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新译 第138章 东晋北伐受挫与前秦崛起之始

晋纪二十二

公元355年

春季正月，前仇池公杨毅的弟弟杨宋奴，派他的姑表兄弟梁式王刺杀了杨初；杨初的儿子杨国诛杀了梁式王和杨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桓温上表朝廷，请求任命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

二月，前秦发生严重蝗灾，所有野草都被蝗虫吃光，牛马饥饿得互相啃咬对方的毛。

夏季四月，前燕君主慕容俊从和龙返回蓟城。在此之前，幽州、冀州的百姓因为慕容俊东迁而相互惊扰，在各地聚集屯守。大臣们请求出兵讨伐，慕容俊说：“这些小民只因我东巡，就受迷惑发动骚乱罢了。如今我已回到蓟城，他们很快会自行安定，不值得讨伐。”

兰陵太守孙黑、济北太守高柱、建兴太守高瓮，以及前秦的河内太守王会、黎阳太守韩高，都献出各自的郡城投降前燕。

前秦淮南王苻生自幼一只眼睛失明，因而性情粗暴。他的祖父苻洪曾和他开玩笑说：“我听说瞎眼的人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是真的吗？”苻生大怒，抽出佩刀刺向自己的眼睛让血流出来，说：“这也是一只眼睛的眼泪！”苻洪对此十分震惊，便用鞭子抽打他。苻生说：“我生性能忍受刀矛刺击，却受不了鞭子抽打！”苻洪对苻生的父亲苻健说：“这个儿子狂妄叛逆，应该尽早除掉他。不然，他一定会使家族破败。”苻健准备杀苻生，苻健的弟弟苻雄劝阻说：“孩子长大后自然会改变，怎能仓促杀他呢！”等到苻生长大，能举起千钧重的东西，徒手与猛兽搏斗，奔跑速度能赶上奔驰的骏马，击刺、骑马、射箭的技艺，在当时无人能及。献哀太子苻苌去世后，强皇后想立小儿子晋王苻柳为太子；前秦君主苻健因谶文中有“三羊五眼”的说法（苻生一只眼，与另外两“羊”共五眼），于是立苻生为太子。任命司空、平昌王苻菁为太尉，尚书令王堕为司空，司隶校尉梁楞为尚书令。

姚襄部下大多劝他向北返回，姚襄听从了建议。五月，姚襄在外黄攻打冠军将军高季，恰逢高季去世，姚襄进军占据许昌。

六月丙子日，前秦君主苻健患病卧床。庚辰日，平昌王苻菁率领士兵进入东宫，准备杀死太子苻生后自立为君。当时苻生正在西宫侍奉苻健，苻菁以为苻健已经去世，于是攻打东掖门。苻健得知变故后，便登上端门，部署士兵自卫。众人看到苻健还活着，开始惊慌恐惧，扔下武器四散逃跑。苻健抓住苻菁，历数他的罪状后将其杀死，其余人一概不追究。

壬午日，苻健任命大司马、武都王苻安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甲申日，苻健召来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等人，让他们接受遗诏辅佐朝政。苻健对太子苻生说：“六夷部落的首领以及手握大权的大臣，如果不听从你的命令，应该逐步除掉他们。”

司马光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临终前受命的大臣，是用来辅佐继位君主、做他羽翼的人。既让他们做羽翼，却又教继位君主剪除他们，君主怎能不陷入危亡呢！如果知道大臣不忠，就不要任用他们了。既然把大权交给他们，又接着猜忌他们，很少有不引发祸乱的。

乙酉日，苻健去世，谥号为景明皇帝，庙号高祖。丙戌日，太子苻生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寿光。大臣们上奏说：“即位不满一年就改年号，不符合礼制。”苻生大怒，下令彻底追查提出这一建议的人，查到是右仆射段纯，于是将他杀死。

秋季七月，朝廷任命吏部尚书周闵为左仆射。

这时，有人告诉会稽王司马昱说：“武陵王司马曦的府第中大规模修造兵器仪仗，将要图谋不轨。”司马昱把这件事告诉前太常王彪之，王彪之说：“武陵王的志向，不过是骑马打猎罢了，希望您能平静对待此事，以平息各种议论，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司马昱认为他说得对。

前秦君主苻生尊奉母亲强氏为皇太后，立妃子梁氏为皇后。梁氏是梁安的女儿。便任命他宠信的大臣、太子门大夫南安人赵韶为右仆射，太子舍人赵诲为中护军，着作郎董荣为尚书。

此时，前凉君主张祚荒淫暴虐，毫无道义，朝廷上下都怨恨愤慨。张祚忌惮河州刺史张瓘势力强大，就派张掖太守索孚接替张瓘镇守枹罕，让张瓘去讨伐反叛的胡人，又派部将易揣、张玲率领一万三千名步兵、骑兵袭击张瓘。张掖人王鸾懂得占卜之术，对张祚说：“这支军队出征，必定不能返回，凉国将要陷入危难。”同时向张祚陈述了他三条不合道义的行为。张祚听后大怒，认为王鸾这是在散布妖言，于是将他斩首示众。王鸾临刑前说：“我死之后，军队会在外面战败，君主会在宫内被杀，这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张祚又将王鸾的家族全部处死。张瓘得知消息后，便斩杀索孚，起兵攻打张祚，还向各州郡传递檄文，宣称废黜张祚，让他以侯爵身份回到府第，重新拥立凉宁侯张曜灵为君。易揣、张玲的军队刚渡过黄河，就被张瓘击败。易揣等人单人匹马逃回，张瓘的军队追击他们，姑臧城内人心惶惶。骁骑将军、敦煌人宋混的哥哥宋修，与张祚有矛盾，担心遭遇灾祸。八月，宋混和弟弟宋澄向西逃走，聚集了一万多人响应张瓘，回军向姑臧进发。张祚派杨秋胡把张曜灵带到东苑，将他拦腰折断杀死，埋在沙坑中，谥号为哀公。

这时，前秦君主苻生封卫大将军苻黄眉为广平王，前将军苻飞为新兴王，这两人都是他一向亲近的人。征召大司马、武都王苻安兼任太尉。任命晋王苻柳为征东大将军、并州牧，镇守蒲坂；魏王苻廋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守陕城。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对苻生说：“近来有彗星出现在大角星附近，火星进入东井星宿。大角星象征帝王的座位，东井星宿对应秦国的分野；按占卜结果来说，不出三年，国家会有大的丧事，大臣会被诛杀；希望陛下修养德行来消除灾祸！”苻生说：“皇后和我一同统治天下，可以用她的死来应对大丧；毛太傅、梁车骑、梁仆射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可以用他们的死来应对大臣被诛杀。”九月，苻生杀死梁皇后以及毛贵、梁楞、梁安。毛贵是梁皇后的舅舅。右仆射赵韶、中护军赵诲，都是洛州刺史赵俱的堂弟，深受苻生宠信，于是苻生任命赵俱为尚书令。赵俱以生病为由坚决推辞，对赵韶、赵诲说：“你们不再顾念祖宗，想要做灭门之事！毛贵、梁楞等人有什么罪，却被诛杀？我有什么功劳，能取代他们？你们可以自己去担任官职，我大概要去死了！”最终因忧虑过度而去世。

