“现在它真响了。”我把扳手往肩上一扛,脚下一滑,踩碎了半块焦黑的广告牌残片,“走,去听个响。”
渔村比我想的还惨。
不是破,是死。
退潮后的滩涂黑得像泼了墨,海风一股腐臭味,像是死鱼在太阳底下焖了三天。几艘破船歪在泥里,船底长满黑毛似的菌斑。村口几个老头蹲在屋檐下,看见我们走近,哗啦全缩回屋里,门“哐”地关死。
“防贼啊?”李强小声说。
“防的是比贼还邪乎的东西。”张兰芳眯眼扫了一圈,“瞧见没?晾衣绳上挂的全是红布条,门框贴着黄符纸,这不是驱邪是驱命。”
我正想骂几句,狗王突然低吼了一声,前爪刨地,鼻子冲着灯塔方向猛嗅。
那灯塔歪得离谱,水泥基座裂了道缝,像是被什么从底下顶过。
我走过去,蹲下,把扳手贴在塔底一块锈铁上,轻轻敲了两下。
咚——
声音不对。不是金属回响,倒像是敲在空心的骨头上。
“杨默!”周小雅突然拽我后领,“我看见了……一个穿长袍的人,站在海底,手里举着根巨锚,往裂缝里插……血从他七窍往外冒,可他还在笑。”
她额头那点银光一闪即逝。
我刚想问,扳手手腕那道疤猛地一抽,像是有人拿针往里扎。低头一看,扳手表面浮出一道极淡的刻痕——009,只有我能看见。
“神器认我?”我骂了句,“老子又不是婚介所。”
“你少废话。”张兰芳已经蹽着步子往海滩走,“王建国住灯塔旁边那间,我去问。”
“大妈,等等——”
话没说完,一个裹着花头巾的大婶从斜坡冲下来,手里抄着根锈叉,叉尖滴着黑水。
“滚!外乡人滚!”她嗓音沙哑,像砂纸磨铁,“归墟要醒了,你们来送死?”
我愣了。
这词儿……狗王刚才碰那纸的时候,我好像也在脑子里听过一耳朵。
“王婶?”张兰芳站住,“你认得我!上回我还教你跳《最炫民族风》!”
“民族个屁!”王婶眼睛翻白,嘴角抽搐,脖颈处皮肤正一块块变青,浮出鱼鳞纹,“你们引来的!光!海里的东西都醒了!”
她猛地扑向周小雅。
叉子带风,黑液甩了一路。
张兰芳反应快,赤霄“唰”地出鞘,刀光劈开海浪,直接把那叉子斩成两截。可刀刃沾了黑液,滋啦一声冒起青烟,刀面竟被蚀出几道细纹。
“操!这啥玩意儿?”她甩刀,手背被溅到一滴,立马红肿起来。
王婶不退,反而嘶吼着扑上来,指甲变尖,脚掌黏连成蹼,整张脸扭曲得不像人。
“拦住她!”我吼。
沈皓抬手,千面刚拟出一面数据盾,王婶却一头撞进浅水,哗啦扎进海里,只剩黑水翻涌。
死寂。
几秒后,灯塔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咚——
又一声。
像是有巨兽在地底翻身。
“爸……”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建国站在自家破门后,手里攥着半瓶白酒,手背全是鳞斑,可眼神清亮。“三十年前,我也见过这光。那晚海底下打雷,锚链自己动了,我爹说,那是‘定海神针’在叫。”
“你咋不早说?”张兰芳瞪眼。
“说了谁信?”老头苦笑,“全村都说我疯了。可今早,我听见它在喊我。”
话音未落,地面猛震。
灯塔裂缝扩大,碎石哗啦掉落。海底传来一声轰鸣,不像雷,不像鲸,倒像是某种巨物在深渊里张开了嘴——
龙吟。
周小雅踉跄一步,扶住我胳膊:“忆瞳……在响!它要我下去!神针在找宿主!”
“那就让它找!”张兰芳把赤霄往地上一插,刀柄震得嗡嗡响,“谁敢动我崽子,老子劈了它!”
王建国却突然冲向海滩,边跑边脱衣服:“它找的是我!我王家三代守灯塔,血脉里流的都是盐!”
他跳进黑水,仰头嘶吼。
刹那间,海底那龙吟声与他喉咙里的吼叫叠在了一起。
灯塔地基轰然炸裂,一道金光从裂缝冲天而起,照得整片海滩如白昼。王建国浮出水面,额头浮现出一个金色锚形印记,双手高举,一杆通体漆黑、缠满海藻的巨矛缓缓从深渊升起,矛尖滴着黑血,矛身刻满星轨符文。
009号——定海神针。
“守……”张兰芳盯着赤霄,刀面那“守”字残纹一闪,又隐去。
王建国站在齐腰深的黑水里,喘着粗气,抬头看我们:“它说,海要翻了。归墟开了眼,鱼人都醒了,下一个……就是你们。”
沈皓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鼻血滴在沙上。
“怎么了?”我扶他。
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发颤:“织网者……在报警。南海三十七个监测点,全崩了。那个漩涡……它在吸东西,不只是水,还有……时间。”
我猛地抬头。
海平线上,一道黑线正缓缓升起,高得看不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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