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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七夜抬起头，炭火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跳动，像两簇不灭的星火。
他放下手中的烤串签子。
“袁教官，我想知道一件事。”
袁罡正举着酒杯，闻言醉眼惺忪地扫了林七夜一眼，大手一挥，酒沫飞溅。
“有话就说！不过，想从我这套明天对抗赛的情报，门儿都没有！”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小、却能让整条街都听见的音量说：
“我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明天的对抗是抢旗子！谁先占领高地，把对方的旗子拔了，谁就赢！这种机密我怎么可能说！”
众人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哪里是保密，这简直是把考试答案直接念出来了。
林七夜却摇了摇头，神情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不，袁教官。”
“我们想知道，在迷雾之中，自由行走的方法。”
“迷雾？”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袁罡身上所有的酒气。
他脸上的醉意褪得一干二净，手中的啤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那双带着戏谑的眼，此刻变得如刀锋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林七-夜。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七夜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剑圣前辈身陷险境。”
“我们，想去救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袁罡猛地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塑料凳子被撞翻在地，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尖啸。
“胡闹！”
袁罡的咆哮压过了烧烤摊的喧嚣，引得邻桌食客纷纷侧目。
“你们几个连正式番号都没有的小崽子，凭着一腔热血就想闯迷雾救人？”
“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神明的狩猎场！你们这是去送死！”
林七夜依旧坐着，迎着袁罡暴怒的视线，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们确实不是特殊小队。”
“但我们是剑圣前辈的学生。”
“若因为怕死，就对恩师的安危视而不见，那就算日后拿到了番号……”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份心结，会成为我们一辈子的心魔，还谈什么前进？”
他身后，曹渊、安卿鱼、百里胖胖……所有人，都用沉默表达了相同的意志。
袁罡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怒火与焦灼的情绪直冲脑门。
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似乎也曾有过这般不计后果的疯狂。
只是那份棱角，早被岁月与责任磨平了。
最终，他重重坐回凳子上，抓起桌上一瓶半凉的啤酒，仰头就灌。
冰冷的酒液也压不住心头的燥火。
“哐当！”
空酒瓶被他狠狠砸在桌上。
“你们……非去不可？”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无力的挫败。
这时，一直安静的苏小阳举起了手中喝了一半的橙汁，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眉头紧锁的袁罡。
“袁大叔，你觉得我们会因为一个‘怕’字，就当缩头乌龟吗？”
他歪了歪小脑袋，眼神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狡黠。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几个加起来，还不如你当年一个人勇猛？”
袁罡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好气又好笑。
苏小阳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满足地咂了咂嘴。
“周老师，是我们的恩师，也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从不会丢下朋友。”
袁罡瞪着眼珠子，几乎是咆哮着反驳：
“那他妈的是迷雾！别说找到剑圣，你们能不能在里面活过一天都是问题！”
他当然不愿剑圣出事！
可眼前这群孩子，每一个都是大夏未来的火种！
让他们去迷雾冒险，这赌注太大了，谁都输不起！
“这些，都不重要。”
苏小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叶大叔的肩上，是整个大夏的安危，他的决定，我们理解，也绝不怨他。”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站到桌前。
“可理解归理解。”
“倘若今天，我们因为畏惧危险，就放弃了周老师，那我们和当年那些欺辱他的恶人，又有什么分别？”
“当不当特殊小队，有没有那个番号，对我们来说，没那么重要。”
“我们只知道，周平是我们的老师，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绝不可能，看着他一个人在里面厮杀。”
“不求事尽人意，但求问心无愧。”
话音落下，林七夜、迦蓝、安卿鱼……一个接一个，默默站起了身。
他们没有说话，但那一道道挺直的脊梁，就是最决绝的宣言。
袁罡哑口无言。
他感觉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住了，憋闷得喘不过气。
看着眼前这些倔强到让他心疼的眼神，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
他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实话告诉你们，上一支有能力在迷雾中自由行走的小队，叫【蓝雨】。”
他眼神飘向远方漆黑的夜空，似乎在回忆某些不愿触及的往事。
“但他们……早就全员阵亡了。”
“连带着他们赖以在迷雾中行动的那个‘禁物’，也被总部紧急回收，列为最高机密封存。”
袁罡的目光重新落回众人身上，带着一丝残酷的决绝。
“除非，你们能让叶司令亲自点头，让他为你们破例。”
“否则，凭你们现在的身份，想进迷雾，就是主动往刀口上撞，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所有人心中燃烧的火焰。
袁罡看着这群瞬间蔫下去的年轻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这残酷的现实，他必须让他们知道。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叶梵那边能有什么转机，或者……这几个小子能稍微冷静一点，别真的把命搭进去。
他默默地招手让老板又上了一打啤酒，自己先启开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酒液，也压不住心头的烦闷。
一顿饭，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结束。
告别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摆手让他们“滚回去睡觉”的袁罡，众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路灯下缩得很短，如同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