前凉宋混的军队驻扎在武始大泽，为张曜灵举办哀悼仪式。闰九月，宋混的军队抵达姑臧，前凉君主张祚逮捕了张瓘的弟弟张琚和儿子张嵩，准备杀死他们。张琚、张嵩得知消息后，便招募了几百名市民，扬言说：“张祚无道，我兄长的大军已到城东，敢动手反抗的人，诛灭三族！”于是打开西门，迎接宋混的军队入城。领军将军赵长等人害怕获罪，便进入内宫请出张重华的母亲马氏，拥立凉武侯张玄靓为君主。易揣等人率领士兵进入宫殿，逮捕赵长等人并将其杀死。张祚手握佩剑站在殿上，大声呼喊，命令左右侍从奋力作战。但张祚一向失去民心，没有人愿意为他战斗，最终被士兵杀死。宋混等人砍下张祚的头颅，向朝廷内外示众，将他的尸体暴露在道路左侧，城内百姓都欢呼万岁。用平民的礼仪埋葬张祚，并杀死他的两个儿子。宋混、张琚尊奉张玄靓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在境内实行大赦，恢复使用建兴四十三年的年号（沿用西晋愍帝年号）。当时张玄靓才七岁。

张瓘抵达姑臧后，推举张玄靓为凉王，自己担任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任命宋混为尚书仆射。陇西人李俨占据本郡，不接受张瓘的命令，依旧使用东晋的年号，因此有很多人都归附他。张瓘派部将牛霸讨伐李俨，还没到达，西平人卫綝也占据本郡反叛，牛霸的军队溃散，只有牛霸独自逃了回来。张瓘派弟弟张琚攻打卫綝，击败了他。酒泉太守马基起兵响应卫綝，张瓘派司马张姚、王国率军攻打，斩杀了马基。

冬季十月，朝廷任命豫州刺史谢尚统领并、冀、幽三州军事，镇守寿春。

镇北将军段龛给前燕君主慕容俊写信，以表亲的礼仪相待，不承认慕容俊称帝的合法性。慕容俊大怒，十一月，任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大都督、抚军将军，阳骛为副将，率军攻打段龛。

前秦任命辛牢代理尚书令，赵韶为左仆射，尚书董荣为右仆射，中护军赵诲为司隶校尉。

十二月，高句丽国王高钊派使者到前燕进献人质并缴纳贡品，请求接回他的母亲。前燕君主慕容俊同意了，派殿中将军刁龛护送高钊的母亲周氏返回高句丽；并任命高钊为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封为乐浪公，保留高句丽王的称号。

上党人冯鸯赶走前燕太守段刚，占据安民城，自称太守，派使者向朝廷投降。

前秦丞相雷弱儿性情刚直，因赵韶、董荣扰乱朝政，常常在朝廷上公开指责他们，见到他们时常常咬牙切齿表示痛恨。赵韶、董荣在前秦君主苻生面前诬陷雷弱儿，苻生杀死雷弱儿及其九个儿子、二十七个孙子。从此，各羌族部落都产生了背离前秦的想法。苻生虽然处于守丧期间，却依然游乐饮酒，毫无节制，常常手持弓箭、刀剑出现在大臣面前。锤、钳、锯、凿等可以杀人的工具，都放在他身边。即位没多久，从后妃、公卿以下到奴仆，被他杀死的已有五百多人，截掉小腿、折断肋骨、锯断脖子、剖开孕妇肚子的情况，到处都有，真的是残暴到了极点。

前燕君主慕容俊因段龛势力正强，便对太原王慕容恪说：“如果段龛派军队在黄河沿岸抵抗，使我们无法渡河，你可以直接攻取吕护，然后返回。”慕容恪分别派遣轻装部队先到黄河岸边，准备好船只，观察段龛的动向。段龛的弟弟段罴，勇猛且有智谋，对段龛说：“慕容恪善于用兵，再加上他兵力强盛，如果听任他们渡过黄河，进军到城下，恐怕我们即使请求投降，也不会被接受。请兄长固守城池，我率领精锐士兵在黄河岸边抵抗他们，若侥幸战胜，兄长再率领大军跟进，必定能建立大功。如果战败，不如早点投降，还能保住千户侯的爵位。”段龛不听。段罴反复请求，段龛大怒，杀死了段罴。

公元356年

春季正月，前燕太原王慕容恪率军渡过黄河，在距离广固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段龛率领三万部众迎战。丙申日，慕容恪在淄水大败段龛，活捉段龛的弟弟段钦，斩杀段龛的右长史袁范等人。齐王龙辟闾蔚受伤，慕容恪听说他贤能，便派人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战死，段龛的士兵有几千人投降。段龛逃脱，返回广固城坚守，慕容恪进军包围了广固。

前秦司空王堕性情刚直严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都是凭借谄媚得宠而晋升，王堕痛恨他们如同仇敌，每次上朝，见到董荣都从不和他说话。有人对王堕说：“董君尊贵受宠，无人能比，您应该稍微降低姿态和他交往。”王堕说：“董龙（董荣的小名）是什么鸡狗之辈，竟让我这样的国家贤士和他说话！”恰逢出现异常天象，董荣和强国对前秦君主苻生说：“如今上天降下的谴责非常严重，应该让尊贵的大臣来应验灾祸。”苻生说：“尊贵的大臣只有大司马和司空而已。”董荣、强国说：“大司马是皇室近亲，不能杀。”于是苻生杀死了王堕。临刑前，董荣对王堕说：“今天还敢把董龙比作鸡狗吗？”王堕怒目圆睁，斥责董荣。洛州刺史杜郁是王堕的外甥，左仆射赵韶很厌恶他，就在苻生面前诬陷他，说他对前秦怀有二心，偏向东晋，苻生于是杀死了杜郁。

壬戌日，苻生在太极殿宴请群臣，任命尚书令辛牢为酒监。酒喝到尽兴时，苻生发怒说：“为什么不强迫别人喝酒，还有人坐着没醉！”随即拉弓射死了辛牢。群臣恐惧，没人敢不喝醉，纷纷倒在地上，帽子都掉了，苻生这才高兴。

