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新译 第146章 后燕盛极而衰与东晋权柄移转

晋纪三十

公元392年

春季，正月初一（己巳朔），朝廷宣布大赦天下。

前秦国主苻登册立昭仪、陇西人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日，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鲁口前往河间、渤海、平原三地。翟钊派遣部将翟都侵犯馆陶，在苏康垒驻扎军队。三月，慕容垂率领大军向南进军，攻打翟钊。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领部众向后秦投降，后秦国主姚苌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就在这时，后秦国主姚苌患病卧床，命令姚硕德镇守李润，尹纬驻守长安，同时征召太子姚兴前往自己的军营。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如今敌寇还没消灭，皇上又卧病在床。王统等人都拥有自己的部众，终究会成为祸患，应当把他们全部除掉。”姚兴听从了这一建议，斩杀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得知后大怒，说：“王统兄弟是我的同乡，实在没有反叛的意图；徐成等人都是前朝的名将，我正要任用他们，你怎么能擅自杀死他们！”

这时，后燕国主慕容垂率军逼近苏康垒。夏季，四月，翟都向南逃往滑台。翟钊向西燕求救，西燕国主慕容永与大臣们商议对策，尚书、渤海人鲍遵说：“让慕容垂和翟钊这两个敌寇互相消耗实力，我们在他们两败俱伤后趁机出兵，这是卞庄子杀虎的计策啊。”中书侍郎、太原人张腾则说：“慕容垂势力强大，翟钊势力弱小，哪有什么‘两败俱伤’可趁机利用！不如赶快出兵救援翟钊，从而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现在我们率领军队直奔中山，白天多设疑兵，晚上多举火把，慕容垂必定会因害怕后方失守而回兵自救。到时候我们从正面进攻，翟钊从后面追击，这是上天赐予的良机，绝不能错过。”慕容永没有听从张腾的建议。

随后，后燕宣布大赦天下。

五月初一（丁卯朔），发生日食。

六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把军队驻扎在黎阳，面临黄河，准备渡河。翟钊在黄河南岸部署军队，抵抗慕容垂。辛亥日，慕容垂把军营转移到西津，这里距离黎阳西边四十里；他又制作了一百多艘牛皮船，假装在船上布置士兵、武器，顺着黄河逆流而上。翟钊急忙率领军队赶赴西津。慕容垂则暗中派遣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从黎阳津连夜渡河，在黄河南岸扎营，到天亮时，营寨已经建成。翟钊得知后，急忙回兵，攻打慕容镇等人的营寨；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人坚守营寨，不要出战。翟钊的士兵来回奔波，又累又热，攻打营寨却无法攻克，准备领兵撤退。这时慕容镇等人趁机率领军队出兵迎战，骠骑将军慕容农则从西津渡过黄河，与慕容镇等人夹击翟钊的军队，把翟钊打得大败。翟钊逃回滑台，带着妻子儿女，收拢残余部众，向北渡过黄河，登上白鹿山，凭借山势险要坚守。后燕军队无法前进，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草，不可能在山里长期驻守。”于是率领军队撤回，只留下骑兵监视翟钊的动向。翟钊果然下山，后燕军队趁机回兵突袭，把翟钊的部众全部俘获，翟钊独自骑马逃往长子。随后，西燕国主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过了一年多，翟钊图谋反叛，慕容永把他杀了。

起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兴人张卓、辽东人夔腾、阳平人路纂，都在前秦做官，后来为躲避前秦的战乱前来投奔东晋。东晋朝廷下诏，让他们分别担任冀州各郡的官职，各自率领部众在黄河南岸驻扎。不久之后，他们又接受了翟钊的官职爵位；翟钊战败后，他们全都向后燕投降。后燕国主慕容垂根据他们各自的才能，分别对他们予以任用。翟钊原来统辖的七个郡、三万多户百姓，都像往常一样安定生活，没有受到惊扰。这时，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守滑台；又把徐州的七千多户百姓迁移到黎阳，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脱是慕容垂弟弟的儿子。慕容垂还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的司马。

起初，陈留王慕容绍担任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担任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担任征东将军，慕容垂都让崔荫担任他们的辅佐官。崔荫才能出众、思维敏捷，性格刚强正直，善于规劝进谏，四位亲王都对他既敬重又畏惧。崔荫到任后，简化刑法，减轻赋税徭役，流亡的百姓纷纷前来归附，人口数量不断增加。

秋季，七月，慕容垂前往邺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此时，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患病，十分高兴，于是祭拜世祖（苻坚）的神位，宣布大赦天下，给文武百官提升两级官职，同时让士兵喂饱战马、磨利兵器，率领军队逼近安定，距离安定城只有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情稍有好转，亲自出兵抵抗苻登。苻登率领军队走出营寨，准备迎战，姚苌却派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另外率领一支军队攻打前秦的营寨，苻登担心营寨失守，只好领兵退回。当天夜里，姚苌率领军队从侧面出发，悄悄跟随在苻登军队的后面。第二天早晨，前秦的侦察骑兵报告说：“敌人各个营寨都空了，不知道去向。”苻登大惊，说：“姚苌是什么人啊！他撤走时能让我毫无察觉，前来时也能让我没有防备；我以为他快要死了，他却突然又领兵出战。我和这个羌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真是太倒霉了！”于是苻登率领军队退回雍城，姚苌也领兵返回安定。

此时，三河王吕光派遣弟弟右将军吕宝等人攻打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以及麾下将士战死的有一万多人。吕光又派遣儿子虎贲中郎将吕纂攻打南羌首领彭奚念，吕纂也战败而归。吕光亲自率领军队前往枹罕攻打彭奚念，最终攻克枹罕，彭奚念逃往甘松。

冬季，十月，辛亥日，东晋荆州刺史王忱去世。雍州刺史朱序因年老多病，请求辞去官职，朝廷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接替朱序镇守襄阳。郗恢是郗昙的儿子。

这时，流亡到关中的巴蜀人，全都反叛了后秦，占据了弘农郡，归附了前秦。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窦冲随后把军营迁移到华阴驻扎。郗恢派遣将军赵睦驻守金墉城，河南太守杨佺期率领大军驻扎在湖城，出兵攻打窦冲，把窦冲赶走了。

十一月，癸酉日，东晋朝廷册立皇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原来的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接着，朝廷任命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江陵。殷仲堪虽然有才华、有声誉，但资历和威望还比较浅，大臣们都认为这个任命不合适。殷仲堪到任后，喜欢施行一些小恩小惠，却不能整顿纲纪法度。

