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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资治通鉴新译 > 第165章 元嘉之变:刘劭弑父与孝武起兵

刘宋九

到了元嘉三十年,公元453年春季,正月戊寅日,南朝宋朝廷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此时,萧道成等人率领氐族、羌族部落进攻北魏的武都郡,北魏高平镇将苟莫于率领两千名精锐骑兵前往救援。萧道成等人大军失利,率军撤回南郑。

壬午日,朝廷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濬为荆州刺史。宋文帝的怒气一直未消,因此刘濬长期被留在京口;直到正式任命他为荆州刺史后,才允许他入朝觐见。

戊子日,宋文帝下诏,命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领各路军队讨伐西阳蛮,大军进驻五洲。

严道育逃亡之后,宋文帝分别派遣使者,在各地紧急搜捕她的踪迹。严道育改换服饰,装扮成尼姑,先藏匿在东宫之中,后来又跟随始兴王刘濬前往京口,有时还会外出居住在百姓张旿家中。刘濬入朝觐见时,又偷偷将她带回东宫,打算带她一同前往江陵赴任。丁巳日,宋文帝亲临殿前,刘濬入宫接受任命。当天,有人告发严道育藏在张旿家,宋文帝派人突然前去抓捕,抓获了严道育的两名婢女。婢女供称,严道育已经跟随征北将军刘濬返回京都。宋文帝原本以为刘濬和太子刘劭早已赶走了严道育,如今听闻他们仍在暗中往来,不禁既惆怅又震惊,于是下令从京口押解两名婢女进京,打算等婢女到京核实清楚后,再治刘劭、刘濬的罪。此时,潘淑妃抱着刘濬痛哭道:“你之前诅咒皇上的事情败露时,我还希望你能痛改前非、反省过错;没想到你竟然还偷偷藏匿严道育!皇上现在怒气冲天,我多次叩头求情都无法平息他的怒火,如今我们还活着做什么!你快拿毒药来,我先自尽,实在不忍心看到你遭遇祸患败亡啊。”刘濬猛地推开母亲站起身,说道:“天下大事很快就会有分晓,希望你放宽心,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

己未日,北魏京兆王杜元宝因谋反罪被诛杀;建宁王拓跋崇及其儿子济南王拓跋丽都被杜元宝牵连,被赐死。

这时,宋文帝打算废黜太子刘劭,赐死始兴王刘濬,事先与侍中王僧绰商议此事;让王僧绰搜集汉魏以来废黜太子、诸王的相关典故,分别送给尚书仆射徐湛之和吏部尚书江湛参考。

武陵王刘骏向来不受宋文帝宠爱,因此屡次被派往外地担任藩王,无法留在建康;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则都深受文帝喜爱。刘铄的妃子是江湛的妹妹;随王刘诞的妃子是徐湛之的女儿。江湛劝说文帝立刘铄为太子,徐湛之则想立刘诞。王僧绰说:“册立太子这样的大事,全凭陛下圣心决断。臣认为应当尽快做出决定,不能拖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希望陛下能以国家大义为重,割舍私人恩情,不要因为小的不忍而误了大事;如果不愿废黜太子,就应当像当初一样坦诚相待,不必再反复商议疑虑。此事虽然机密,但容易泄露出去,千万不能让祸患在尚未显露时就发生,成为千年以来的笑柄。”宋文帝说:“你可以说是能决断大事的人。但这件事太过重大,不能不谨慎三思。况且彭城王刘义康刚死不久,人们会说我不再有慈爱之心。”王僧绰说:“臣担心千年之后,人们会说陛下只能处置弟弟,却不能管教儿子。”宋文帝听后沉默不语。江湛当时也在一旁侍坐,退出宫殿后,对王僧绰说:“你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急切直率了!”王僧绰说:“我也遗憾你不够直率!”

刘铄从寿阳入朝,到了建康之后,言行举止不符合宋文帝的心意。宋文帝想立刘宏为太子,又嫌弃他不符合立储的长幼次序,因此商议了很久都没有决断。宋文帝常常在夜里与徐湛之避开他人秘密交谈,有时甚至连日连夜。他还经常让徐湛之亲自手持蜡烛,绕着墙壁仔细检查,以防有人偷听。宋文帝把废立太子的谋划告诉了潘淑妃,潘淑妃立刻转告给刘濬,刘濬火速派人将消息报告给刘劭。刘劭于是暗中与心腹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人谋划叛乱。