匈奴首领刘务桓去世，他的弟弟刘阏头继位，打算对代国怀有二心。二月，代王拓跋什翼犍率军向西巡视，抵达黄河边，刘阏头害怕，请求投降。

前燕太原王慕容恪招抚段龛管辖的各座城池。己丑日，段龛任命的徐州刺史、阳都公王腾率领部众投降，慕容恪命令王腾仍以原官职返回阳都驻守。

前秦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派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送信劝说前凉王张玄靓归附。阎负、梁殊抵达姑臧，张瓘接见他们，说：“我是东晋的大臣，大臣不能与境外的国家交往，二位为什么前来辱没使命？”阎负、梁殊说：“晋王和您是相邻的藩国，虽然山河阻隔，但风俗相通、道路相连，所以前来建立友好关系，您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张瓘说：“我家族效忠东晋，到现在已经六代了。如果和苻征东互通使者，就是对上违背先祖的志向，对下毁坏士民的气节，这怎么能行！”阎负、梁殊说：“晋朝皇室衰微，早已失去上天授予的统治权。所以前凉的先王才向北臣服于前赵、后赵，这正是认清时局的明智之举。如今大秦威势德行正盛，凉王如果想在黄河以西自称帝王，那绝不是秦国的对手；如果想以小国侍奉大国，那不如舍弃东晋、侍奉秦国，来保全福禄！”张瓘说：“中原地区的政权向来言而无信，从前石氏的使者刚回去，他们的军队就到了，我不敢相信你们。”阎负、梁殊说：“自古以来在中原称帝的帝王，政治教化各不相同，后赵奸诈，秦国却崇尚信义，怎能一概而论呢！张先、杨初都曾凭借军队抗拒秦国，先帝讨伐并擒获了他们，却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还授予他们爵位官职，这绝不是后赵能比的。”张瓘说：“如果真像你们说的，秦国威势德行无人能敌，为什么不先攻取江南，那样天下就全归秦国所有了，何必劳烦苻征东派你们来呢！”阎负、梁殊说：“江南地区是纹身断发的落后习俗之地，朝廷教化衰败时就先反叛，教化兴盛时才归服。主上认为江南必须用武力征服，而黄河以西可以用道义招抚，所以派我们先来表达友好。如果您不顺应天命，那么江南能多延续几年寿命，而黄河以西恐怕就不再是您的领地了。”张瓘说：“我占据三州之地，拥有十万士兵，向西包含葱岭，向东抵达黄河，讨伐别人尚且有余力，何况是自卫，有什么好怕秦国的！”阎负、梁殊说：“您州郡的山河险固，能比得上崤山、函谷关吗？百姓物产的富饶，能比得上秦州、雍州吗？杜洪、张琚凭借后赵留下的基业，兵力强盛、财富充足，有吞并关中、席卷天下的志向，先帝率领军队向西进军，他们的势力就像冰雪融化、乌云消散一样，短短一个月内，政权就不知不觉更换了主人。主上如果因为您的州郡不肯臣服而勃然大怒，率领百万弓箭手，大张旗鼓向西进军，不知道您将如何应对？”张瓘笑着说：“这件事应当由凉王决定，不是我能做主的。”阎负、梁殊说：“凉王虽然天资聪慧、早成大器，但年纪还小，您身居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国家安危，全取决于您的一举一动啊。”张瓘害怕了，于是以张玄靓的名义派使者向前秦称臣，前秦按照张玄靓自称的官职爵位授予他。

东晋将军刘度在卢氏攻打前秦青州刺史王朗；前燕将军慕舆长卿进入轵关，在裴氏堡攻打前秦幽州刺史强哲。前秦君主苻生派前将军、新兴王苻飞抵御刘度，派建节将军邓羌抵御慕舆长卿。苻飞还没到达，刘度就撤退了。邓羌与慕舆长卿交战，大败对方，俘获慕舆长卿，斩杀士兵两千多人。

这时，桓温请求迁都洛阳，修复先帝的陵墓，上奏了十多次，朝廷都没有批准。朝廷任命桓温为征讨大都督，统领司、冀二州军事，去讨伐姚襄。

三月，前秦君主苻生征发三辅地区的百姓修建渭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劝谏，认为这会妨碍农业生产，苻生杀死了他。

夏季四月，长安刮起大风，掀翻房屋、拔起树木。前秦宫中惊慌混乱，有人说贼寇来了，宫门白天关闭，五天后才恢复正常。苻生追查说有贼寇的人，剖开他的胸膛，挖出心脏。左光禄大夫强平劝谏说：“上天降下灾异，陛下应当爱护百姓、敬奉神灵，放宽刑罚、修养德行来应对，这样才能消除灾祸。”苻生大怒，便用凿子凿开强平的头顶，杀死了他。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因为强平是皇太后的弟弟，叩头坚决劝谏，苻生不听，把苻黄眉贬为左冯翊，苻飞贬为右扶风，邓羌调任咸阳太守，只是因为爱惜他们勇猛善战，所以没有杀死他们。五月，皇太后强氏因忧虑怨恨去世，谥号为明德。

姚襄从许昌出发，到洛阳攻打周成。

六月，前秦君主苻生下诏说：“我接受上天的命令，统治天下各国；继位以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竟让诽谤的言论传遍天下！我杀死的人不过一千，却说我残暴！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杀这点人还不够少。我正要施行更严厉的刑罚，看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自从去年春天以来，从潼关以西到长安，虎狼横行暴虐。白天在道路上接连出现，夜晚就闯入房屋，不伤害六畜，专门吃人，总共杀死七百多人。百姓无法耕种养蚕，只能聚集在城镇里居住，但虎狼之害仍未停止。秋季七月，前秦群臣上奏请求举行祭祀消除灾祸，苻生说：“野兽饿了就吃人，吃饱了自然会停止，有什么可祭祀消除的！况且上天难道不爱护百姓吗？正是因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帮助我杀死他们罢了！”

丙子日，前燕献怀太子慕容晔去世。姚襄攻打洛阳，一个多月也没攻克。长史王亮劝谏说：“明公您英明盖世，兵力强盛、百姓归附。如今把军队停在坚固的城池下，兵力受挫、威势减弱，万一被其他敌寇趁机进攻，这是走向危亡的道路啊！”姚襄不听。

桓温从江陵出发北伐，派督护高武占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驻守黄河岸边，自己率领大军随后前进。他和部下官员登上大船的平乘楼眺望中原，感叹说：“竟让中原沦陷，百年来变成废墟，王夷甫（王衍）这些人不能不承担责任！”记室、陈郡人袁宏说：“国运有兴盛有衰败，难道一定是这些人的过错吗！”桓温脸色一变，说：“从前刘景升（刘表）有一头千斤重的大牛，吃的草料豆子是普通牛的十倍，拉重物走远路，却不如一头瘦弱的母牛，魏武帝（曹操）进入荆州后，把它杀了犒劳军队。”

八月己亥日，桓温抵达伊水，姚襄解除对洛阳的包围，率军抵御桓温，把精锐士兵藏在伊水北岸的树林里，派使者对桓温说：“承蒙您亲自率领朝廷军队前来，我现在愿意归顺听命，希望您命令三军稍微后退，我会在路边跪拜迎接。”桓温说：“我是来收复中原、拜谒先帝陵墓的，和你无关。想投降就直接过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何必麻烦使者！”姚襄凭借伊水列阵迎战。桓温摆好阵势前进，亲自披上铠甲督战。姚襄的部众大败，几千人战死。姚襄率领部下几千名骑兵逃到洛阳北山，当天夜里，百姓抛弃妻子儿女跟随姚襄的有五千多人。姚襄勇猛且爱护百姓，虽然作战屡次失败，但百姓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就会扶老携幼，奔跑着去投奔他。桓温军中传言姚襄受伤而死，被桓温俘获的许昌、洛阳一带的男女百姓，无不面向北方哭泣。姚襄向西逃走，桓温追击没有追上。弘农人杨亮从姚襄那里前来投奔，桓温问他姚襄的为人，杨亮说：“姚襄的才智气度，和孙策是同一类人，而勇猛威武还超过孙策。”