就在这时，南郡公桓玄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家族地位，以英雄豪杰自居，朝廷因对他心存疑虑而不重用他。桓玄二十三岁时，才被任命为太子洗马。有一次，桓玄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正好遇上司马道子喝得大醉，司马道子睁大眼睛对在座的宾客说：“桓温晚年想谋反，你们说这事该怎么看？”桓玄一听这话，吓得趴在地上，汗流不止，站都站不起来。从此之后，桓玄更加心神不宁，常常对司马道子恨得咬牙切齿。后来，桓玄被外调补任义兴太守，心中郁郁不得志，感叹道：“父亲是统领九州的长官，儿子却只是个管辖一郡的县令！”于是他弃官回到封地，上奏疏为自己申诉，说：“先父辅佐王室、恢复晋室的功勋，朝廷或许已经遗忘，我也就不再计较了。但说到先帝（晋孝武帝）登基，陛下（晋安帝）继承皇位，请问议论此事的人，这一切是谁促成的呢？”这封奏疏递上去后，就被搁置起来，没有得到回复。

桓玄在江陵时，殷仲堪对他既敬重又畏惧。桓氏家族几代人都在荆州担任长官，桓玄又性情骄横，当地的士人和百姓对他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对殷仲堪的畏惧。有一次，桓玄在殷仲堪的厅堂前骑马嬉戏，还用长矛对着殷仲堪比划。殷仲堪的中兵参军、彭城人刘迈对桓玄说：“您的骑术和矛术倒是不错，但在道理和分寸上还不够周全。”桓玄听了很不高兴，殷仲堪也吓得变了脸色。桓玄离开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真是个疯子！要是桓玄夜里派人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于是让刘迈前往京都避难；桓玄果然派人去追杀刘迈，刘迈侥幸逃脱，才保住性命。

这时，征虏参军、豫章人胡籓路过江陵，拜见殷仲堪，劝他说：“桓玄的志向和心思不一般，常常因为没能得到重用而心怀不满。您如此尊崇优待他，恐怕不是长远之计啊！”殷仲堪听了很不高兴。胡籓的内弟、同郡人罗企生是殷仲堪的功曹，胡籓告辞后，对罗企生说：“殷侯（殷仲堪）把权力拱手交给别人（指桓玄），将来一定会遭遇灾祸。你不早点考虑脱身的办法，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庚寅日，东晋朝廷册立皇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返回中山，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休官部落的首领权千成占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这时，清河人李辽上奏疏，请求朝廷下令让兖州修缮孔子庙，安排民户负责庙中洒扫之事，同时建立学校，招收学生讲学。他在奏疏中说：“有些事情看起来不急迫，实际上却十分紧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啊！”这封奏疏递上去后，没有被朝廷采纳。

公元393年

春季，正月，后燕阳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显亲公。

夏季，四月庚子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加授太子慕容宝“大单于”称号；任命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慕容垂册立儿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有才、傲慢待人，主动请求封自己为天水王，前秦国主苻登没有同意。六月，窦冲自立为秦王，改年号为元光。

金城王乞伏乾归册立儿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乞伏炽磐勇猛有谋略，处事果断，才干超过他的父亲。

秋季，七月，前秦国主苻登在野人堡攻打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尹纬对后秦国主姚苌说：“太子（姚兴）仁厚的名声，远近皆知，但出众的谋略还没显露出来，请求让他领兵攻打苻登，借此彰显他的才能。”姚苌听从了这个建议。随后，太子姚兴率领军队攻打胡空堡，苻登只好解除对窦冲的包围，领兵赶赴胡空堡救援。姚兴趁机突袭平凉，缴获大量物资后返回。姚苌让姚兴回到长安镇守。

魏王拓跋珪因薛干部落首领太悉伏不肯交出刘勃勃，八月，率军突袭薛干部落的城池，大肆屠杀城中军民，太悉伏逃往前秦。

这时，氐族首领杨佛嵩反叛，投奔后秦，杨佺期、赵睦率军追击他。九月丙戌日，杨佺期、赵睦在潼关打败杨佛嵩。后秦将领姚崇领兵救援杨佛嵩，击败东晋军队，赵睦战死。

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病情加重，返回长安。

此时，后燕国主慕容垂商议讨伐西燕，众将领都说：“慕容永还没有可乘之机，我们连年征战，士兵疲惫不堪，不能再出兵了。”范阳王慕容德说：“慕容永既是燕国宗室的旁支，又擅自称帝建国，迷惑百姓视听，应当先除掉他，来统一民心。士兵虽然疲惫，但这事难道能停下来吗！”慕容垂说：“司徒（慕容德）的想法正好和我一样。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拿出毕生的智谋，也足够攻克他，终究不能留下这个叛贼，给子孙后代添麻烦。”于是下令整顿军队，进入戒备状态。

十一月，慕容垂从中山出兵，率领步兵、骑兵共七万人，派遣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龙骧将军张崇从井陉出兵，在晋阳攻打西燕武乡公慕容友；派遣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攻打西燕镇东将军段平。西燕国主慕容永派遣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部众，在潞川驻守。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抵达邺城。

己亥日，后秦国主姚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进入宫中，让他们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人诋毁这几位大臣，你千万不要轻信。你要用恩惠安抚亲属，用礼节对待大臣，用诚信处事，用仁爱对待百姓，这四件事都不失误，我就没有忧虑了。”姚晃流着泪询问击败苻登的计策，姚苌说：“如今大业即将成功，姚兴的才智足够完成这件事，还用得着问我吗！”庚子日，姚苌去世。姚兴隐瞒姚苌的死讯，不对外公布，任命叔父姚绪镇守安定，姚硕德镇守阴密，弟弟姚崇驻守长安。有人对姚硕德说：“您向来威名显赫，麾下部众最强，如今正是政权交接的时候，朝廷必定会怀疑您，不如暂且逃往秦州，观察局势变化。”姚硕德说：“太子（姚兴）胸怀宽广、见识明达，一定不会有猜忌我的想法。现在苻登还没消灭，我们却骨肉相残，这是自取灭亡啊。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事。”于是前往拜见姚兴，姚兴用优厚的礼仪接待他，之后让他返回驻地。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领部众讨伐前秦。

公元394年

春季，正月，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去世，高兴地说：“姚兴这小子，我用手杖就能打服他！”于是宣布大赦天下，率领全部兵力向东进军，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雍城，太子苻崇镇守胡空堡；同时派遣使者册封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兼任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九锡（古代帝王对重臣的最高赏赐）。起初，秃发思复鞬去世，儿子秃发乌孤继位。秃发乌孤勇猛有大志，和大将纷陀商议夺取凉州。纷陀说：“您若一定要夺取凉州，应当先重视农业、整顿军备，礼遇贤才，修定政令刑法，之后才能动手。”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建议。三河王吕光派遣使者，册封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和手下大臣商议：“能接受这个任命吗？”大臣们都说：“我们兵马众多，为什么要隶属于别人？”只有石真若留不说话，秃发乌孤问：“你是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回答：“我们根基还没稳固，兵力强弱悬殊，要是吕光拼命攻打我们，怎么抵挡？不如先接受任命，以此麻痹他，等找到可乘之机再行动，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秃发乌孤于是接受了吕光的册封。

