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新译 第126章 永嘉之乱与愍帝危局

晋纪十

公元312年

春季，正月，汉国的呼延后去世，谥号为武元。

随后，汉国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珝侵犯并州；辛未日，大军包围了晋阳。

甲戌日，汉主刘聪把司空王育、尚书令任顗的女儿封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的女儿都封为了夫人，右仆射朱纪的女儿被封为贵妃，她们都持有金印紫绶。刘聪准备收纳太保刘殷的女儿，太弟刘乂坚决劝谏。刘聪就此询问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他们都说：“太保自称是刘康公的后代，和陛下的本源不同，收纳他的女儿又有什么妨害呢！”刘聪听后很高兴，便封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又收纳刘殷的四个孙女，把她们都封为贵人，地位在贵妃之下。从此，刘氏六女在后宫中受到的宠爱超过了其他人，刘聪也很少再出后宫，政事都由中黄门奏请决断。

原新野王司马歆的牙门将胡亢在竟陵聚集兵众，自称为楚公，在荆州地区烧杀抢掠，又任命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杜曾为竟陵太守。杜曾勇猛冠绝三军，能身披铠甲在水中游泳。

二月，壬子朔日，发生了日食。

此时，石勒在葛陂修筑营垒，督促农耕、建造船只，准备攻打建业。琅邪王司马睿在寿春大规模集结江南的兵众，并任命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统领各路军队讨伐石勒。

恰逢大雨，下了三个月不停，石勒军中出现了饥荒和瘟疫，死亡的人超过大半，听说晋军将要到来，石勒就召集将佐商议对策。右长史刁膺请求先向司马睿表示归顺，请求扫平河朔来赎罪，等晋军撤退后，再慢慢图谋大事，石勒听后脸色阴沉，大声长啸。中坚将军夔安请求转移到高处躲避洪水，石勒生气的说：“将军为什么这么胆怯呢！”孔苌等三十多位将领都请求各自领兵，分路连夜攻打寿春，斩杀吴地将领的头颅，占据寿春城，食用那里的粮食。还约定在今年攻破丹杨，平定江南。石勒听后笑着说：“这是勇将的计策啊！”于是就给他们每人都赏赐了铠甲，人和战马各一副。石勒回头对张宾说：“您的意见是什么？”张宾说：“将军攻陷京城，囚禁天子，杀害王公，掠夺妃嫔公主。就算拔下将军的头发，也数不清将军的罪过，怎么能再臣服于晋朝呢！去年已经杀了王弥，就不应该来到这里；现在上天在数百里范围内降下大雨，这是示意将军不应该留在这里啊。邺城有三台的坚固防御，向西连接平阳，山河四面阻塞，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以经营河北地区，河北平定之后，天下就没有能在将军之上的人了。晋朝守卫寿春，只是害怕将军前去攻打而已。他们听说我们离去，就会因自身得以保全而高兴，哪里还有闲暇功夫追击我们，给我们造成不利呢！将军应该让辎重部队从北路先行出发，将军率领大军向寿春进军。等辎重部队走远了，大军再率军慢慢返回，还担心进退没有地方吗？”石勒捋起袖子，吹着胡须说：“张君的计策对！”于是斥责刁膺说：“你既然作为辅佐大臣，应当与我共同成就大功，怎么能突然劝我投降呢！你出的这个计策应当斩首！但我一向知道你性情胆怯，所以特地宽恕你。”于是就把刁膺降职为将军，并提拔张宾为右长史，号称“右侯”。

计策制定后，石勒便领兵从葛陂出发，另派石虎率领二千骑兵前往寿春，期间遇到了晋朝的运粮船，石虎的将士争相抢夺，结果被纪瞻打败。纪瞻追击了一百里，一直追到石勒的军队，石勒列阵等待；纪瞻不敢进攻，只好退回寿春。

这时，汉主刘聪封晋帝为会稽郡公，加授仪同三司。刘聪从容地对晋帝说：“你过去做豫章王时，我和王武子去拜访你，王武子向你称赞我，你说早就听说过我的名声，还赠给我柘木弓和银砚台，你还记得吗？”晋帝苦笑着说：“臣怎么敢忘记呢？只是遗憾当时没能早点认识龙颜！”刘聪疑惑的说：“你家骨肉之间为什么这样互相残杀呢？”晋帝低头说道：“大汉将要顺应天命接受皇位，所以为陛下自行驱除障碍，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况且我家如果能尊奉武皇帝的事业，九族和睦，陛下又怎么能得到天下呢！”刘聪听后很高兴，就把小刘贵人嫁给了晋帝，还说：“这是名公的子孙，你要好好对待她。”

