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旧京扇骨寒 > 第4章 霜降无霜

旧京扇骨寒 第4章 霜降无霜

作者:竹与兮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8 10:54:36

排水渠的暗洞像一条被岁月掐断的喉管,入口窄,腹道却陡然下坠。

沈清禾最后一个钻入,回身拽动洞外枯草绳,绳连着一截削尖的柳枝——枝尖朝上,埋土三寸。

草叶合拢,夜色重新缝死,只剩风在缝口来回舔舐,像替谁吮血。

洞内先湿后干,四壁渗水带着铁锈与豆汁的酸,混成一股古怪的腥甜。

她膝行十余步,前方忽现一点豆大火光——哑婆蹲在弯道处,铜皮豆汁壶倒扣,壶嘴插着半截蜡烛。

火光映着她脸上三道褶,褶里嵌着煤屑,像有人用黑笔给岁月描了边。

哑婆抬手,左手比“三”,右手比“六”——三十六,一个孩子不少。

沈清禾颔首,从怀里摸出那朵铜铃,铃壳早被血黏住,摇不出声。

她把它塞进哑婆掌心,意思很淡:债已收,人皆在,铃可哑,命得活。

再往前,洞道骤然拔高,现出一座废弃的砖券。

券顶塌了半边,月光漏进来,像一柄薄刃把黑暗剖成两截——亮处,孩子们挤坐成半月,最小的枕着最大的膝,呼吸细而匀;

暗处,文物箱码成墙,黄缎龙椅垫被折成角,露出五爪金龙半只鳞,鳞上沾着泥,像刚被斩首的御前侍卫。

沈清禾蹲下来,指尖掠过龙鳞,心里飞快拨算:六十七箱,已卸其九;剩余五十八,得分两路——一路轻装,随哑婆走水门;一路重箱,得等“鹰”来。

她抬眼,看见沈清墨站在券口,正用一根烧黑的树枝在地上画线。

线北,标“水”;线南,标“火”;中间,写一字——“舟”。

那是留给苏砚舟的暗号:水门送孩子,火道运重箱,舟若未归,火道即坟场。

洞外,霜降的夜被铁蹄踏得粉碎。

苏砚舟独自立在排水渠背坡,面前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玉米地,秆子割得短而钝,像无数根断骨插在月光里。

日军骑兵三人一组,手电光交织成网,网眼扫到哪儿,哪儿的夜色就被撕开一道白口子。

狼青犬在前,鼻贴地,嗅到血味却忽左忽右——沈清禾布下的“忍冬雾·迷”还在,犬被母腹记忆所骗,哀鸣着原地打转。

苏砚舟半跪,折扇横咬,左臂布条已沁透,血顺腕骨滴落,却不敢抬手止。

他右手扣着最后一枚蓝钢针,针尾系新线——这次不是鱼线,是哑婆给的“发弦”,三股少女长发编就,浸过桐油,韧可勒喉。

他把发弦一端系在玉米秆根,另一端缠住“忍冬雾五号”——五号比三号多一味白磷,遇风成雾,遇火即龙。

布阵完,他贴地后滑,像一尾蛇退回暗沟,只留下半截折扇骨露在月光外,像给死神留的请柬。

第一组骑兵踏入玉米地,最前犬突然人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

骑手俯身查看,马头刚低,发弦骤紧——“嗡!”

雾丸弹起,白磷遇风即燃,火舌卷雾,爆出大团青白火球,火球里夹着无数细针般的蓝影,那是淬了“雪忍”的扇骨碎片。

人嚎,马嘶,犬吠,三声交叠,却只响了一瞬——火球把声音与夜色一起吞进去,再吐出时,只剩焦黑的骨架,与漫天飞舞的火星。

火星落在玉米秆上,借风势,一路向东南舔去,像替谁提前点燃出殡的纸钱。

苏砚舟趁第二组骑兵勒马不前,已滑至坡底,翻身滚进一条干涸的支渠。

渠壁早被哑婆掏穿,与主渠相通,他矮身钻入,背脊刚没入黑暗,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叮”——铜铃。