二月，前秦国主苻登攻打屠各族的姚奴堡、帛蒲堡，最终攻克了这两座堡垒。

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征调司、冀、青、兖四州的兵力，派遣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出兵，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兵，自己则从沙庭出兵，共同讨伐西燕；大军明确标注各自的进军方向，分别到指定地点驻扎。西燕国主慕容永得知后，整顿军队，分路据守，又在台壁囤积粮草，派遣侄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率领一万多人驻守台壁。

夏季，四月，前秦国主苻登从六陌向废桥进军，后秦始平太守姚详占据马嵬堡抵抗他。太子姚兴派遣尹纬领兵救援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军队到来。前秦士兵争相抢夺水源却没能得到，渴死的人占了全军的两三成，苻登于是下令急攻尹纬。姚兴派人快马送信给尹纬，说：“苻登是走投无路的贼寇，应当稳重应对，挫败他的锐气。”尹纬回复：“先帝刚去世，人心动荡恐惧，如今不借助众人振奋的士气擒获敌人，大业就彻底完了！”于是和前秦军队交战，前秦军队大败。当天夜里，前秦部众溃散，苻登独自骑马逃往雍城。太子苻崇和安成王苻广听说战败的消息，都弃城逃走；苻登赶到雍城，无处可归，只好逃往平凉，收拢残余部众，进入马毛山据守。

后燕国主慕容垂把军队驻扎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不进军。西燕国主慕容永对此感到奇怪，认为太行道路况宽阔，怀疑慕容垂想走小路突袭，于是召集所有军队驻守轵关，封锁太行山口，只留下台壁一支守军。甲戌日，慕容垂率领大军从滏口出兵，进入天井关。五月乙酉日，后燕军队抵达台壁，慕容永派遣堂兄太尉大逸豆归领兵救援，结果被平规击败。随后，小逸豆归出兵迎战，又被辽西王慕容农击败，勒马驹被杀，王次多被活捉，后燕军队于是包围了台壁。慕容永急忙召回驻守太行的军队，亲自率领五万精兵抵抗后燕。刁云、慕容钟因恐惧，率领部众投降了后燕，慕容永下令处死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己亥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列阵，派遣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千名骑兵在山涧下埋伏。庚子日，后燕与西燕军队交战，慕容垂假装战败撤退，慕容永的部众追击，追了几里地后，慕容国的伏兵从山涧中冲出，截断西燕军队的后路，后燕各路军队从四面进攻，大败西燕军队，斩杀八千多人，慕容永逃回长子。晋阳守将得知消息后，立马弃城逃走，丹杨王慕容瓒等人进军夺取晋阳。

后秦太子姚兴此前已公布姚苌的死讯，在槐里登基称帝，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皇初，随后前往安定。姚兴追谥后秦国主姚苌为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六月壬子日，东晋朝廷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为简文宣太后。大臣们认为宣太后应当配祭晋元帝（与元帝一同受祭祀），太子前率徐邈说：“宣太后在世时，并未与元帝成为夫妻。到了子孙辈，怎能为祖父选一位非原配的配偶配祭呢！”国学明教东莞人臧焘说：“如今宣太后的尊号已经确定，既表达了子孙无尽的孝心；另外为她修建宗庙，又彰显了尊崇先父的礼仪；用‘太后’称号依附于儿子（会稽王），还能明确她尊贵地位的由来。这一举动同时符合三种道义，这不是很好吗？”朝廷于是在太庙西侧为宣太后修建宗庙。

这时，后燕国主慕容垂进军包围长子。西燕国主慕容永想逃往後秦，侍中兰英说：“从前石虎讨伐龙都，太祖（慕容皝）坚守不逃，最终奠定了大燕的基业。如今慕容垂已是七十岁的老人，厌倦了征战，终究不能常年领兵攻打我们。我们只需坚守城池，拖垮他的军队就行。”慕容永听从了他的建议。

前秦国主苻登派遣儿子汝阴王苻宗到河南王乞伏乾归那里做人质，请求救援，同时晋封乞伏乾归为梁王，迎娶他的妹妹为梁王后。乞伏乾归派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人率领一万骑兵前往救援。秋季七月，苻登领兵出城，迎接乞伏乾归的援军。后秦国主姚兴从安定前往泾阳，与苻登在山南交战，活捉苻登并将其斩杀。随后，姚兴遣散前秦的全部部众，让他们回归农业，又把阴密的三万户百姓迁移到长安，将苻登的李皇后赏赐给姚晃。乞伏益州等人得知苻登被杀，只好领兵返回。前秦太子苻崇逃往湟中，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延初，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此时，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反叛，推举窦冲为领袖。后秦国主姚兴亲自领兵讨伐，军队抵达武功时，杨多侄子杨良国杀死杨多，投降了姚兴；强熙逃往秦州，窦冲逃往汧川，汧川氐族首领仇高活捉窦冲，把他押送给姚兴。

三河王吕光任命儿子吕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命令大臣的子弟随行辅佐。

八月己巳日，东晋朝廷尊奉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让她居住在崇训宫。

这时，西燕国主慕容永陷入绝境，派遣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向雍州刺史郗恢求救，同时献上一枚玉玺。郗恢上奏朝廷说：“慕容垂若吞并慕容永，将来祸患会更深，不如让两人共存，之后可趁机将他们一起消灭。”晋安帝认为他说得对，于是下诏命令青、兖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出兵救援慕容永。庾楷是庾亮的孙子。慕容永担心东晋不出兵，又派遣太子慕容亮做人质；平规追击慕容亮，在高都追上并活捉了他。慕容永又向魏国求救，魏王拓跋珪派遣陈留公拓跋虔、将军庾岳率领五万骑兵向东渡过黄河，驻扎在秀容，以便救援慕容永。拓跋虔是拓跋纥根的儿子。东晋和魏国的援兵都还没到，大逸豆归的部将伐勤等人打开城门，让后燕军队进城。后燕士兵活捉慕容永，将其斩杀，同时斩杀西燕的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多人，缴获慕容永统辖的八个郡、七万多户百姓，以及前秦的车马、服饰、歌舞艺人、珍宝等大量财物。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丹杨王慕容瓒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任命宜都王慕容凤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子。西燕尚书仆射昌黎人屈遵、尚书阳平人王德、秘书监中山人李先、太子詹事渤海人封则、黄门郎太山人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人公孙表，都被慕容垂根据才能提拔任用。