当初,宋文帝因宗室势力强盛,担心发生内乱,便特意加强了东宫的兵力,让东宫的兵力与羽林军相当,实际拥有披甲士兵一万人。刘劭性情狡黠且刚猛,宋文帝一直十分倚重他。等到他准备发动叛乱时,每天夜里都设宴犒赏将士,有时还亲自为将士们斟酒。王僧绰暗中将这些情况启奏给宋文帝,恰逢严道育的婢女即将被押到京都。癸亥夜,刘劭伪造宋文帝的诏书,说:“鲁秀谋反,你可在黎明时分守卫宫门,率领部众入宫平叛。”于是派张超之等人召集了平时蓄养的两千多名士兵,命他们全部披甲待命;又召集东宫内外的幢队主副,提前进行部署,声称有叛乱要讨伐。夜里,刘劭召见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让他们全部入宫。刘劭流着泪对他们说:“皇上听信谗言,打算治我的罪并废黜我。我自省并无过错,不能承受这不白之冤。明天一早我将发动大事,希望各位能与我同心协力。”说完就站起身,向众人逐一拜谢。众人都十分惊愕,无人敢回应。过了很久,袁淑、萧斌都说:“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希望殿下慎重考虑!”刘劭听后大怒,脸色骤变。这一刻,萧斌害怕了,便与其他人一起说道:“我们必将竭尽全力听从殿下命令。”袁淑大声呵斥道:“你们难道真的认为殿下会做这样的事吗?殿下小时候曾患过中风,或许是旧病复发了。”刘劭听后更加愤怒了,盯着袁淑问道:“此事一定能成功吗?”袁淑说:“殿下身处无人能疑的位置,还怕不能成功!只是担心成功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也会随之而来。即便有这样的谋划,现在停止还来得及。”刘劭身边的人把袁淑拉出去,说:“这是何等大事,你竟敢说可以停止!”袁淑回到自己的官署,绕着床来回走动,直到四更天才睡下。

甲子日,宫门还未开启,刘劭在军服外面套上红色官服,乘坐画轮车,与萧斌同乘一车,侍卫随从都按照平时入朝的礼仪排列。他派人紧急召见袁淑,袁淑正在睡觉,不肯起身,刘劭在奉化门停车,接连派人催促。袁淑这才慢慢起身,走到车后;刘劭让他上车,他又推辞不上,刘劭便下令左右侍从将他杀死。宫门开启后,刘劭率军从万春门入宫。按照旧制,东宫的卫队不能进入皇宫。刘劭把伪造的诏书拿给门卫看,说:“我奉皇上敕令,入宫抓捕叛乱之人。”并命令后续部队迅速赶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骑马冲入云龙门和斋阁,拔出佩刀径直冲向合殿。宋文帝当晚与徐湛之避开他人交谈至天亮,蜡烛还未熄灭,宫殿门前、台阶、门窗旁的侍卫都还在睡觉,没有起身。宋文帝看到张超之闯入,就拿起案几抵挡,五指都被砍断,最终被张超之杀死。徐湛之惊慌起身,奔向北门,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士兵杀死。刘劭进到合殿中阁,得知宋文帝已经驾崩,便出宫坐在东堂,萧斌手持佩刀在一旁侍卫,传唤中书舍人顾嘏。顾嘏震惊恐惧,没有立刻前来,到了之后,刘劭问道:“皇上打算废黜我,你为何不早点启奏?”顾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刘劭当场斩首。江湛正在上省值班,听到宫中的喧闹声,叹息道:“当初不听王僧绰的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于是躲藏到旁边的小屋中,刘劭派兵前去将他杀死。宫中的宿卫旧将罗训、徐罕都望风归降。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人卜天与来不及披甲,手持刀和弓箭,大声呼喊左右侍从出战。徐罕说:“殿下入宫,你想做什么!”卜天与骂道:“殿下以前经常入宫,今天怎么说出这种话!你就是反贼!”随即手持弓箭向东堂的刘劭射击,几乎射中。刘劭的党羽上前围攻他,卜天与被砍断手臂而死。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与卜天与一同战死。左卫将军尹弘惊慌失措,入宫启奏刘劭,请求接受处分。刘劭派人从东阁进入后宫,杀死潘淑妃以及宋文帝身边的亲信侍从数十人,紧急召见始兴王刘濬,让他率领部众驻守中堂。