紧接着，代公拓跋猗卢派兵救援晋阳，三月，乙未日，汉**队战败逃走。卜珝的士兵先行逃跑，靳冲便擅自拘捕了卜珝，并把他杀了；这种行为惹的刘聪大怒，就派使者持符节斩杀了靳冲。

随后，刘聪又收纳他舅父的儿子辅汉将军张实的两个女儿张徽光、张丽光为贵人，这是太后张氏的意思。

此时的凉州主簿马鲂劝张轨说：“现在应当命令将领出兵，辅佐拥戴皇室。”张轨听从了他的建议，便向关中传布檄文，共同尊奉辅佐秦王，并且说：“现在派遣前锋督护宋配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直接奔赴长安；西中郎将张实率领中军三万人，武威太守张琠率领胡人骑兵二万人，陆续出发。”

夏季，四月，丙寅日，征南将军山简去世。

这时，汉主刘聪封他的儿子刘敷为渤海王，刘骥为济南王，刘鸾为燕王，刘鸿为楚王，刘劢为齐王，刘权为秦王，刘操为魏王，刘持为赵王。

刘聪因为鱼蟹供应不上，便斩杀了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温明、徽光两座宫殿没能建成，又斩杀了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他还在汾水观赏捕鱼，直到深夜都不回宫。中军大将军王彰劝谏说：“近来观察陛下的行为，臣感到痛心疾首。如今愚昧的百姓归附汉国的心意还不专一，思念晋朝的心情还很强烈；刘琨近在咫尺，刺客到处都是。帝王轻易外出，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容易遭遇危险。希望陛下改掉过去的做法，以弥补过失，那么亿万百姓就太幸运了！”刘聪听后大怒，就下令斩杀王彰。王夫人赶忙叩头哀求，这才把王彰囚禁起来。太后张氏因为刘聪刑罚过度，便三天不吃饭；太弟刘乂、单于刘粲抬着棺材恳切劝谏。刘聪见此情形，便发怒说：“我难道是夏桀、商纣那样的人吗，而你们却生来哭哭啼啼的！”太宰刘延年、太保刘殷等公卿、列侯一百多人，都摘下帽子哭着说：“陛下功高德厚，世所罕见，过去是唐尧、虞舜，如今就是陛下。但近来因为小小的供应不上，陛下就急忙斩杀王公；有直言违背了旨意，陛下就立刻囚禁大将。这是臣等私下里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共同为此担忧，废寝忘食。”刘聪听后感慨地说：“朕昨天大醉，那不是我的本意，要是没有诸位说起，朕还不知道自己的过错。”于是给每人赏赐了一百匹帛，又派侍中持符节赦免王彰，说：“先帝依赖您就如同依赖左右手一样，您家里两代都为国家建立过不世功勋，朕怎敢忘记！朕这段时间的过错，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您能尽心忧国，正是朕所期望的。现在晋升您为骠骑将军、定襄郡公，以后朕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希望您多多匡正！”

王弥死后，汉国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担心被石勒吞并，就想领兵返回平阳。此时军中缺粮，士兵便互相残杀充饥，于是从?硗津向西渡过黄河，攻掠黄河以北的郡县。刘琨任命他哥哥的儿子刘演为魏郡太守，镇守邺城，赵固、王桑担心刘演率军截击他们，就派长史临深到刘琨那里做人质。随后，刘琨任命赵固为雍州刺史，王桑为豫州刺史。

贾疋等人围攻长安，打了几个月，汉国中山王刘曜接连作战都失败了，于是驱赶掳掠了八万多男女百姓，逃奔到了平阳。秦王司马业从雍城进入长安。五月，汉主刘聪把刘曜贬为龙骧大将军，代理大司马。随后，刘聪派河内王刘粲在三渚攻打傅祗，派右将军刘参在怀县攻打郭默；恰逢傅祗病逝，城池陷落，刘粲把傅祗的子孙以及当地百姓二万多户迁到平阳。