九月，慕容垂从长子前往邺城。

冬季十月，前秦国主苻崇被梁王乞伏乾归赶走，逃往陇西王杨定那里。杨定留下司马邵强镇守秦州，率领两万部众，和苻崇一起攻打乞伏乾归。乞伏乾归派遣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乞伏诘归，率领三万骑兵抵抗。乞伏益州与杨定交战，在平州战败。乞伏轲弹、乞伏诘归都领兵撤退，乞伏轲弹的司马翟瑥拔剑怒斥：“主上凭借雄才武略开创基业，所向无敌，威名震动秦、蜀两地。将军您身为宗室，担任主帅，应当竭尽全力、不惜性命辅佐国家。如今秦州军虽战败，但是另外两支军队还完好无损，怎么能望风而逃？将来有何脸面见主上？我虽然没有主帅的职权，难道不能根据情势斩杀将军吗？”乞伏轲弹道歉说：“之前是我不知道大家的心意罢了。若真能同心作战，我怎敢怕死？”于是率领骑兵进军交战，乞伏益州、乞伏诘归也领兵跟进，大败杨定的军队，杀死杨定和苻崇，斩杀一万七千人。乞伏乾归从此完全占据陇西地区。

杨定没有儿子，他叔父杨佛狗的儿子杨盛，此前镇守仇池，这时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谥杨定为武王，同时派遣使者向东晋称臣。前秦太子苻宣逃往杨盛那里，杨盛将氐族、羌族部众分为二十个护军辖区，分别派军队镇守，不设置郡县。

后燕国主慕容垂向东巡视阳平、平原二郡，命令辽西王慕容农渡过黄河，和安南将军尹国一起攻占青、兖二州的土地。慕容农攻打廪丘，尹国攻打阳城，都攻克了城池。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太山、琅邪等郡的守军都弃城溃散，慕容农进军到海边，沿途设置地方官吏。

柔然部落的曷多汗抛弃父亲，和社仑率领部众向西逃走；魏国长孙肥追击他们，在上郡跋那山追上，斩杀曷多汗。社仑收拢残余部众几百人，逃往疋候跋那里，疋候跋把他安置在南部边境。后来社仑突袭疋候跋，将其杀死；疋候跋的儿子启跋、吴颉等人都逃往魏国。社仑劫掠五原以西的各个部落，之后逃到漠北。

十一月，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龙水击败辟闾浑，随后攻入临淄。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召慕容农等人返回。

后秦国主姚兴派遣使者与后燕结盟修好，同时把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敏送回后燕，后燕册封慕容敏为河东公。

梁王乞伏乾归自称秦王，宣布大赦天下。

公元395年

春季，正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散骑常侍封则出使后秦，回访修好；随后他从平原郡出发，在广川、勃海、长乐三地狩猎，之后返回都城。

西秦王乞伏乾归任命太子乞伏炽磐兼任尚书令，任命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设置官职都依照魏武帝（曹操）、晋文帝（司马昭）当年的制度，但仍自称大单于、大将军。边芮等人此前担任的都督府属官职务，依旧保留。

薛干部落的太悉伏从长安逃回岭北，上郡以西的鲜卑族及各杂胡部落，都起兵响应他。

二月甲寅日，东晋尚书令陆纳去世。

三月庚辰初一，发生日食。

东晋皇太子（司马德宗）搬出皇宫，前往东宫居住，朝廷任命丹杨尹王雅兼任太子少傅。

当时会稽王司马道子独揽大权，生活奢侈放纵。他的亲信赵牙原本是歌舞艺人，茹千秋起初是钱唐县负责抓捕盗贼的官吏，两人都靠谄媚行贿得到提拔。司马道子任命赵牙为魏郡太守，茹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赵牙为司马道子修建东边的府邸，堆山挖池，耗费的钱财数以万计。晋安帝曾亲临这座府邸，对司马道子说：“府里竟然有山，很好；但装饰得太过分了。”司马道子无法回应。晋安帝离开后，司马道子对赵牙说：“皇上要是知道这座山是人工堆的，你肯定要死！”赵牙却说：“有您在，我怎么会死呢！”之后反而更加卖力地扩建府邸。茹千秋则靠卖官鬻爵、揽权受贿，积累的财物多达上亿。博平令吴兴人闻人奭上奏朝廷，揭发此事，晋安帝更加厌恶司马道子，但因碍于太后（李氏）的情面，不忍心废黜他，于是提拔当时有声望的大臣及自己的亲信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人，让他们担任朝廷内外的要职，以此牵制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也拉拢王国宝及国宝的堂弟琅邪内史王绪，把他们当作心腹。从此，东晋朝廷党派林立，司马道子与晋安帝之间，再也没有往日的兄弟和睦之情；太后常常出面调解两人的矛盾。中书侍郎徐邈从容地对晋安帝说：“汉文帝是贤明君主，仍对淮南王（刘长）的事感到后悔；晋世祖（司马炎）聪慧通达，也对齐王（司马攸）心怀愧疚。兄弟之间的相处，实在要格外慎重。会稽王虽然有沉迷酒色的过错，但应当加以宽容，平息众人的议论，对外是为国家大局考虑，对内也能安慰太后的心。”晋安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依旧像从前一样信任重用司马道子。

起初，杨定被杀后，天水人姜乳趁机占据上邽；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乾归派遣乞伏益州率领六千骑兵讨伐姜乳。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劝道：“乞伏益州屡次获胜，已经变得骄傲，不能让他独自领兵，否则必定会因轻敌战败。”乞伏乾归说：“益州勇猛善战，其他将领都比不上他，只需派得力的辅佐官协助他就行。”于是任命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辅佐乞伏益州。军队抵达大寒岭时，乞伏益州不整顿军队纪律，任由将士们打猎饮酒，还下令：“敢谈论军事的人，斩首示众！”韦虔等人劝谏，他根本不听。姜乳趁机率军迎战，大败乞伏益州的军队。

魏王拓跋珪反叛后燕，率军侵犯逼近后燕边境的各个部落。五月甲戌日，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领八万大军，从五原出发讨伐魏国；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另外率领一万八千步兵、骑兵，作为后续部队。散骑常侍高湖劝谏说：“魏国和燕国世代联姻，之前魏国遭遇内乱，燕国确实出兵帮助过他们，对魏国的恩德已经很深厚，两国结盟也很久了。近来只是因为我们求购马匹没有得到，就扣留了他们的弟弟，理亏在我们这边，怎么能突然出兵攻打他们呢！拓跋珪沉稳勇猛且有谋略，从小历经磨难，如今魏国兵强马壮，不能轻视。皇太子年纪尚轻，志向坚定、气势锐利，现在把兵权交给她，让他独自领兵出征，他必定会轻视魏国，把这事看得太容易；万一没能达成预期目标，会损害朝廷威严、削弱您的威望，希望陛下慎重考虑！”高湖的话言辞恳切，甚至有些激烈。慕容垂大怒，罢免了高湖的官职。高湖是高泰的儿子。

六月癸丑日，后燕太原元王慕容楷去世。

西秦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西城。

秋季七月，三河王吕光率领十万大军讨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乞伏乾归向吕光称臣，把儿子乞伏敕勃送去做人质。吕光于是领兵返回，乞伏乾归随后就后悔了，处死了密贵周和莫者羖羝。