刘濬当时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告诉刘濬说:“皇宫内喧闹不止,宫门都已关闭,路上传言太子谋反,不知道灾祸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刘濬假装惊讶地说:“现在该怎么办?”朱法瑜劝说他占据石头城。刘濬还没有得到刘劭的消息,不知道叛乱是否成功,因此心神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将军王庆说:“如今宫内发生变故,不知皇上安危,身为臣子,应当立刻起身奔赴国难;凭借城池坚守,并非臣子应有的气节。”刘濬不听,从南门出发,径直前往石头城,跟随他的文武官员有一千多人。当时南平王刘铄驻守石头城,也有士兵一千多人。不久,刘劭派张超之骑马火速召见刘濬,刘濬屏退左右询问情况后,立即换上军服骑马前往。朱法瑜坚决劝阻,可刘濬就是不听;走出中门时,王庆又劝谏道:“太子谋反叛逆,天下人都怨恨愤慨。明公只需紧闭城门,据守城池,食用储备的粮食,不出三天,叛军自然会离散。明公的情况如此特殊,现在怎么能前去呢!”刘濬说:“皇太子的命令,敢再劝阻者斩首!”进入皇宫后,刘濬见到刘劭,刘劭对他说:“潘淑妃已经被乱兵杀害了。”刘濬说:“这正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随后,刘劭伪造宋文帝的诏书,召见大将军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宫,将他们软禁在宫内;同时召集文武百官,前来的只有几十人。刘劭仓促即位,下诏书说:“徐湛之、江湛谋反弑君,罪大恶极,我率领军队入宫平叛,可惜已经来不及挽救皇上性命,我悲痛欲绝,肝心破裂。如今罪魁祸首已经被诛杀,特此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初。”

即位仪式结束后,刘劭立刻声称生病,返回永福省,不敢亲临宋文帝的丧事;他手持利刃自卫,夜里还排列明灯,以防备身边的人。他任命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驻守石头城,征虏将军、营道侯刘义綦镇守京口。刘义綦是刘义庆的弟弟。乙丑日,刘劭下令将之前分配到各地的军队全部召回,将武器全部归还武库,并杀死江湛、徐湛之的亲信党羽,包括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人。臧凝之是臧焘的孙子。接着,刘劭任命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等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官和赏赐。辅国将军鲁秀当时在建康,刘劭对鲁秀说:“徐湛之常常想谋害你,我已经为你除掉他了。”让鲁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共同掌管军队。刘劭并不知道王僧绰参与了废立的谋划,便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此时,武陵王刘骏驻守在五洲,沈庆之从巴水赶来,向他咨询军事策略。三月乙亥日,典签董元嗣从建康来到五洲,详细禀报了太子刘劭弑君叛乱的事情,刘骏让董元嗣把这件事告知手下的僚属。沈庆之暗中对心腹说:“萧斌就像妇人一样懦弱,其他的将帅也都容易对付。东宫的核心同党不过三十人;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是被逼迫的,一定不会为刘劭所用。如今我们辅佐顺应天意的君主讨伐叛逆,不用担心不能成功。”

壬午日,北魏尊奉保太后为皇太后,追赠她的祖父、父亲官职爵位,她的兄弟也都得到了与外戚同等的待遇。

这时,太子刘劭将浙江沿岸五郡划分为会州,撤销扬州建制,设立司隶校尉一职,任命自己的岳父殷冲为司隶校尉。殷冲是殷融的曾孙。他还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太尉,始兴王刘濬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阳尹,会稽太守、随王刘诞为会州刺史。

刘劭搜查宋文帝的衣箱以及江湛的家中书信,发现了王僧绰启奏犒赏将士的奏章和搜集的前代废立太子的典故。甲申日,刘劭下令逮捕王僧绰,将其处死。王僧绰的弟弟王僧虔担任司徒左西属,亲近的人都劝他逃走,王僧虔哭着说:“我兄长为国尽忠,对我慈爱有加,如今他遭遇祸患,我只恨不能与他一同赴死;若能和他同归九泉之下,便如同羽化登仙一般。”刘劭趁机诬陷住在京城北部的诸位王侯,说他们与王僧绰勾结谋反,诛杀了长沙悼王刘瑾、刘瑾的弟弟临川哀王刘烨、桂阳孝侯刘觊、新渝怀侯刘玠,这些人都是刘劭向来憎恶的。刘瑾是刘义欣的儿子,刘烨是刘义庆的儿子,刘玠是刘义庆弟弟的儿子。

刘劭暗中给沈庆之写了一封密信,命令他杀死武陵王刘骏。沈庆之请求面见刘骏,刘骏心怀恐惧,以生病为由推辞。沈庆之直接闯入宫中,把刘劭的密信拿给刘骏看,刘骏痛哭流涕,请求进入内室与母亲诀别。沈庆之说:“下官蒙受先帝厚恩,如今国家遭遇变故,我唯有竭尽全力报效国恩;殿下为何如此深疑于我!”刘骏听后,起身拜了两拜,说:“家国的安危,就全托付给将军了。”沈庆之当即下令宫内外整备军队。府主簿颜竣说:“如今四方之人还不知道义师起事,刘劭占据着京城这一天府之地,若我们首尾不能相互呼应,这是极为危险的做法。应当等待各镇诸侯协同谋划,之后再举兵行事。”沈庆之厉声呵斥道:“如今要成就大事,却让黄毛小子参与谋划,怎能不失败!应当将他斩首示众,以正军法!”刘骏下令让颜竣向沈庆之谢罪,沈庆之说:“你只需负责文书工作即可!”于是将军事事务全权委托给沈庆之处理。短短十天之内,宫内外军队整备完毕,人们都称其为“神兵”。颜竣是颜延之的儿子。