周成率领部众出城投降，桓温驻守在过去的太极殿前，不久后迁移到金墉城驻守。己丑日，桓温拜谒先帝的各座陵墓，对有毁坏的陵墓进行修复，每个陵墓都设置了陵令。他上奏朝廷，请求任命镇西将军谢尚统领司州军事，镇守洛阳。因为谢尚还没到任，桓温留下颍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率领两千人驻守洛阳，保卫陵墓，把投降的三千多户士兵迁移到长江、汉水之间，押着周成返回。

姚襄逃到平阳，前秦并州刺史尹赤又率领部众投降姚襄，姚襄于是占据襄陵。前秦大将军张平攻打姚襄，姚襄被张平打败，于是和张平约定结为兄弟，随后各自撤兵。

段龛派他的部下段蕰前来东晋求救，朝廷下诏命令徐州刺史荀羡率领军队跟随段蕰去救援段龛。荀羡抵达琅邪，害怕前燕军队强大，便不敢前进。王腾侵犯鄄城，荀羡进攻阳都，恰逢连降大雨，阳都城墙倒塌，荀羡俘获王腾，将他斩杀。

冬季十月癸巳日初一，发生日食。

前秦君主苻生夜里吃了很多枣，第二天早上生病，召来太医令程延，让他诊治。程延说：“陛下没有别的病，只是枣吃多了而已。”苻生发怒说：“你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了枣！”于是斩杀了程延。

前燕大司马慕容恪在广固包围段龛，众将领请求加紧攻城。慕容恪说：“用兵的策略，有应该缓攻的情况，有应该急攻的情况，不能不仔细分辨。如果敌我势力相当，对方有强大的外援，担心会有腹背受敌的隐患，那么攻城就不能不急；如果我方强大、对方弱小，对方没有外援，我方兵力足够制服他们，就应当牵制围困他们，等待他们自行灭亡。兵法上说‘兵力十倍于敌人就包围他们，五倍于敌人就进攻他们’，说的正是这种情况。段龛的士兵还很多，没有离心离德。济南之战时，他们的士兵不是不精锐，但段龛用兵无术，所以才失败。如今他们凭借坚固的城池抵抗，上下齐心协力，我们用全部精锐攻城，估计几十天可以攻克，但我方士兵一定会伤亡很多。自从中原战乱以来，军队从未休整过，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整夜睡不着觉，怎能轻易让士兵送死呢！关键是要攻取广固，不必追求快速成功！”众将领都说：“这不是我们能想到的。”士兵们听到这话，人人感动喜悦。于是慕容恪下令修筑高墙、深挖壕沟来围困广固。齐地的百姓争相运送粮食给前燕军队。

段龛环城坚守，城外打柴的道路被断绝，城里的人互相残杀充饥。段龛率领全部士兵出城交战。慕容恪在包围圈里打败段龛，先分派骑兵驻守各个城门。段龛亲自冲锋突围，勉强逃回城里，其余士兵都被歼灭。从此城里的人士气低落，没人再有坚守的决心。十一月丙子日，段龛反绑双手出城投降，还活捉了朱秃，把他送到蓟城。慕容恪安抚慰问新归附的百姓，平定了整个齐地，把三千多户鲜卑、胡人、羯人迁移到蓟城。前燕君主慕容俊对朱秃施用五刑（墨、劓、剕、宫、大辟）处死，任命段龛为伏顺将军。慕容恪留下慕容尘镇守广固，任命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然后返回蓟城。

鞠殷是鞠彭的儿子。鞠彭当时担任前燕的大长秋，写信告诫鞠殷说：“王弥、曹嶷一定有子孙后代，你要好好招抚他们，不要追究过去的恩怨，以免酿成祸乱的根源！”鞠殷寻访查探，在山里找到王弥的侄子王立、曹嶷的孙子曹岩，邀请他们见面，和他们结下深厚的情谊。鞠彭又派人送给他们车马衣服，齐郡的百姓因此非常和睦。

荀羡听说段龛已经失败，便退回下邳，留下将军诸葛攸、高平太守刘庄率领三千人驻守琅邪。参军、谯国人戴遂等人率领两千人驻守泰山。前燕将领慕容兰驻守汴城，荀羡进军攻打，斩杀慕容兰。

朝廷下诏派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人手持符节前往洛阳，修复五位先帝的陵墓（宣帝司马懿、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武帝司马炎、惠帝司马衷的陵墓）。十二月庚戌日，晋穆帝和群臣都穿上细麻布丧服，在太极殿哭吊三天。

司州都督谢尚因病没有前往洛阳任职，朝廷任命丹杨尹王胡之代替他，王胡之还没出发就去世了。王胡之是王廙的儿子。

这一年，仇池公杨国的叔父杨俊杀死杨国，自立为仇池公；朝廷任命杨俊为仇池公。杨国的儿子杨安逃到前秦。

公元357年

春季正月壬戌日初一，晋穆帝行加冠礼。太后下诏归还朝政大权给穆帝，实行大赦，更改年号（改元升平），太后迁居崇德宫。

这时，前燕君主慕容俊征召幽州刺史乙逸担任左光禄大夫。乙逸夫妇共乘一辆简陋的鹿车赴任；儿子乙璋率领几十名骑兵随行，服饰十分华丽，在道路上迎接父亲。乙逸大怒，关上车门不跟他说话。抵达蓟城后，乙逸严厉斥责乙璋，乙璋仍不知悔改。乙逸常常担心乙璋会败亡，但乙璋反而不断被提拔任用，历任中书令、御史中丞。乙逸于是叹息说：“我年轻时修身自立，克制自己、坚守正道，也仅能免于罪过。乙璋不注重节俭，一味奢侈放纵，却能身居清高显要的职位。这难道只是乙璋侥幸吗？实际上是世道衰败了啊。”