魏国的张兖听说后燕军队即将到来，对魏王拓跋珪说：“后燕沉迷于滑台、长子之战的胜利，倾尽全国的财力兵力前来，肯定有轻视我们的心思。我们应当故意表现出兵力薄弱的样子，让他们更加骄傲，这样才能打败他们。”拓跋珪听从了他的建议，把部落的百姓、牲畜和财产全部向西迁移，渡过黄河，走了一千多里地，以此躲避后燕军队。后燕军队抵达五原，收降了魏国的附属部落三万多户，收割了当地一百多万斛糜子，修建黑城，之后进军到黄河岸边，造船准备渡河的工具。拓跋珪派遣右司马许谦前往后秦，请求援军。

秃发乌孤攻打乙弗、折掘等部落，把这些部落都打败并收降，随后修建廉川堡，把这里作为都城。广武人赵振，从小就喜欢钻研奇谋策略，听说秃发乌孤在廉川，就抛弃家人前去投奔。秃发乌孤高兴地说：“我得到赵先生，大事就能成功了！”任命赵振为左司马。三河王吕光册封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一颗彗星从须女星出现，一直延伸到哭星附近。晋安帝心里很厌恶，在华林园举杯对着彗星祈祷说：“彗星啊，我敬你一杯酒。自古以来，哪有能活一万岁的天子呢！”

八月，魏王拓跋珪在黄河南岸整顿军队。九月，率军推进到黄河岸边。后燕太子慕容宝排列好军队，准备渡河，突然刮起大风，几十艘战船被吹到南岸。魏军俘获了船上的三百多名后燕士兵，之后全部释放，让他们返回。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时，慕容垂已经生病；等军队抵达五原，拓跋珪派人拦截通往中山的道路，遇到后燕的使者，就全部抓获。慕容宝等人连续几个月都得不到慕容垂的身体状况消息，拓跋珪让被俘的使者到黄河岸边，对着对岸的慕容宝大喊：“你父亲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早点回去！”慕容宝等人又担忧又害怕，士兵们也人心惶惶。

拓跋珪派遣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五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东岸，东平公拓跋仪率领十万骑兵驻扎在黄河西岸，略阳公拓跋遵率领七万骑兵，封锁后燕军队的南部退路。拓跋遵是拓跋寿乌的儿子。后秦国主姚兴派遣杨佛嵩领兵救援魏国。后燕的术士靳安对太子慕容宝说：“天时对我们不利，燕国必定会大败，赶紧撤军才能免除灾祸。”慕容宝不听。靳安退下后，对别人说：“我们这些人，将来都要把尸体丢在荒野里，没法回到家乡了！”

后燕和魏国的军队对峙了几十天，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人认为慕容垂确实已经去世，谋划叛乱，拥立慕容麟为主。事情败露，慕舆嵩等人都被处死，慕容宝、慕容麟等人心里互相猜忌。冬季十月辛未日，后燕军队烧毁战船，连夜撤退。当时黄河还没结冰，慕容宝认为魏军一定无法渡河，就没有设置侦察兵。十一月己卯日，刮起大风，黄河结冰。魏王拓跋珪率领军队渡过黄河，留下粮草物资，挑选两万多精锐骑兵，急速追击后燕军队。

后燕军队抵达参合陂时，刮起大风，一团黑色的雾气像堤坝一样，从军队后方涌来，笼罩在整个军队上空。僧人支昙猛对慕容宝说：“雾气来得又快又猛，这是魏军即将到达的征兆，应当派兵防备。”慕容宝认为已经离魏军很远，笑着不回应。支昙猛不停地坚持请求，慕容麟发怒说：“凭殿下的神威勇武，以及军队的强盛，完全可以在沙漠中横行，拓跋氏的贼寇怎么敢远道而来！支昙猛胡乱说话，惊扰军心，应当斩首示众！”支昙猛哭着说：“前秦苻坚率领百万大军，却在淮南战败，正是因为依仗人多、轻视敌人，不相信天道的缘故啊！”司徒慕容德劝慕容宝听从支昙猛的建议，慕容宝才派遣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驻扎在军队后方，防备意外情况。慕容麟却认为支昙猛是胡说八道，放纵骑兵打猎，不肯设置防备。慕容宝又派遣骑兵返回侦察魏军动向，这些骑兵只走了十几里地，就卸下马鞍休息。

魏军日夜兼程赶路，乙酉日傍晚，抵达参合陂西边。后燕军队在参合陂东边，驻扎在蟠羊山南边的黄河岸边。魏王拓跋珪连夜部署将领，准备突袭后燕军队，士兵们嘴里衔着枚（防止说话）、马嘴被绑住，悄悄前进。丙戌日清晨，太阳升起，魏军登上山顶，从高处俯瞰后燕军营。后燕军队正准备向东撤退，回头看到魏军，士兵们大惊失色，队伍陷入混乱。拓跋珪下令出兵进攻，后燕士兵争相逃向黄河，人马互相踩踏，掉进河里淹死的数以万计。略阳公拓跋遵率领军队在前方拦截，后燕的四五万士兵，一下子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走的残余士兵，不过几千人，太子慕容宝等人都独自骑马，勉强逃脱。魏军杀死后燕右仆射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几千人，缴获的兵器、铠甲、粮草、财物，数量极多。慕容道成是慕容垂弟弟的儿子。

魏王拓跋珪挑选后燕大臣中有才能的人，如代郡太守广川人贾闰、贾闰的堂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贾彝、太史郎辽东人晁崇等，把他们留下来任用；其余的俘虏，拓跋珪原本打算都发给衣服粮食，遣送回去，以此拉拢中原地区的百姓。中部大人王建说：“后燕势力强盛，如今倾尽全国兵力前来，我们侥幸取得大胜，不如把俘虏全部杀死，这样后燕国内就会空虚，将来夺取它就更容易了。况且俘获了敌人却放他们回去，恐怕不合适吧！”拓跋珪于是下令，把后燕俘虏全部活埋。十二月，拓跋珪返回云中郡的盛乐城。

后燕太子慕容宝对参合陂的战败感到耻辱，请求再次攻打魏国。司徒慕容德对慕容垂说：“拓跋氏凭借参合陂的胜利，已经有了轻视太子的心思，应当凭借陛下的神机谋略，征服魏国；不然的话，将来一定会成为祸患。”慕容垂于是任命清河公慕容会为录留台事，兼任幽州刺史，接替高阳王慕容隆镇守龙城；任命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接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命令慕容隆、慕容盛率领各自的精锐部队，全部返回中山，约定在第二年大举进攻魏国。

这一年，后秦国主姚兴册封叔父姚绪为晋王，姚硕德为陇西王，弟弟姚崇为齐公，姚显为常山公。

公元396年

春季，正月，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领龙城的精锐军队进入中山，军队阵容整齐、纪律严明，后燕百姓的士气渐渐振作起来。