庚寅日,武陵王刘骏下令戒严,誓师起兵。任命沈庆之兼任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咨议参军,兼任中兵参军;江夏内史朱修之担任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咨议参军,兼任录事参军,总管宫内外事务;任命咨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负责留守府的事务。刘延孙是刘道产的儿子。

南谯王刘义宣和臧质都拒绝接受刘劭的任命,与司州刺史鲁爽一同起兵响应刘骏。臧质、鲁爽都前往江陵拜见刘义宣,并且派遣使者劝刘骏登基称帝。辛卯日,臧质留在建康的儿子臧敦等人听闻父亲起兵,便纷纷逃亡。刘劭想要安抚人心,就下诏书说:“臧质是国家的外戚和有功之臣,正应当辅佐京城,而他的子弟却四处逃散,实在令人感到奇怪叹息。可派人前去宣谕,让他们返回京城,全部恢复原有官职爵位。”不久,刘劭捕获了臧敦,让大将军刘义恭对他处以三十杖的训诫之刑,随后给予丰厚的赏赐。

癸巳日,刘劭将宋文帝安葬在长宁陵,追谥为景皇帝,庙号中宗。

乙未日,武陵王刘骏从西阳出发;丁酉日,抵达寻阳。庚子日,刘骏命令颜竣向四方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共同讨伐刘劭。各州郡接到檄文后,纷纷响应。南谯王刘义宣派遣臧质率领军队前往寻阳,与刘骏一同顺江而下,将鲁爽留在江陵镇守。

刘劭任命兖、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萧思话从历城率领自己的部曲返回平城,起兵响应寻阳的义师;建武将军垣护之当时在历城,也率领部下前去投奔萧思话。南谯王刘义宣任命张永为冀州刺史。张永派遣司马崔勋之等人率领军队前往响应刘义宣。刘义宣担心萧思话与张永之前的怨恨未能化解,便亲自写信给萧思话,又让长史张畅写信给张永,劝说他们坦诚相待、冰释前嫌。

随王刘诞原本打算接受刘劭的任命,参军事沈正劝司马顾琛说:“国家遭遇这样的灾祸,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如今凭借江东精锐的兵力,向天下倡导正义,谁会不响应!怎能让殿下向凶逆之徒称臣,接受他虚伪的恩宠呢!”顾琛说:“江东地区长久没有经历战争,虽然我们与刘劭有逆顺之分,但双方强弱差距悬殊,应当等待四方有义师兴起之后,再起兵响应,也不算晚。”沈正说:“天下从未有过无父无君的国家,难道能心安理得地忍受仇敌带来的耻辱,却要求其他地方坚守大义吗!如今正是因为刘劭弑君叛逆,罪恶滔天,我们才要举兵讨伐,岂能奢求必定万全!冯衍曾说:‘大汉的尊贵大臣,难道还不如荆、齐之地的贫贱士人吗!’何况殿下兼具臣子的道义,实际上是为了国家而战啊!”顾琛于是与沈正一同入宫劝说刘诞,刘诞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沈正是沈田子兄长的儿子。

刘劭自认为向来熟悉军事,便对朝中大臣说:“你们只需协助我处理文书事务,不必关注军事;若有敌军来犯,我亲自抵挡,只是担心贼寇不敢前来罢了。”等到听闻四方起兵讨伐时,他才开始忧虑恐惧,下令戒严,召集所有轮休的将士官吏,将淮南岸的百姓迁移到北岸,把诸位王侯和大臣全部聚集在城内,将江夏王刘义恭安置在尚书省的附属官舍,把刘义恭的几个儿子分别安置在侍中下省。

夏季,四月癸卯朔日,柳元景统领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路军队从湓口出发,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率领荆州的军队随后跟进。丁未日,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出发,沈庆之总管中军跟随前行。

这时,刘劭册立妃子殷氏为皇后。

庚戌日,武陵王的檄文传到建康,刘劭拿给太常颜延之看,说:“这是谁写的?”颜延之说:“是颜竣写的。”刘劭说:“言辞怎么会激烈到这种地步!”颜延之说:“颜竣连老臣都不顾及,又怎能顾及陛下呢!”听到这话,刘劭的怒气才稍稍缓解。随后,他将武陵王的儿子们全部拘禁在侍中下省,将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们拘禁在太仓的空屋中。刘劭想要诛杀三镇将士官吏的家属,江夏王刘义恭、何尚之都劝说:“凡是成就大事的人都不会顾及家人;况且这些人大多是被逼迫跟随的,如今突然诛杀他们的家属,只会更加坚定他们反抗的决心。”刘劭认为有理,于是下诏书对家属一概不予追究。