他脚边,那只被击落的鹰风筝静静躺着,竹骨断口刺穿羊皮,像一柄破伞。

铜铃却完好,被发弦系着,弦另一头,牵在沈清禾手里——她不知何时折返,蹲在渠心拐弯处,眼里燃着两粒极小的火,像刚从火场里捡回来的星。

“走。”她无声张口。

苏砚舟摇头,抬手,指自己左臂,再指洞外——血味未散,犬迟早会追来,他得把最后一道火墙点完。

沈清禾没再劝,只把铜铃递给他,转身,从背后解下一只窄长布囊——囊口一开,露出里面十二枚“忍冬雾六号”,通体漆黑,像十二段被夜裁下的影子。

“一起。”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只够两人听见,却重得能把整条命压进去。

砖券内,哑婆已把孩子们分成三列,每列腰间系一根粗麻绳,绳结涂了豆汁,湿时无味,干后却散发酸香,可掩人味。

沈清墨蹲在最末,正把一只只空药箱拆开,箱板内层早被削薄,用蛋清与麻丝裱成“纸甲”,轻而韧,可挡远矢。

他把纸甲逐一套在孩子前胸,最小那个套了两层,仍嫌不够,便把自己呢子大衣脱下,裹在最外,只留月牙疤在烛火里,像一弯将蚀的月。

哑婆打手势:水门距此三里,渠尽即护城河,河底有闸,闸外是芦苇荡,荡外是永定河岔,岔口泊一只乌篷小舟,舟主姓白,曾欠沈家一条命。

沈清墨点头,却忽然抬手,指券顶塌口——那里,月光正被一道黑影截断,影随身移,有人正沿洞顶潜行,脚步轻得像壁虎。

黑影停住,一张脸倒悬在塌口外,额心一点月光,像第三只眼。——苏砚舟。

他翻身落下,足尖点地,无声。

折扇仍咬在齿间,扇骨刃片却已缩回,只剩布条在风里微微鼓胀,像一面残旗。

他抬手,对沈清墨比了个“三”——三号火墙已布成,可延敌一炷香;再比“六”——六号雾弹,可再拖半炷香;最后比“心”——“心”是手语里最难藏的谎,意思是:“我回来,只为把命还给她。”

沈清墨看懂,却没回礼,只把最后一具纸甲递给他。

苏砚舟接过,反手扣在胸前,大小刚好盖住那道被铁屑划开的血口,像给裂开的夜,补一块不会透光的补丁。

火墙外,第三组骑兵终于绕开玉米地,手电光重新织网,网眼更密。

为首的是一名日军中尉,肩章在火光里烧出焦边,却仍辨得出樱星。

他勒马,用生硬的汉语下令:“犬,前面!”

狼青犬却集体后退,鼻贴地,尾巴夹进后腿,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中尉怒,拔枪,对天连击三发——“砰!砰!砰!”枪声像三颗铁钉钉进夜色,也钉进排水渠最深处。

砖券内,孩子们集体一抖,最小的那个咬住自己手背,把哭生生咽回喉咙,咽得肩膀一抽一抽,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沈清禾抬眼,与苏砚舟对视——对视只有半息,却足够把一整局生死拆成三份:一份给孩子,一份给文物,一份给“鹰”——那只早已折断、却仍需在敌人眼里“飞”的鹰。

她起身,把铜铃系在自己脚踝,铃舌用发弦缠死,跑起来会哑,停步才会响——响,便是“鹰落”,便是“火起”,便是“永诀”。

苏砚舟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一缕被风带起的发。

发从他指缝滑走,像一条不肯回头的河。

护城河外,永定河岔口,天色将亮未亮,水面浮着一层冷银。

乌篷小舟泊在芦苇影里,船头挂一盏风灯,灯罩用旧报纸糊了里层,光透出时,被字痕割得支离破碎,像提前撒好的纸钱。

船主白五爷蹲在舱口,正用铜勺舀河水浇船板,水落板缝,“嗤啦”一声,像一把钝刀在骨缝里刮锈。

他脚边,摆着一只空鸟笼,笼门大开,笼底铺一层忍冬叶,叶上搁半块豆汁渣——那是给“鹰”留的记号:叶在,人在;叶无,船走。

远处,芦苇忽然“沙沙”乱晃,晃得灯影碎成星。

白五爷抬头,看见月光下跑来一队小人影,前胸凸着纸甲,腰间系麻绳,像一串被剪断的纸鸢。

他吹了声口哨,哨声三短一长——“鹰归,帆起。”

船尾,哑婆的铜皮壶嘴悄悄转向,壶嘴朝天,白布无褶。

那是给整座旧京最后的暗语:“霜降无霜,鹰已垂翼,毒花谢,雪刃藏,人间——尚有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