二月癸丑日，前燕君主慕容俊立他的儿子中山王慕容暐为太子，实行大赦，更改年号为光寿。

金星（太白星）进入东井星宿区域。前秦有关官员上奏说：“太白星是主刑罚的灾星，东井星宿对应秦国的分野，京城必定会有突发战事。”前秦君主苻生说：“太白星进入东井，不过是它自己口渴想喝水罢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时，姚襄计划夺取关中，夏季四月，从北屈进军驻扎在杏城，派辅国将军姚兰攻占敷城，曜武将军姚益生、左将军王钦卢各自率领军队招纳各羌族、胡族部落。姚兰是姚襄的堂兄，姚益生是姚襄的哥哥。羌族、胡族以及前秦百姓归附姚襄的有五万多户。前秦将领苻飞龙攻打姚兰，将他活捉。姚襄率军进占黄落；前秦君主苻生派卫大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平北将军苻道、龙骧将军东海王苻坚、建节将军邓羌率领一万五千名步兵、骑兵抵御姚襄。姚襄坚守营垒不交战。邓羌对苻黄眉说：“姚襄被桓温、张平打败后，锐气已经丧失。但他为人强硬凶狠，如果我们击鼓扬旗，直接逼近他的营垒，他必定会愤怒出战，这样就能一战将他擒获。”五月，邓羌率领三千名骑兵逼近姚襄营垒门口列阵，姚襄大怒，率领全部士兵出战。邓羌假装战败撤退，姚襄追击，一直追到三原。邓羌率领骑兵回头反击，苻黄眉等人率领大军随后赶到，姚襄的军队大败。姚襄所骑的骏马名叫“黧眉騧”，马匹倒地，姚襄被前秦士兵擒获并斩杀，他的弟弟姚苌率领部众投降。姚襄将父亲姚弋仲的灵柩放在军中，前秦君主苻生用诸侯王的礼仪将姚弋仲埋葬在孤磐，也用公爵的礼仪埋葬了姚襄。广平王苻黄眉等人返回长安，苻生没有赏赐他们，还多次当众羞辱苻黄眉。苻黄眉大怒，图谋杀死苻生；事情败露，苻黄眉被处死。此事牵连到王公贵族和皇亲国戚，被杀死的人很多。

戊寅日，前燕君主慕容俊派抚军将军慕容垂、中军将军慕容虔、护军将军慕容平熙率领八万步兵、骑兵到塞北攻打敕勒部落，大败敕勒，俘获、斩杀十多万人，缴获十三万匹马，牛羊亿万头。

匈奴单于贺赖头率领三万五千户部落民众投降前燕，前燕人把他们安置在代郡平舒城。

前秦君主苻生梦见大鱼吃蒲草（“蒲”与苻生的“苻”同音），又有长安民谣唱道：“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苻生于是诛杀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连同他的七个儿子、十个孙子一起处死。金紫光禄大夫牛夷害怕遭遇灾祸，请求调任荆州刺史；苻生不允许，任命他为中军将军，召见他时调侃说：“牛的性情迟缓稳重，擅长拉车负重；虽然没有千里马的脚力，但一动就能承载百石重物。”牛夷说：“我虽然能拉大车，但还没经历过险峻的路况；希望能尝试拉更重的货物，才能知道我的功劳。”苻生笑着说：“你倒挺急切的，是嫌所承载的重量太轻吗？我将要把鱼遵的爵位封给你。”牛夷恐惧，回到家中自杀。

苻生饮酒不分昼夜，有时连续几个月不出宫。大臣上奏的政事他不予处理，常常搁置不理，有时在醉酒中裁决事务。身边的人趁机弄虚作假，导致赏罚没有标准。苻生有时到申时、酉时才出宫上朝，乘着酒意杀死很多人。他因自己一只眼睛失明，便忌讳别人说“残、缺、偏、只、少、无、不具”之类的词语，因不小心触犯忌讳而被杀死的人，多得数不清。苻生喜欢活剥牛、羊、驴、马的皮，用开水烫活鸡、活猪、活鹅、活鸭，把它们放到宫殿前，让它们成群乱跑。有时他还剥下人的脸皮，让受刑者跳舞，自己在一旁观看取乐。苻生曾问身边的人：“自从我统治天下以来，你们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有人回答说：“陛下圣明，治理天下，赏罚分明恰当，天下人都在歌颂太平。”苻生发怒说：“你在谄媚我！”于是把那人拉出去斩首。过了几天又问同样的问题，有人回答说：“陛下的刑罚稍微重了些。”苻生又发怒说：“你在诽谤我！”也把那人斩首。有功的旧臣和皇亲国戚，几乎被他诛杀殆尽，大臣们能保全一天性命，就像度过十年那样艰难。

东海王苻坚，一向有声望，和前姚襄的参军薛赞、权翼关系友好。薛赞、权翼秘密劝苻坚说：“主上猜忌残忍、暴虐无道，朝廷内外人心离散，如今应当主持秦国祭祀（即继承皇位）的人，除了殿下还能有谁！希望您早点谋划，不要让政权落入别姓人手中！”苻坚拿这件事咨询尚书吕婆楼，吕婆楼说：“我只是个地位低微、如同刀环上装饰的人，不足以办成大事。我家乡有个叫王猛的人，他的谋略世间罕见，殿下应当请他来咨询对策。”苻坚通过吕婆楼招来王猛，两人一见面就像老朋友一样，谈论时事，苻坚非常高兴，自认为就像刘备遇到诸葛亮一样。

六月，太史令康权对前秦君主苻生说：“昨夜有三个月亮同时出现，彗星进入太微星座，连接东井星宿，自从上个月上旬以来，天气阴沉不下雨，一直到现在，将会有臣下谋害君主的灾祸。”苻生发怒，认为这是妖言，下令把康权打死。

特进、兼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人对苻坚说：“主上丧失德行，上下百姓哀怨声载道，人人怀有二心，燕国、晋国两方，正伺机行动，恐怕灾祸爆发时，国家和家族都会灭亡。这是殿下的大事，应当早点谋划！”苻坚内心认同，但害怕苻生勇猛，不敢行动。苻生夜里对侍婢说：“苻法（苻坚哥哥）兄弟也不可信任，明天就把他们除掉。”侍婢把这话告诉了苻坚和他的哥哥清河王苻法。苻法和梁平老以及特进光禄大夫强汪，率领几百名壮士偷偷潜入云龙门，苻坚和吕婆楼率领三百名部下击鼓呐喊，随后跟进，宫中守卫将士都扔下武器归附苻坚。苻生还在醉酒熟睡，苻坚的士兵赶到，苻生惊醒，问身边的人：“这些人是谁？”身边的人说：“是贼寇！”苻生说：“为什么不跪拜！”苻坚的士兵都笑了。苻生又大声说：“为什么不快点跪拜，不跪拜的人斩首！”苻坚的士兵把苻生带到别的房间，废黜他为越王。不久后杀死苻生，谥号为厉王。

苻坚想把皇位让给苻法，苻法说：“你是嫡子，而且贤明，应当立你为君。”苻坚说：“兄长年纪大，应当立兄长。”苻坚的母亲苟氏哭着对大臣们说：“国家大事至关重要，这孩子自己知道不能胜任。将来如果有后悔的时候，过错都在各位身上。”大臣们都叩头请求立苻坚为君。苻坚于是去掉皇帝称号，自称大秦天王，在太极殿即位，诛杀苻生的宠臣中书监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多人。实行大赦，更改年号为永兴。追尊父亲苻雄为文桓皇帝，母亲苟氏为皇太后，妃子苟氏为皇后，世子苻宏为皇太子，任命清河王苻法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各位亲王都降爵为公。任命叔祖父右光禄大夫、永安公苻侯为太尉，晋公苻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弟苻融为阳平公，苻双为河南公，儿子苻丕为长乐公，苻晖为平原公，苻熙为广平公，苻睿为巨鹿公。任命汉阳人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为中书侍郎。