此时,刘劭怀疑朝廷旧臣都不愿为自己效力,于是厚待鲁秀和右军参军王罗汉,将所有军事事务都委托给他们;以萧斌为主要谋士,殷冲负责掌管文书诏命。萧斌劝说刘劭率领水军逆流而上决战,否则就据守梁山。江夏王刘义恭认为南方的义师仓促起兵,战船简陋狭小,不利于水战,于是进献计策说:“贼寇刘骏年轻,不熟悉军事,远道而来必然疲惫不堪,我们应当以逸待劳。如今若远道出兵梁山,京城就会空虚薄弱,东边的叛军可能会乘虚而入,造成祸患。如果分兵两路迎战,就会兵力分散、势力削弱。不如养精蓄锐,等待时机,静观其变。放弃南岸地区,在石头城设置栅栏阻断敌军进攻,这是先朝的旧有战法,不必担心不能击败贼寇。”刘劭赞同他的计策。萧斌神色严厉地说:“南中郎刘骏年仅二十岁,却能成就这样的大事,其能力岂可估量!如今三方叛军联合,占据上游优势;沈庆之深谙军事,柳元景、宗悫又屡立战功。形势如此,绝非弱小之敌。我们唯有趁军心尚未离散之际,全力决一死战;若端坐台城固守,怎能长久!如今众将都毫无战意,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刘劭不听从他的劝说。有人劝说刘劭据守石头城,刘劭说:“古人之所以固守石头城,是为了等待诸侯前来救援。我若坚守此地,谁会前来相救!唯有全力一战决出胜负;否则,就无法取胜。”他每天亲自出宫巡视军队,慰劳将士,还亲自监督都水监修造战船。壬子日,刘劭下令焚烧淮南岸的房屋和淮河中的船只,将百姓全部驱赶渡过淮河北岸。

接着,刘劭册立儿子刘伟之为皇太子。任命始兴王刘濬的岳父褚湛之为丹阳尹。褚湛之是褚裕之兄长的儿子。刘濬担任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封南平王刘铄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太尉司马庞秀之率先从石头城向南投奔义师,人心因此大为震动。刘劭任命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癸丑日,武陵王刘骏的军队驻扎在鹊头。宣城太守王僧达接到武陵王的檄文后,不知该何去何从。门客劝说他:“如今叛逆之罪滔天,古今未有。为您谋划,不如接受义师的檄文,将其转告邻近郡县。只要是有良知的人,谁会不响应!怎能让殿下向凶逆之徒称臣,接受他虚伪的任命呢!”王僧达于是从小路向南奔逃,在鹊头见到了武陵王刘骏。刘骏当即任命他为长史。王僧达是王弘的儿子。刘骏刚从寻阳出发时,沈庆之对人说:“王僧达必定会前来投奔义师。”有人问他原因,沈庆之说:“我见他在先帝面前议论时胸襟开阔、意志坚定;由此来看,他一定会前来。”

柳元景因战船不够坚固,担心水战不利,于是下令加速行军,丙辰日,抵达江宁,让士兵们从陆路登陆,派遣薛安都率领精锐骑兵在淮河岸边炫耀兵力,同时写信给朝中大臣,向他们陈述逆顺之道。

刘劭加封吴兴太守、汝南人周峤为冠军将军。随王刘诞的檄文也传到了吴兴,周峤向来胆怯懦弱,犹豫不决、不知该服从哪一方;府司马丘珍孙杀死周峤,率领全郡响应刘诞。

戊午日,武陵王刘骏抵达南洲,前来归降的人络绎不绝;乙未日,军队驻扎在溧洲。刘骏从寻阳出发后就身患疾病,无法接见将领僚属,只有颜竣能出入他的卧室,将他抱在膝上,亲自照料饮食起居。病情多次危急,刘骏无力处理政务、听取禀报,所有事务都由颜竣独自决断。除了军政要务,颜竣还兼顾文书诏告、檄文撰写,接待远近前来联络的人员,早晚前往刘骏床前哭祭(模拟刘骏姿态),一切言行举止都如同出自刘骏本人。这样持续了数十天,就连船上的士兵也不知道武陵王身患重病。

癸亥日,柳元景暗中抵达新亭,依山修建营垒。刚刚归降的人都劝说柳元景迅速进军,柳元景说:“不能这样。道义上的优势难以仅凭其本身依靠,叛逆之徒会相互勾结支援,轻率进军而不加防备,只会激发敌人的斗志。”