休官部落首领权万世率领部众向西秦投降。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征东将军平规从冀州调兵。二月，平规率领博陵、武邑、长乐三郡的士兵，在鲁口反叛；他的侄子、冀州刺史平喜劝谏，平规不听。平规的弟弟、海阳县令平翰也在辽西起兵，响应平规。慕容垂派遣镇东将军馀嵩攻打平规，馀嵩战败身亡。慕容垂亲自领兵讨伐平规，军队抵达鲁口时，平规抛弃部众，带着妻子儿女及平喜等几十人，渡过黄河逃走，慕容垂领兵返回。平翰率领军队直奔龙城，清河公慕容会派遣东阳公慕容根等人攻打平翰，将其击败，平翰逃往燕山以南。

三月庚子日，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范阳王慕容德镇守中山，自己率领军队秘密出发。大军翻越青岭，经过天门，凿山开路，出其不意地直奔云中郡。魏国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三万多家部落百姓镇守平城；慕容垂抵达猎岭，任命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为前锋，突袭平城。当时，后燕军队刚经历战败，士兵都畏惧魏军，只有龙城来的士兵勇猛精锐，主动冲锋。拓跋虔向来没有防备，闰三月乙卯日，后燕军队抵达平城，拓跋虔才察觉，率领部下出战，战败身亡，后燕军队收编了他的全部部落。魏王拓跋珪又震惊又害怕，想要逃走；各部落听说拓跋虔战死，都产生了二心，拓跋珪一时不知该前往何处。

慕容垂路过参合陂时，看到堆积如山的士兵尸体，于是下令设下祭坛祭奠，后燕士兵都放声痛哭，哭声震动山谷。慕容垂又羞愧又愤怒，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从此一病不起，只能乘坐马车前进，最终在平城西北三十里处停下。太子慕容宝等人得知消息，都领兵返回。后燕军中的叛徒告诉魏军，说“慕容垂已经死了，尸体就放在军车里”。魏王拓跋珪想追击后燕军队，又听说平城已被攻陷，只好领兵退回，凭借山势据守。

慕容垂在平城停留了十天，病情越来越重，于是下令修建燕昌城，之后才领兵返回。夏季四月癸未日，慕容垂在上谷郡的沮阳去世，死后消息被隐瞒，不对外公布。丙申日，军队抵达中山；戊戌日，才公布死讯，追谥慕容垂为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壬寅日，太子慕容宝即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康。

五月辛亥日，后燕任命范阳王慕容德为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守邺城；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守晋阳。又任命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夫馀王为太傅。甲寅日，任命赵王慕容麟兼任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慕容隆兼任尚书右仆射，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

乙卯日，东晋任命散骑常侍彭城人刘该为徐州刺史，镇守鄄城。

甲子日，东晋任命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起初，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前妻段氏生下儿子慕容令、慕容宝，后妻段氏生下儿子慕容朗、慕容鉴，慕容垂还宠爱其他姬妾所生的儿子慕容麟、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柔、慕容熙。慕容宝起初被立为太子时，有很好的名声，后来却变得荒废懈怠，朝廷内外都对他感到失望。后妻段氏曾对慕容垂说：“太子生活在太平年代，还能做个守成君主；如今国家处境艰难，恐怕他不是能拯救国家的人才。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是陛下的贤子，应当选其中一人，把国家大业托付给他。赵王慕容麟奸诈固执，将来必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应当尽早除掉他。”慕容宝善于讨好慕容垂身边的人，这些人大多称赞他，所以慕容垂认为他贤明，对段氏说：“你是想让我做晋献公（当年晋献公听骊姬谗言，废长立幼，导致内乱）吗？”段氏哭着退下，对妹妹范阳王妃说：“太子没有才能，天下人都知道，我为国家着想进言，主上却把我当成骊姬，多么痛苦啊！我看太子一定会使国家灭亡，范阳王（慕容德）有非凡的气度，如果燕国的国运还没断绝，将来继承大业的恐怕是他吧！”慕容宝和慕容麟听说后，便对段氏心怀怨恨。乙丑日，慕容宝让慕容麟对段氏说：“你常说主上不能守住大业，如今他终究还是做到了，不是吗？你应当早点自尽，来保全段氏宗族！”段氏愤怒地说：“你们兄弟连逼迫母亲自杀都不觉得为难，又怎么能守住先辈的基业呢！我不是怕死，只是惋惜国家不久就要灭亡了。”于是自杀。慕容宝提议，认为段氏图谋废黜嫡子、另立他人，没有做母亲的道义，不应当按皇后的礼仪举办葬礼，大臣们都表示同意。中书令眭邃在朝廷上公开说：“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道理，汉朝安恩阎皇后亲自废黜汉顺帝，尚且能与先帝一同配祭太庙，更何况先皇后那些话只是模糊不清的传言，真假还不知道呢？”朝廷这才按皇后礼仪为段氏举办葬礼。

六月癸酉日，魏王拓跋珪派遣将军王建等人攻打后燕广宁太守刘亢泥，将其斩杀，并把他的部落迁移到平城。后燕上谷太守开封公慕容详弃郡逃走。

丁亥日，魏国贺太妃去世。

后燕国主慕容宝整理士族的旧户籍，区分士族与平民的等级，核查户口，废除军营中因受封荫而免除赋税徭役的民户，将他们全部划归郡县管辖。从此，士族和百姓都哀叹怨恨，开始产生背离之心。

这时，三河王吕光登基称天王，定国号为大凉，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龙飞。他设置完备的文武百官，立世子吕绍为太子，册封二十位子弟为公侯；任命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着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吕光派遣使者，册封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秃发乌孤对使者说：“吕光的儿子们贪婪荒淫，三个外甥残暴肆虐，远近百姓都忧愁怨恨，我怎么能违背百姓的心意，接受这种不义的爵位呢？我要做的是成就帝王大业！”于是留下使者带来的鼓吹乐队、仪仗器物，辞谢了吕光的册封，把使者打发回去。

平规收拢残余党羽，占据高唐。后燕国主慕容宝派遣高阳王慕容隆领兵讨伐他。东部地区的百姓，向来感念慕容隆的恩惠，沿途迎接他的人络绎不绝。秋季七月，慕容隆进军到黄河岸边，平规弃高唐逃走。慕容隆派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人渡过黄河追击，在济北斩杀平规。平喜逃往彭城。

东晋朝廷纳已故中书令王献之的女儿为太子妃。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

魏国大臣劝魏王拓跋珪称帝，拓跋珪于是开始使用天子的旌旗，出入时设置警戒、清道的仪仗（即“出警入跸”），改年号为皇始。参军事上谷人张恂劝拓跋珪夺取中原，拓跋珪认为他说得对。