苻融喜好文学，聪明善辩，超过常人，耳朵听过的内容就能背诵，眼睛看过的文字就不会忘记，力气能抵挡一百人，擅长骑马射箭、击刺，年轻时就有美好的名声。苻坚喜爱并看重他，常常和他一起商议国家大事。苻融处理朝廷内外事务，刑罚政令清明，推荐有才能的人、提拔被埋没的人才，对国家补益很多。苻丕也有文武才干，但治理百姓、判断案件的能力，都比不上苻融。

李威是苟太后的表兄，一向和魏王苻雄关系友好。苻生多次想杀死苻坚，全靠李威营救才得以幸免。李威受到苟太后的信任，苻坚对待他像对待父亲一样。李威知道王猛贤能，常常劝苻坚把国家大事交给王猛处理，苻坚对王猛说：“李公了解你，就像鲍叔牙了解管仲一样。”王猛于是把李威当作兄长对待。

前燕君主慕容俊杀死段龛，活埋他的部众三千多人。

秋季七月，前秦大将军、冀州牧张平派使者向东晋请求投降，朝廷任命他为并州刺史。

八月丁未日，东晋册立何氏为皇后。何皇后是前散骑侍郎庐江人何淮的女儿。册立礼仪按照咸康年间（晋成帝时期）的旧例，但不举行朝贺。

前秦天王苻坚任命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薛赞为中书侍郎，和王猛一起掌管朝廷机密事务。九月，苻坚追复太师鱼遵等人的官职，按照礼仪重新安葬他们，对他们还在世的子孙，都根据才能提拔任用。

张平占据新兴、雁门、西河、太原、上党、上郡等地，修建三百多座营垒，拥有羌族、汉族十多万户百姓，自行任命征东、镇西等地方军政长官，想和前燕、前秦抗衡，成为独立的政权。冬季十月，张平侵犯前秦边境，前秦天王苻坚任命晋公苻柳为都督并、冀州诸军事，加授并州牧，镇守蒲阪来抵御张平。

十一月癸酉日，前燕君主慕容俊从蓟城迁都到邺城。

前秦太后苟氏游览宣明台，看到东海公苻法的府第门前车马云集，担心他最终会对秦王苻坚不利，于是和李威谋划，赐苻法自杀。苻坚在东堂和苻法诀别，悲痛大哭，口吐鲜血；苻法死后谥号为献哀公，苻坚封他的儿子苻阳为东海公，苻敷为清河公。

十二月乙巳日，前燕君主慕容俊进入邺城宫殿，实行大赦。重新修建铜雀台。

东晋任命太常王彪之为左仆射。

前秦天王苻坚巡视尚书省，发现公文积压、治理混乱，罢免了左丞程卓的官职，任命王猛代替他。苻坚提拔有特殊才能的人，恢复荒废的官职，督促农业生产，救济贫困百姓，礼敬各种神灵，建立学校，表彰有节操道义的人，为断绝香火的世家大族续上祭祀；前秦百姓非常高兴。

公元358年

春季正月，司徒司马昱叩首请求归还朝政大权，晋穆帝没有批准。

当初，冯鸯既已献出上党向东晋投降，又归附张平，随后再归顺前燕，不久后又背叛前燕。二月，前燕司徒、上庸王慕容评率军讨伐冯鸯，但没能攻克。

前秦天王苻坚亲自率军讨伐张平，任命邓羌为前锋督护，率领五千骑兵，在汾水岸边驻军；张平派养子张蚝抵御秦军。张蚝力气大、身手矫健，能拉着牛倒退行走，无论城墙高低，都能翻越。他与邓羌对峙十多天，双方难分胜负。三月，苻坚抵达铜壁，张平率领全部部众出战，张蚝单枪匹马大声呼喊，多次冲入冲出秦军阵中。苻坚悬赏招募人活捉张蚝，鹰扬将军吕光用长矛刺中张蚝，邓羌趁机擒获张蚝并献给苻坚，张平的部众彻底溃散。张平恐惧，派人前来请求投降。苻坚任命张平为右将军，任命张蚝为虎贲中郎将。张蚝原本姓弓，是上党人，苻坚对他极为宠信优待，常常让他跟随在身边。前秦人都说邓羌、张蚝都是能抵挡万人的勇将。吕光是吕婆楼的儿子。苻坚将张平的三千多户部众迁移到长安。

甲戌日，前燕君主慕容俊派领军将军慕舆根率军协助司徒慕容评攻打冯鸯。慕舆根想加紧攻城，慕容评说：“冯鸯的营垒坚固，不如暂缓进攻。”慕舆根说：“不对。您到城下已经一个月，从未与敌军交锋。贼寇认为我们的兵力不过如此，于是互相勾结，企图侥幸取胜。如今我刚率军赶到，士气正盛，贼寇心怀恐惧，都有叛离之心，尚未拿定主意，如果趁机进攻，没有攻克不了的。”于是加紧攻城。冯鸯与他的党羽果然互相猜忌，冯鸯逃到野王依附吕护，他的党羽全部投降。

夏季四月，前秦天王苻坚前往雍城，祭祀五畤（古代祭祀天地五帝的场所）；六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秋季八月，豫州刺史谢弈去世。谢弈是谢安的兄长。司徒司马昱任命建武将军桓云接替谢弈的职位。桓云是桓温的弟弟。司马昱就此事咨询仆射王彪之，王彪之说：“桓云并非没有才能，但桓温占据长江上游，已掌控天下一半的土地，他的弟弟再驻守西部藩镇，兵权若是集中在一个家族，这不利于国家根基稳固。人才并非不能预先考量，关键是要让任职者不与殿下产生异心。”司马昱点头说：“你说得对。”壬申日，任命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统领司、豫、冀、并四州军事，兼任豫州刺史。

这时，王羲之给桓温写信说：“谢万才华横溢、通达事理，若让他在朝廷任职，必定是后辈中的杰出人才。如今让他去安抚刚经历战乱的边境地区，这就近乎是违背其才能、改变其职责了。”又给谢万写信说：“凭借您洒脱不羁的气度，却要屈身处理繁杂琐碎的地方事务，实在难以称心。但所谓通达事理，正是要根据事情的实际情况决定进退。希望您能常与士兵中地位低下的人同甘共苦，这样就尽善尽美了。”谢万没有采纳这些建议。

徐、兖二州刺史荀羡患病，朝廷任命御史中丞郗昙为荀羡的军司。郗昙是郗鉴的儿子。九月庚辰日，前秦天王苻坚返回长安，任命太尉苻侯代理尚书令。当时前秦发生严重旱灾，苻坚减少膳食、取消音乐娱乐，命令皇后妃嫔以下的人都脱去丝绸衣物；开放山林湖泽的资源，让官府和百姓共同享用，停止战事、休养百姓，旱灾没有造成大的灾害。