柳元景的营垒还未修建完毕,刘劭的龙骧将军詹叔儿侦察到这一情况,就劝说刘劭出兵迎战,刘劭没有同意。甲子日,刘劭派萧斌统领步兵,褚湛之统领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等人率领的一万名精锐士兵会合,攻打新亭营垒,刘劭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柳元景提前下令军中:“鼓声频繁容易导致士气衰落,呼喊过多容易使体力耗尽;只需衔枚静音、奋勇作战,一切听从我的鼓声指挥。”刘劭的将士贪图他许诺的重赏,都拼死作战。柳元景的军队水陆两面受敌,士气却更加高昂,他将麾下的勇士全部派出去交战,身边只留下几人传达军令。刘劭的军队即将攻破营垒时,鲁秀突然下令鸣金收兵,刘劭的部众仓促停止进攻。柳元景趁机打开营垒大门,擂鼓呐喊着发起反击,刘劭的军队大败,坠入淮河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刘劭又率领残余部众,亲自前来攻打营垒,柳元景再次将其击败,这次杀伤的敌军数量超过前一次,士兵们争相逃向死马涧,涧水都被尸体填满;刘劭亲手斩杀后退的士兵,也无法阻止溃逃之势。刘简之战死,萧斌身负重伤,刘劭仅孤身逃脱,逃回宫中。鲁秀、褚湛之、檀和之都向南投奔了义师。

丙寅日,武陵王刘骏抵达江宁。丁卯日,江夏王刘义恭单人匹马向南奔逃;刘劭杀死了刘义恭的十二个儿子。

此时,刘劭、刘濬忧愁急迫,无计可施,用御辇迎接蒋侯神像放入宫中,跪地磕头祈求保佑,封蒋侯为大司马、钟山王;封苏侯神为骠骑将军。刘劭任命刘濬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刘铄一同担任录尚书事。

戊辰日,武陵王刘骏的军队驻扎在新亭,大将军刘义恭上奏表劝刘骏登基称帝。散骑侍郎徐爱在宫殿中欺骗刘劭,说要亲自去追击刘义恭,随后便投奔了武陵王。当时武陵王的军府刚刚建立,不熟悉朝廷礼仪制度;徐爱向来精通这些事务,于是刘骏任命徐爱兼任太常丞,撰写即位仪式的相关礼仪章程。己巳日,武陵王刘骏正式即位称帝,大赦天下。文武官员都被赐爵一等,跟随从军的人赐爵二等。追改已故宋文帝的谥号为文皇帝,庙号太祖。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当天,刘劭也亲临殿前册封太子刘伟之,并大赦天下,只有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刘诞不在赦免之列。庚午日,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刘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壬申日,任命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一同担任侍中。

五月癸酉朔日,臧质率领两万雍州士兵抵达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派遣将领夏侯献之率领五千步兵骑兵驻扎在瓜步。

在此之前,世祖刘骏派遣宁朔将军顾彬之率领军队向东进发,接受随王刘诞的调度。刘诞派遣参军刘季之率领军队与顾彬之一同前往建康,自己则驻守在西陵,作为后续支援。刘劭派遣殿中将军燕钦等人率军抵御,双方在曲阿奔牛塘相遇,燕钦等人惨遭大败。刘劭于是沿着淮河设置栅栏防守,又挖开破岗、方山的堤坝,断绝东部义师的进军道路。当时京城的成年男子已经征召殆尽,刘劭便召集妇女服役。

甲戌日,鲁秀等人招募勇士攻打大航,成功攻克。王罗汉听闻朝廷大军已经渡过淮河,便立即放下武器投降,沿淮河两岸的军队依次溃散奔逃,兵器、仪仗、战鼓、伞盖等物资堆满了道路。当天夜里,刘劭关闭并防守六个城门,在城门内挖掘壕沟、设置栅栏;京城内人心惶惶、混乱不堪,丹阳尹尹弘等文武官员争相翻越城墙出城投降。刘劭在宫殿中焚烧了御辇和皇帝的礼服礼帽。萧斌向自己统领的军队下令,让他们全部放下武器,自己则从石头城打着白旗前来投降;世祖下诏在军营门口将萧斌斩首。刘濬劝说刘劭带着金银财宝逃入海中,刘劭因人心离散,最终没有成行。