后燕辽西王慕容农率领几万部众前往并州，并州向来缺乏粮食储备，这一年又遭遇早霜，百姓无法供给军队粮食。慕容农又派遣各部落护军，分别监管各胡人部落，从此汉族百姓和少数民族都心怀怨恨，暗中派人招引魏军。八月己亥日，魏王拓跋珪大举讨伐后燕，率领四十多万步兵、骑兵，从马邑向南出发，翻越句注山，旌旗连绵两千多里，大张旗鼓地进军。左将军雁门人李栗率领五万骑兵担任前锋，另外派遣将军封真等人从东路出兵军都关，突袭后燕的幽州。

后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慕容会，母亲出身低微但他年纪最大，且容貌英俊、有才能技艺，慕容垂很宠爱他。慕容宝讨伐魏国时，慕容垂命令慕容会代理东宫事务、总管朝政，对他的礼遇和太子一样。后来慕容垂亲自讨伐魏国，又命令慕容会镇守龙城，把东北地区的军政大权托付给他，王府和州府的属官，都是从当时有才能、有声望的人中挑选。慕容垂病重时，留下遗言，让慕容宝立慕容会为继承人；但慕容宝偏爱小儿子濮阳公慕容策，心思不在慕容会身上。长乐公慕容盛和慕容会同龄，不甘心位居慕容会之下，于是和赵王慕容麟一起劝慕容宝立慕容策为继承人，慕容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乙亥日，慕容宝立王妃段氏为皇后，立慕容策为皇太子，慕容会、慕容盛都晋升为王爵。慕容策当时十一岁，向来愚笨懦弱；慕容会听说后，心中怨恨不满。九月，章武王慕容宙护送慕容垂和成哀段后的灵柩，前往龙城宣平陵安葬。慕容宝下诏，命令慕容宙把高阳王慕容隆的属官、部众及家属全部带回中山，慕容会违抗诏令，留下大量部众不肯遣送。慕容宙年纪大、辈分高，慕容会却事事欺辱他，看到的人都知道慕容会有谋反的心思。

戊午日，魏军抵达阳曲，登上西山，俯瞰晋阳，派遣骑兵围绕晋阳大肆喧哗后离去。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出兵迎战，大败，逃回晋阳，司马慕舆嵩紧闭城门，拒绝他进城。慕容农带着妻子儿女，率领几千骑兵向东逃走，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击他们，在潞川追上，俘获慕容农的妻子儿女。后燕军队全军覆没，慕容农受伤，只和三名骑兵逃回中山。

魏王拓跋珪于是夺取并州，开始设置朝廷机构（台省），任命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的官员，全部选用儒生担任。士大夫前往军营拜见的，无论年纪大小，都被请进去接待安抚，让每个人都能畅所欲言，只要稍有才能，就会被提拔任用。己未日，拓跋珪派遣辅国将军奚牧攻占汾川地区，俘获后燕丹杨王慕容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他任命中书侍郎张恂等人为各郡太守，招抚离散的百姓，鼓励百姓耕种养蚕。

这时，后燕国主慕容宝听说魏军即将到来，在东堂商议对策。中山尹苻谟说：“如今魏军兵力强盛，从千里之外前来征战，凭借胜利的气势，锋芒锐利。如果放任他们进入平原地区，我们就无法抵挡了，应当凭借险要地势抵御他们。”中书令眭邃说：“魏军多是骑兵，往来突袭速度快，他们在马背上携带粮食，撑不过十天。应当命令各郡县聚集一千户百姓组成一个堡垒，深挖壕沟、高筑营垒，实行坚壁清野，等待魏军到来。他们到了之后没有东西可劫掠，不出六十天，粮食耗尽就会自行撤退。”尚书封懿说：“如今魏军有几十万兵力，是天下的强敌，百姓即便修筑堡垒，也不足以自保，这反而相当于把士兵和粮食聚集起来送给敌人。况且这样会动摇民心，向敌人显示我们的软弱。不如凭借关口据守迎战，这才是上策。”赵王慕容麟说：“魏军如今气势正盛，锋芒不可阻挡，应当整治中山的防御，等待他们兵力疲惫，再趁机反击。”于是后燕开始修缮城墙、囤积粮食，做长期坚守的准备。慕容宝命令辽西王慕容农出兵驻扎在安喜，军事上的一举一动，都交给慕容麟负责。

此时，东晋孝武帝沉迷饮酒，常常在宫内流连，清醒处理朝政的时间很少，外人很难见到他。张贵人在后宫中最受宠爱，后宫妃嫔、宫女都畏惧她。庚申日，孝武帝和后宫妃嫔宴饮，歌舞艺人全部在旁侍奉；当时张贵人年近三十，孝武帝开玩笑说：“你年纪也大了，该被废黜了，我打算把宠爱转移给年轻的人。”张贵人暗中恼怒。傍晚时分，孝武帝喝醉，在清暑殿入睡，张贵人把宦官们都叫来喝酒，打发他们散去，然后让婢女用被子蒙住孝武帝的脸，将他杀死。之后张贵人重金贿赂孝武帝身边的人，谎称“孝武帝在睡梦中受惊吓，突然去世”。当时太子（司马德宗）愚笨懦弱，会稽王司马道子昏庸沉迷，于是没有人追查此事。王国宝连夜叩击宫门，想进宫起草遗诏，侍中王爽阻拦他，说：“先帝去世，皇太子还没到，敢擅自进宫的人，斩首示众！”王国宝才停下。王爽是王恭的弟弟。辛酉日，太子即位，即晋安帝，宣布大赦天下。

癸亥日，有关部门上奏：“应当晋升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扬州牧，授予黄钺（古代帝王授予重臣的仪仗，象征专权）。”朝廷下诏，命令朝廷内外所有事务，都要向司马道子请示。

晋安帝从小就不聪慧，不会说话，甚至分不清冷热饥饱，饮食起居都要靠别人照料。他的同母弟弟琅邪王司马德文，性格恭敬谨慎，常常在他身边侍奉，为他调节饮食起居，晋安帝的生活才得以正常。

起初，王国宝依附会稽王司马道子，骄横放纵，不遵守法度，多次被御史中丞褚粲弹劾。王国宝修建的宅邸，规模堪比清暑殿，孝武帝对此十分厌恶；王国宝害怕，于是转而讨好孝武帝，疏远司马道子，孝武帝又宠爱信任他。司马道子大怒，曾在宫内当面斥责王国宝，还用剑扔他，两人往日的交情彻底破裂。等到孝武帝去世，王国宝又重新依附司马道子，和王绪一起做奸邪谄媚之事。司马道子更加被他们迷惑，把他们当作心腹，于是王国宝参与掌管朝政大权，威势震动朝廷内外，同时也被当时的人痛恨。