王猛日益受到苻坚的亲信重用，皇室宗亲与有功旧臣大多嫉妒他。特进、姑臧侯樊世，原本是氐族豪强，辅佐前秦君主苻健平定关中，他对王猛说：“我们耕种劳作，你却坐享其成吗？”王猛说：“不仅要让你耕种，还要让你做饭！”樊世大怒说：“我定要把你的头悬挂在长安城门上，否则我就不活在世上！”王猛将此事告知苻坚，苻坚说：“必须杀死这个氐族老顽固，然后群臣才能恭敬顺从。”恰逢樊世入朝奏事，与王猛在苻坚面前争论，樊世起身要殴打王猛。苻坚发怒，斩杀樊世。从此群臣见到王猛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后赵灭亡时，其将领张平、李历、高昌都曾派使者投降前燕，不久后又投降东晋，随后再投降前秦，各自接受爵位，想在各方势力间保持中立以巩固自身地位。前燕君主慕容俊派司徒慕容评在并州讨伐张平，司空阳骛在东燕讨伐高昌，乐安王慕容臧在濮城讨伐李历。阳骛攻打高昌驻守在黎阳的部将，没能攻克。李历逃到荥阳，他的部众全部投降。并州一百多座营垒投降前燕，慕容俊任命右仆射悦绾为并州刺史安抚降众。张平任命的征西将军诸葛骧等人率领一百三十八座营垒投降前燕，慕容俊都恢复了他们的官职爵位。张平率领三千部众逃到平阳，又向前燕请求投降。

冬季十月，东晋泰山太守诸葛攸攻打前燕东郡，攻入武阳，前燕君主慕容俊派大司马慕容恪统领阳骛及乐安王慕容臧的军队迎击。诸葛攸战败逃走，返回泰山，慕容恪于是渡过黄河，攻占黄河以南地区，分别设置地方官进行治理。

前燕君主慕容俊计划攻打前秦、东晋，十二月，下令各州郡核实成年男子人数，每户留下一名男子，其余全部征发为士兵，计划组建一百五十万步兵，约定次年春天在洛阳大规模集结。武邑人刘贵上书，极力陈述“百姓困苦凋敝，这样征发士兵不符合法度，必定会导致国家土崩瓦解的变故”。慕容俊认为他说得对，于是更改命令，改为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比例征发士兵，放宽集结期限，约定次年冬天在邺城集结。

当时前燕征调频繁，官府各自派遣使者，道路上使者往来交错，郡县官吏深受其苦。太尉、兼中书监封弈请求“从今以后，若非军情紧急，不得派遣使者，其余赋税征调都交由州郡负责，各部门已派往外地督查的使者，全部召回”。慕容俊采纳了他的建议。

前燕泰山太守贾坚驻守山茌，荀羡率军攻打。贾坚率领的士兵仅有七百多人，荀羡的兵力是他的十倍。贾坚准备出战，众将领都说：“兵力太少，不如坚守。”贾坚说：“坚守也难逃失败，不如出战。”于是率军出战，身先士卒，杀死荀羡的士兵一千多人，再返回城中。荀羡加紧攻城，贾坚叹息说：“我自成年以来，立志建立功名，却总是陷入困境，难道这是命运吗！与其屈辱求生，不如坚守气节而死。”于是对将士们说：“如今形势危急，已无计策可施，你们可以逃走，我将留下来拼死一战。”将士们都哭着说：“太守不离开，我们也愿意一同战死。”于是搀扶贾坚上马。贾坚说：“我如果想逃跑，必定不会让你们留下。如今我要为你们决一死战，若形势实在无法支撑，你们就尽快逃走，不要再顾及我！”于是打开城门，径直冲出。荀羡的士兵从四面聚集，贾坚在桥上勒马站立，左右射箭，敌军中箭倒地。荀羡的士兵众多，从壕沟下砍断桥梁，贾坚连人带马坠入壕沟，最后被活捉，山茌随后被攻克。荀羡对贾坚说：“你的父亲、祖父世代都是晋朝臣子，你为何背弃根本不投降？”贾坚说：“晋朝自己放弃中原，并非我背叛。百姓既然没有君主，强大的势力就会成为依靠。我既然已经侍奉他人，怎能改变气节！我自修身立业以来，历经后赵、前燕，从未改变志向，你为何急切地劝我投降！”荀羡再次斥责他，贾坚大怒说：“小子，竟敢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我！”荀羡发怒，把他关押在雨中，几天后，贾坚悲愤惋惜而死。

前燕青州刺史慕容尘派司马悦明救援泰山，荀羡的军队大败，前燕重新夺回山茌。前燕君主慕容俊任命贾坚的儿子贾活为任城太守。

荀羡病情加重，被征召返回朝廷，朝廷任命郗昙为北中郎将，统领徐、兖、青、冀、幽五州军事，兼任徐、兖二州刺史，镇守下邳。

前燕吴王慕容垂娶段末柸的女儿为妻，生下儿子慕容令、慕容宝。段氏才华出众但性情刚烈，自认为出身尊贵，不恭敬侍奉可足浑皇后，可足浑氏对她心怀怨恨。前燕君主慕容俊一向对慕容垂不满，中常侍涅皓趁机迎合皇后旨意，诬告段氏与吴国典书令、辽东人高弼施行巫蛊之术，企图借此牵连慕容垂。慕容俊将段氏和高弼逮捕，交给大长秋、廷尉审讯，段氏和高弼意志坚定，始终没有屈招。严刑拷打日益加剧，慕容垂怜悯段氏，私下派人对她说：“人生终有一死，怎能忍受如此酷刑！不如认罪。”段氏叹息说：“我难道怕死吗！如果承认捏造的罪名，对上就是侮辱祖宗，对下就会连累大王，我坚决不做！”她的辩解更加明确，慕容垂因此得以幸免，而段氏最终死在狱中。慕容俊将慕容垂调出京城，担任平州刺史，镇守辽东。慕容垂娶段氏的妹妹为继室，可足浑氏废除这桩婚事，把自己的妹妹长安君嫁给慕容垂；慕容垂很不高兴，从此更加怨恨可足浑氏。

匈奴刘阏头的部落有很多人反叛，刘阏头恐惧，向东逃跑，趁河面结冰时渡河，渡河到一半冰面融化，后面的部众全归附刘悉勿祈，刘阏头逃到代国。刘悉勿祈是刘务桓的儿子。

公元359年

春季二月，前燕君主慕容俊立儿子慕容泓为济北王，慕容冲为中山王。

前燕人杀死段勤，段勤的弟弟段思前来投奔东晋。

前燕君主慕容俊在蒲池宴请群臣，谈到周朝太子晋（姬晋，以贤明闻名）时，潸然落泪说：“有才华的儿子难得啊。自从景先（献怀太子慕容晔的字）去世后，我鬓发都已半白。你们觉得景先怎么样？”司徒左长史李绩回答说：“献怀太子在东宫时，我担任中庶子，太子的志向与功业，我怎会不知道！太子有八大美德：极为孝顺，是其一；聪慧机敏，是其二；沉稳坚毅，是其三；痛恨谄媚、喜爱正直，是其四；喜爱学习，是其五；多才多艺，是其六；谦恭有礼，是其七；乐善好施，是其八。”慕容俊说：“你对他的赞誉虽有些过分，但这个孩子若还在，我死后就没有忧虑了。景茂（太子慕容暐的字）怎么样？”当时太子慕容暐在旁侍奉，李绩说：“皇太子天资聪慧出众，虽然八大美德已有所听闻，但仍有两点不足：喜好打猎和沉迷音乐，这是对他品德的损害。”慕容俊回头对慕容暐说：“伯阳（李绩的字）的话，是治病的良药，你应当引以为戒！”慕容暐对此十分不满。