乙亥日,辅国将军朱修之攻克东府。丙子日,各路大军攻克台城,分别从各个城门进入,在宫殿庭院中会合,擒获王正见,并将其斩首。张超之逃到合殿皇帝的御床旁,被士兵杀死,士兵们剖开他的肚子、挖出心脏,众将领将他的肉切成小块生吃。建平王等七位王侯号哭着走出宫城。刘劭凿穿西城墙,逃入武库的井中,被队副高禽擒获。刘劭问道:“天子在哪里?”高禽回答:“就在附近的新亭。”随后将刘劭押到殿前,臧质见到他后痛哭流涕,刘劭说:“我这样的人是天地所不容的,您为什么还要怜悯我?”又对臧质说:“能不能为我启奏陛下,请求将我流放到偏远之地?”臧质说:“陛下就在附近的航南,自然会有处置你的办法。”接着,士兵们将刘劭捆绑在马上,押送到军营门口。当时传国玉玺不知所踪,询问刘劭,刘劭说:“在严道育那里。”又派人去寻找,果然找到了。世祖下令在军营门口将刘劭及其四个儿子斩首。刘濬率领身边数十人挟持南平王刘铄向南逃走,在越城遇到江夏王刘义恭。刘濬下马问道:“南中郎(刘骏)现在在做什么?”刘义恭说:“陛下已经君临天下了。”刘濬又问:“我现在来归附,不算晚吧?”刘义恭说:“实在是太晚了,令人遗憾。”刘濬再问:“那么我还能保住性命吗?”刘义恭说:“可以前往陛下的行宫请罪。”刘濬说:“不知道陛下是否还能允许我担任一个官职,为朝廷效力?”刘义恭又说:“这就不好说了。”于是派人将刘濬捆绑起来,一同返回,在途中将他及其三个儿子斩首。刘劭、刘濬父子的首级都被悬挂在大航示众,尸体暴露在街市上。刘劭的妃子殷氏以及刘劭、刘濬的女儿、姬妾,都被赐死在狱中。刘劭居住的宫殿被挖成水池,灌满污水。殷氏临死前,对狱丞江恪说:“你们皇家骨肉相残,为什么要冤枉杀害无罪之人?”江恪说:“你被册封为皇后,这难道不是罪过吗?”殷氏说:“这只是暂时的,陛下原本打算立鹦鹉为皇后。”褚湛之向南投奔义师时,刘濬就已经与褚妃断绝关系,因此褚妃得以幸免。严道育、王鹦鹉都在京城的街市上被鞭笞而死,尸体被焚烧,骨灰被撒入江中。殷冲、尹弘、王罗汉以及淮南太守沈璞都被处死。

庚辰日,朝廷解除戒严。辛巳日,世祖前往东府,文武官员前来请罪,世祖下诏赦免了他们。甲申日,尊奉世祖的母亲路淑媛为皇太后。路太后是丹阳人。乙酉日,册立妃子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的父亲王偃,是王导的玄孙。戊子日,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日,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号忠宪公;追赠徐湛之为司空,谥号忠烈公;追赠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号忠简公;追赠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简侯。壬辰日,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晋升为太傅,兼任大司马。

当初,刘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何尚之的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二人一同身居要职。等到刘劭失败,何尚之身边的人都四散逃走,何尚之亲自清洗自己的办公场所。殷冲等人被诛杀后,人们都为何尚之父子感到寒心。世祖因何尚之、何偃向来有良好的声誉,而且在刘劭朝中凭借智慧周旋应酬,时常能帮助他人脱身,因此特意赦免了他们,重新任命何尚之为尚书令,何偃为大司马长史,待遇与之前没有差别。

甲午日,世祖拜谒初宁陵、长宁陵。追赠卜天与为益州刺史,谥号壮侯,让他与袁淑等四家,长期享受朝廷供给的俸禄。张泓之等人分别被追赠为郡守。戊戌日,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阳尹。六月丙午日,世祖返回皇宫。

当初,世祖讨伐西阳蛮时,臧质派遣柳元景率领军队与他会合。等到臧质起兵,想要尊奉南谯王刘义宣为君主,暗中派遣使者让柳元景率领所部向西返回,柳元景当即把臧质的书信呈交给世祖,并对臧质的使者说:“臧冠军(臧质)大概还不知道殿下已经举起义旗。如今正应当讨伐叛逆,不能向西返回。”臧质因此怨恨柳元景。后来柳元景被任命为雍州刺史,臧质担心他会成为荆州、江州的后患,于是建议世祖,柳元景是得力干将,不应派往偏远之地。世祖难以违背臧质的意见,戊申日,改任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兼任石头城戍守事务。

己酉日,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日,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庚申日,世祖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人为公、侯。

辛未日,改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随王刘诞为竟陵王,册立刘义宣的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闰月壬申日,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守盱眙。癸酉日,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乙亥日,北魏太皇太后赫连氏去世。

