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西北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起初一个月,还是被有心之人严密封锁在西北边关那漫天黄沙之中。
当它终于不可避免地透过层层壁垒,泄露到朝堂时,瞬间就炸开了锅。
起初,还有几声不怀好意的杂音,试图将“刚愎自用”、“轻敌冒进”甚至“年老昏聩”的污水泼向那位浴血沙场的老将。但很快,更多正直之声便压了上来。
定国公一生戎马,镇守边关几十载,而且满门忠烈,三子皆战死沙场,仅第三子留下一个孤女。
这般功勋,这般牺牲,若在生死未卜之时还要遭小人构陷,寒的便是天下将士的心!
满朝文武,只要良心尚未彻底泯灭,都难以直视。
很快,更多正直的官员站了出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却洪亮如钟:“陛下!定国公一生为国,肝胆赤诚,天下皆知!如今国公身陷险境,生死未卜,正乃国朝危急存亡之秋,岂可听信小人谗言,寒了边关将士之心,寒了天下忠臣良将之心啊!”
“臣附议!当务之急,乃速派精干人马,深入搜寻国公下落,生要见人,死……亦要迎回忠骨!同时严查遇袭真相,若真有玩忽职守、乃至通敌卖国之辈,定要严惩不贷!”
随后,边关将士联名请求彻查、严惩鞑靼的上书也陆续抵京,舆情汹汹。
那些原本想趁机踩上一脚、或是搅混水摸鱼的声音,终究是没敢再明目张胆地冒头。
然而,争论的焦点也随之转向了是战是和,是即刻发兵报复,还是隐忍待机,朝堂之上依旧吵吵嚷嚷,难有定论。
但这消息,对于远在嵩阳书院,正沉浸于学问切磋与“养望”之路的王明远而言,却还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幕。
他此刻正迎来在嵩阳书院声望的顶点。
如今书院上下,从山长到普通学子,提及王明远,皆会赞一句:“岳麓书院果然名不虚传,此子确有大才!”
甚至已有不少笃定的预言,说两年后的会试与殿试,此子必中进士,乃至有望角逐鼎甲之位!
连面冷心热的胡山长,近来见到他时,那古板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会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前几日,胡山长更是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明远,你之根基已颇为扎实,闭门造车终非良策。过些时日,书院或会安排几位已负盛名的举子与你切磋交流,博采众长,于你大有裨益。你好生准备。”
王明远心领神会,这是“养望”的下一步——与同辈中的佼佼者交锋,进一步扬名。
他恭敬应下,读书也愈发用功。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书院食肆过了最忙碌的饭点,大厅里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位正在吃饭的学子和几位吃完饭闲聊的教谕。
狗娃一向勤快,忙完灶上的活便系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卖力地帮忙擦着桌子,他手脚麻利,桌面被他擦得锃亮。
王大牛则一早就跟着食肆采买的伙计出去了,说是今日要进一批重物,需要他这膀子力气去帮忙扛扛抬抬。
狗娃一边干着活,耳朵里不经意地飘进那几位教谕低低的交谈声。
起初他并没在意,心思主要还放在干活上。
但是被动技能一直在默默生效,直到几句话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朝中出大事了!西北边关,定国公的巡边队伍遭了鞑-子埋伏,听说……听说全军覆没,国公爷本人也……也生死不明!”
“嘘!小声点!这事书院邸报还没明发,不过我也听我在衙门做书吏的侄子提了一嘴,说是边军震动,好几处的将士都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发兵复仇!”
“唉……国公爷一辈子镇守边关,满门忠烈,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朝堂上也是,不知道……”
“噤声!此事敏感,莫要妄议……”
狗娃擦桌子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定国公”三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中了狗娃!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刚擦干净的桌面上。
定国公……西北……全军覆没……生死不明……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碰撞,最后汇聚成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念头:二叔!二叔就在国公爷麾下!二叔是国公爷的亲卫!国公爷遇袭,那二叔呢?!二叔怎么样了?!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二叔……”他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发颤。
下一秒,他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地发出一声怪叫,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扯掉身上的围裙狠狠摔在桌上,转身就像一头受惊的野牛,朝着食肆大门疯狂冲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三叔!快去找三叔!三叔肯定知道怎么办!
他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撞得门口的布帘子猛地扬起,带倒了一张空着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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