慕容俊梦见后赵君主石虎咬他的手臂，于是挖开石虎的陵墓，却没找到尸体，便悬赏百金寻找；邺城女子李菟知道尸体所在，报告了慕容俊，最终在东明观下找到石虎的尸体，尸体僵硬却未腐烂。慕容俊用脚踢着尸体骂道：“死胡人，竟敢恐吓活天子！”又历数石虎残暴的罪行，用鞭子抽打尸体，然后将尸体投入漳水，尸体却倚在桥柱上不随水流走。等到前秦灭亡前燕后，王猛为石虎诛杀了李菟，收敛石虎的尸体并安葬。

前秦平羌护军高离占据略阳反叛，永安威公苻侯率军讨伐，还未攻克就去世了。夏季四月，骁骑将军邓羌、秦州刺史啖铁率军平定了叛乱。

匈奴人刘悉勿祈去世，他的弟弟刘卫辰杀死他的儿子，取而代之。五月，前秦天王苻坚前往河东；六月，实行大赦，更改年号为甘露。

凉州牧张瓘生性猜忌、苛刻暴虐，赏罚全凭个人喜好。郎中殷郇劝谏他，张瓘说：“老虎出生三天，就能自己吃肉，不需要别人教导。”从此人心离散，不再归附他。辅国将军宋混，性情忠诚耿直，张瓘忌惮他，想杀死宋混和他的弟弟宋澄，趁机废黜前凉王张玄靓，自立为王，于是征调几万士兵，集结在姑臧。宋混得知后，与宋澄率领杨和等四十多名壮士骑兵，突然冲入南城，向各军营宣告：“张瓘图谋叛乱，我奉太后诏令诛杀他。”不久后，追随者达到两千人。张瓘率领部众出战，被宋混击败。张瓘的部下玄胪刺杀宋混，却没能刺穿铠甲，宋混擒获玄胪，张瓘的部众全部投降。张瓘和弟弟张琚都自杀，宋混诛灭了张瓘的宗族。张玄靓任命宋混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酒泉郡侯，代替张瓘辅佐朝政。宋混于是请求张玄靓去掉凉王的称号，恢复凉州牧的称呼。宋混对玄胪说：“你刺杀我，幸好没伤到我，如今我辅佐朝政，你害怕吗？”玄胪说：“我受张瓘的恩惠，只恨没能刺深您，内心毫无畏惧！”宋混认为他有义气，便把他当作心腹。

高昌无法抵挡前燕，秋季七月，从白马城逃奔荥阳。

前秦天王苻坚从河东返回，任命骁骑将军邓羌为御史中丞。八月，任命咸阳内史王猛为侍中、中书令，兼任京兆尹。特进、光禄大夫强德，是皇太后的弟弟，酗酒闹事、骄横跋扈，掠夺百姓财物和女子，成为百姓的祸患。王猛一到任就逮捕了强德，上奏请求处置，还没等苻坚批复，就已将强德的尸体陈列在街市上；苻坚派人快马传令赦免强德，但已经来不及了。王猛与邓羌志同道合，痛恨邪恶，查办案件无所顾忌，几十天内，有权势的豪强、皇亲国戚中，被杀死、判刑或免职的有二十多人，朝廷上下震动恐惧，奸邪之徒不敢出声，社会风气好转到路不拾遗。苻坚感叹说：“我如今才知道天下有法律可言啊！”

东晋泰山太守诸葛攸率领两万水军、陆军攻打前燕，从石门进入，驻守在黄河中的小洲上。前燕上庸王慕容评、长乐太守傅颜率领五万步兵、骑兵，与诸葛攸在东阿交战，诸葛攸的军队大败。

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下诏，命令谢万驻守下蔡，郗昙驻守高平，以攻打前燕。谢万骄傲自大、轻视他人，只以吟诗作赋自夸，从不安抚士兵。他的哥哥谢安对此深感忧虑，对谢万说：“你作为元帅，应当经常与将领们接触，让他们心情愉悦，哪有像你这样傲慢放纵还能成就大事的！”谢万于是召集将领们，却什么安抚的话也没说，只拿如意指着在座的将领们说：“各位都是勇猛的士兵。”将领们因此更加怨恨他。谢安担心谢万难逃失败，于是从军队的队帅以下，无不亲自拜访，诚恳地托付他们照顾谢万。不久后，谢万率领部众进入涡水、颍水流域，以支援洛阳；郗昙因病退守彭城。谢万认为是前燕兵力强盛，所以郗昙撤退，随即也率军返回，部众于是惊慌溃散。谢万狼狈地独自逃回，士兵们想趁他战败之机除掉他，只因顾及谢安的面子才作罢。谢万回到朝廷后，朝廷下诏将他废为平民，把郗昙的封号降为建武将军。从此，许昌、颍川、谯郡、沛郡等城邑相继被前燕攻占。

前秦天王苻坚任命王猛为吏部尚书，不久后升任太子詹事。十一月，又任命王猛为左仆射，其余官职不变。

十二月，东晋朝廷封武陵王司马曦的儿子司马?为梁王。

这一年，发生严重旱灾。

辛酉日，前燕君主慕容俊病重，对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说：“我的病一定无法痊愈了。如今前秦、东晋还未平定，景茂年幼，国家多灾多难，我想效仿宋宣公（春秋时宋国君主，传位给弟弟），把国家托付给你，怎么样？”慕容恪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却是能消除残暴、实现太平的君主。我是什么人，敢干预正统的继承！”慕容俊发怒说：“兄弟之间，怎能说客套话！”慕容恪说：“陛下如果认为我能承担天下重任，难道我就不能辅佐年幼的君主吗！”慕容俊高兴地说：“你能做周公（辅佐周成王的贤臣），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李绩清廉正直、忠诚贤明，你要好好对待他。”于是征召吴王慕容垂返回邺城。

前秦天王苻坚任命王猛为辅国将军、司隶校尉，负责宫中宿卫，同时保留仆射、詹事、侍中、中书令等官职，依旧兼任吏部选拔官员的事务。王猛上奏疏推辞，趁机推荐散骑常侍、阳平公苻融，光禄大夫、散骑常侍、西河人任群，以及隐居的京兆人朱彤代替自己。苻坚没有同意，而是任命苻融为侍中、中书监、左仆射，任群为光禄大夫，兼任太子家令；朱彤为尚书侍郎，兼任太子庶子。王猛当时三十六岁，一年内五次升迁，权势超过朝廷内外所有官员；有人诋毁他，苻坚就治那人的罪，于是群臣没人再敢说王猛的坏话。苻坚任命左仆射李威兼任护军，右仆射梁平老为使持节、都督北垂诸军事、镇北大将军，驻守朔方以西；丞相司马贾雍为云中护军，驻守云中以南。

前燕从各郡国征召的士兵全部集结到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