王恭进京参加孝武帝的葬礼，每次都神色严肃、直言进谏，司马道子很忌惮他。王恭退朝后，感叹说：“朝廷的栋梁虽然还是新的，却已经让人有了国家将亡的感叹（“黍离”代指国家衰亡）！”王绪劝说王国宝，趁王恭进京，劝司马道子埋伏士兵杀死王恭，王国宝没有同意。司马道子想调和朝廷内外的矛盾，于是向王恭表达了深切的诚意，希望消除往日的隔阂；但王恭每次谈论时政，总是言辞激烈、态度严厉。司马道子知道无法和王恭和睦相处，于是产生了除掉王恭的想法。

有人劝王恭趁进京的机会，领兵诛杀王国宝，王恭因为豫州刺史庾楷兵力强盛，且依附王国宝，有所忌惮，不敢行动。王珣对王恭说：“王国宝虽然终究会引发祸乱，但说到底，他的叛逆罪行还没有显露，如今突然先动手除掉他，必定会让朝野上下大失所望。况且你率领重兵在京城擅自起兵，谁会说这不是叛乱呢！如果王国宝始终不改正恶行，罪恶传遍天下，到时候再顺应民心除掉他，也不用担心不能成功。”王恭于是放弃了起兵的想法。后来王恭对王珣说：“近来看你，倒像个遇事圆滑的胡广（东汉大臣，以圆滑处世闻名）。”王珣说：“王陵在朝廷上直言争辩，陈平则谨慎沉默，关键是看最终能让国家安定与否啊！”

冬季十月甲申日，东晋将孝武帝安葬在隆平陵。王恭返回镇守之地，临行前对司马道子说：“如今主上在守丧期间（“谅暗”指帝王守丧），宰相的职责，即便是伊尹、周公也难以胜任，希望大王亲自处理朝政，接纳正直的谏言，摒弃靡靡之音，疏远奸佞之人。”王国宝等人更加害怕。

魏王拓跋珪派遣冠军将军代郡人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率领两万步兵、骑兵，暗中从晋阳出发，修复韩信当年开辟的旧道。己酉日，拓跋珪从井陉出发，直奔中山。李先投降魏军，拓跋珪任命他为征东左长史。

西秦凉州牧乞伏轲弹和秦州牧乞伏益州不和，乞伏轲弹逃往大凉。

魏王拓跋珪进攻常山，攻克城池，俘获太守苟延。从常山向东，后燕的地方官员有的逃走、有的投降，各郡县都归附魏国，只有中山、邺城、信都三座城池还在为后燕坚守。十一月，魏王拓跋珪命令东平公拓跋仪率领五万骑兵攻打邺城，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打信都。戊午日，拓跋珪亲自进军中山；己未日，对中山发起进攻。后燕高阳王慕容隆镇守中山南城，率领部众奋力抵抗，从早晨打到傍晚（晡时，约下午三点到五点），杀伤魏军几千人，魏军才被迫撤退。拓跋珪对众将领说：“中山城墙坚固，慕容宝必定不肯出城迎战。猛攻会造成士兵大量伤亡，长期围困又会耗费粮草，不如先夺取邺城、信都，之后再图谋攻克中山。”丁卯日，拓跋珪率领军队南下。

章武王慕容宙从龙城返回，听说魏军入侵，快马奔入蓟城，和镇北将军阳城王慕容兰一起登城坚守。慕容兰是慕容垂的堂弟。魏国将领石河头率军攻打蓟城，没能攻克，只好撤退到渔阳驻扎。

拓跋珪把军队驻扎在鲁口，后燕博陵太守申永逃往黄河以南，高阳太守崔宏逃往海边的小岛。拓跋珪向来听闻崔宏的名声，派人追赶寻找，最终抓获他，任命他为黄门侍郎，让他和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共同掌管朝廷机要事务，制定各项制度。博陵县令屈遵投降魏国，拓跋珪任命他为中书令，负责传达皇帝号令，同时总管文书诏令的撰写。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派遣南安王慕容青等人，趁夜在邺城城下袭击魏军，将魏军击败，魏军撤退到新城驻扎。慕容青等人请求追击魏军，别驾韩竨说：“古人作战，先谋划再出兵。魏军有四个不能追击的理由：一是他们孤军深入、远离本土，擅长在野外作战；二是他们已经深入我们的京畿地区，军队驻扎在‘死地’（无退路之地，士兵会拼死抵抗）；三是他们的前锋虽然战败，后续部队的阵脚却很稳固；四是他们兵力多，我们兵力少。我们的军队有三个不宜出兵的理由：一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顾虑百姓，不敢肆意推进）；二是如果出兵却不能取胜，士兵的军心难以稳固；三是城池防御工事还没修缮，若魏军反击，我们没有防备。如今魏军没有粮食储备，不如深挖壕沟、加固营垒，坚守不出，拖垮他们的士气和兵力。”慕容德听从了韩竨的建议，下令召回慕容青。慕容青是慕容详的兄长。

十二月，魏国辽西公贺赖卢率领两万骑兵，与东平公拓跋仪会师，共同攻打邺城。贺赖卢是贺讷的弟弟。

魏国别部大人没根，勇猛且有胆识，魏王拓跋珪厌恶他的才干。没根担心被拓跋珪诛杀，己丑日，率领几十名亲信士兵投降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宝任命他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没根请求返回魏国突袭拓跋珪，慕容宝不敢给他太多兵力，只拨了一百多骑兵。没根模仿魏军的号令，趁夜混入魏营，一直冲到拓跋珪的中军大营，拓跋珪才察觉，惊慌失措地狼狈逃走；没根因为随从人数太少，无法击溃魏军主力，只好斩杀、俘获一批魏军后返回。

仇池的杨盛派遣使者前往东晋，请求朝廷授予官职（表示归附）。东晋下诏，任命杨盛为镇南将军、仇池公。杨盛又上奏朝廷，请求任命苻宣为平北将军。

这一年，西秦的越质诘归率领两万户部众反叛，向西秦投降后秦。后秦把他安置在成纪，任命他为镇西将军、平襄公。

后秦陇西王姚硕德在上邽攻打姜乳，姜乳率领部众投降。后秦任命姚硕德为秦州牧，镇守上邽；征召姜乳入朝担任尚书。强熙、权千成率领三万部众，一起围攻上邽，姚硕德击败他们，强熙逃往仇池，随后又投奔东晋。姚硕德向西进军，在略阳攻打权千成，权千成投降。

西燕灭亡后，其任命的河东太守柳恭等人，各自率领兵力据守城池，不肯归附他人。后秦国主姚兴派遣晋王姚绪攻打他们，柳恭等人凭借黄河天险据守，姚绪无法渡过黄河。起初，永嘉之乱（西晋末年战乱）时，汾阴的薛氏家族聚集族人、乡党，凭借黄河天险自保，不向刘渊、石勒的政权做官。等到前秦苻氏兴起，才用礼仪征召薛强，任命他为镇东将军。这时，薛强带领后秦军队从龙门渡过黄河，顺利攻入蒲阪，柳恭等人见状，都投降了后秦。姚兴任命姚绪为并、冀二州牧，镇守蒲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