丞相刘义宣坚决推辞在朝廷内任职以及儿子刘恺的王爵。甲午日,世祖改任刘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刘义宣的将领僚属以下人员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和晋升。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秋季七月辛丑朔日,发生日食。甲寅日,世祖下诏征求直言进谏。辛酉日,下诏撤销细作署以及尚方署中负责雕刻纹饰、涂饰彩绘的工序;禁止皇亲国戚争相谋取利益。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奏疏,认为:“体内有毒瘤,必须先割除不紧急但有害的部分。历下、泗水之间的地区,不值得派兵戍守。议事的人必定认为胡人已经衰弱,不必回避,却不知道我们自身的问题比胡人还要严重。如今空守孤城,只是白白耗费财物和民力。如果胡虏派出三千轻骑兵,交替出入边境,春天来破坏麦田,秋天来侵占禾苗,水陆运输就会被彻底断绝;胡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边境陷入困境,不出两年,士兵离散、百姓逃亡,后果很快就会到来。现在的人都知道不能用羊去追狼、用螃蟹去捕老鼠,却让装备沉重的战车和体弱的士兵去追击精锐强悍的胡虏,显然无法成功。此外,三年守丧是天下通行的丧礼制度;汉朝规定大臣可以缩短守丧期限是可行的,但要求子女简化丧礼则会导致礼崩乐坏。凡是法令与古代不同且违背人情的,就没有人能够顺从;至于那些违背礼仪却能让自身安逸的做法,人们必然会急切地奉行。如今陛下以大孝奠定基业,应当纠正这种谬误。再者,整个天下都在侍奉一位君主,还担心供应不足吗?一个人身上佩戴的金银珠宝,用不了一百两,一年穿的华美衣服,也不过几套;却一定要收集珍宝装满匣子,积攒衣物堆满竹箱,眼睛难道能经常看到,身体难道能时常穿戴吗?这不过是让匣子带着珍宝、竹箱穿着衣服罢了,这是多么严重的浪费,多么浅薄的迷惑啊!而且虽然撤销了细作署的部分工序,想要倡导节俭,但市面上制作的华丽怪异之物,很快就会流传到民间。这样做,只是转移了奢侈的源头,并非真正停止了奢侈。平民百姓的生活制度日益奢侈,看到车马无法分辨贵贱,看到冠服无法知晓尊卑。尚方署现在制作一件物品,百姓很快就会觊觎效仿;宫中早上制定一种服饰样式,民间晚上就会裁剪学习。奢侈华丽的根源,其实始于皇宫内部。另外,设置官职应当根据事务需要来设立,根据人员能力来任命。王侯的才能还不足以胜任政务的,不应强迫他们做官。况且皇帝的儿子即便没有官职,谁会认为他们低贱呢?只需精心为他们挑选宾友和正直贤良的人才辅佐即可,何必一定要设置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等官职,才算尊贵呢!还有,世俗之人喜欢用诋毁来埋没他人,却不知道考察被诋毁的原因;用赞誉来提拔他人,却不知道揣测被赞誉的缘由。如果诋毁者都是鄙陋之人,那么就应当提拔被诋毁的人;如果赞誉者都是平庸之辈,那么就应当贬退被赞誉的人。这样一来,诋毁和赞誉就不会虚妄不实,善恶就能分明了。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时代没有上书言事的人,没有哪个时期没有下达的诏令。然而太平盛世从未到来,昏乱危亡却接连不断,为什么呢?因为诏令的本质并不实在。”奏疏呈上后,违背了世祖的心意,周朗主动辞职离去。周朗是周峤的弟弟。

侍中谢庄上奏说:“陛下下诏说:‘皇亲国戚争相谋取利益,全部禁止。’这实在符合百姓的愿望。如果有人违反诏令,就应当依法制裁纠察;如果废弃法令而施加恩惠,就会导致诏令颁布后言行不一。臣认为,那些身居高位、享受俸禄的大臣,尤其不应该与百姓争夺利益。不知道这条规定能否纳入此次诏令之中?”谢庄是谢弘微的儿子。

世祖多次更改宋文帝时期的制度,郡县官员的任期改为三年为一任,南朝宋的良好政绩,从此开始衰落。

乙丑日,北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因谋反罪被治罪,拓跋仁在长安被赐死,闾若文被斩首。

南平穆王刘铄向来凭借才能自负,心中轻视世祖;又曾被太子刘劭重用,是最晚出城投降的宗室王。世祖暗中派人毒死了他,己巳日,刘铄去世,追赠司徒,谥号为“穆”(暗含商臣弑父之意,讽刺其品行)。

南海太守萧简占据广州谋反。萧简是萧斌的弟弟。世祖下诏命令新任南海太守南昌人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率军讨伐。沈法系是沈庆之的堂弟。萧简欺骗部下说:“朝廷派来的军队是叛贼刘劭派遣的。”部下们相信了他的话,为他坚守广州城。邓琬先抵达广州,只修筑了一条攻城道路;沈法系赶到后说:“应当四面同时进攻;如果只攻打一条道路,什么时候才能攻克!”邓琬不听从。沈法系说:“我再给你五十天时间。”五十天过后仍然没有攻克,邓琬才听从了沈法系的建议。八路军队同时攻城,一天就攻破了广州城。九月丁卯日,斩杀萧简,广州平定。沈法系封存府库,交给邓琬后返回。

冬季十一月丙午日,任命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辛酉日,北魏皇帝前往信都、中山。

十二月癸未日,因即将册立东宫太子,世祖下令撤销太子率更令等官职,中庶子等官职的人数各减少原有编制的一半。

甲午日,北魏皇帝返回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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