六月，汉主刘聪想立贵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想立贵人张徽光，刘聪迫不得已，就答应了。不久，刘英去世。

这时，汉国大昌文献公刘殷去世。刘殷担任丞相，从不冒犯君主的威严，也不会违背旨意，但会借着事情进献规劝，对国家补益很多。汉主刘聪每次和群臣商议政事，刘殷从不表示赞同或反对；等群臣退下后，刘殷就单独留下，为刘聪陈述事理、剖析条理，二人一起商讨事务，刘聪没有不听从他的。刘殷常常告诫子孙说：“侍奉君主应当致力于含蓄地劝谏。普通人尚且不能当面斥责他的过错，更何况是帝王呢！含蓄劝谏的功效，和冒犯威严劝谏没有不同，只是不彰显君主的过错，所以更为可取。”刘殷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被赐予佩剑穿鞋上殿、入朝不用小步快走、乘车进入宫殿的特权。但刘殷在公卿之间，常常表现出谦逊退让的样子，所以能在骄横残暴的国家中，保全自己的富贵，不丧失美好的名声，最终得以寿终正寝。

随后，汉主刘聪任命河间王刘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刘翼为卫将军，让他们一同掌管军队，负责宫中警卫。又任命高平王刘悝为征南将军，镇守离石；济南王刘骥为征西将军，修筑西平城居住；魏王刘操为征东将军，镇守蒲子。

此时，赵固、王桑从怀县向汉国请求接应，汉主刘聪派遣镇远将军梁伏疵领兵迎接他们。还没到达，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就率领一万部众叛变了，前去归顺了刘演。赵固跟随梁伏疵向西行进，王桑带领他的部众向东逃往青州，赵固派兵追击，在曲梁杀了王桑，王桑的部将张凤率领剩下的部众归顺了刘演。随后，刘聪任命赵固为荆州刺史，兼任河南太守，镇守洛阳。

这时，石勒从葛陂向北行进，所经过的地方都坚壁清野，根本抢掠不到什么东西，军中饥饿严重，士兵互相残杀充饥。等到达东燕时，听说汲郡人向冰聚集了几千人在枋头修筑营垒，石勒准备渡黄河，又担心向冰截击。对此，张宾说：“听说向冰的船只都在河道里没有拉上岸，现在应当派遣轻装士兵从小路偷袭夺取船只，用来渡大军过河，大军渡过河后，向冰一定能被擒获。”秋季，七月，石勒派支雄、孔苌从文石津捆绑木筏偷渡，夺取了向冰的船只。紧接着，石勒领兵从棘津渡过黄河，进攻向冰，最终大败敌军，缴获了向冰所有的物资储备，军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于是长驱直入到达邺城。此时的刘演据守三台以自保，临深、牟穆等人又率领他们的部众向石勒投降。

这时，众将领想攻打三台，张宾说：“刘演虽然弱小，但还有几千部众，三台地势险要坚固，攻打它不容易一下子攻克。要是放弃它离开，他们将会自行溃散。如今王彭祖（王浚）、刘越石（刘琨）是您的大敌，应当先攻取他们，刘演不值得顾虑。况且如今天下陷入饥荒战乱的境地，您虽然拥有大军，但行军在外，漂泊不定，人心没有安定的志向，这不是保全自己、控制四方的办法。不如选择便利的地方据守，广泛聚集粮食储备，向西禀报平阳（汉国都城），以谋取幽州、并州，这是称霸天下的基业。邯郸、襄国都是地势优越的地方，请选择一个作为都城。”石勒说：“右侯的计策对！”于是进军占据了襄国。

张宾又对石勒说：“如今我们居住在这里，是王彭祖、刘越石深深忌惮的，恐怕城墙壕沟还没坚固，物资储备还不充足，这两个敌人就会一起来进攻。应当赶紧收割野外的粮食，并且派遣使者到平阳，详细说明驻守这里的意图。”石勒听从了他的建议，分别命令众将领攻打冀州，各郡县的营垒大多投降，又把那里的粮食运到襄国；并且向汉主刘聪上表，刘聪任命石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这时，刘琨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在十月会师平阳，攻打汉国。刘琨一向奢侈豪放，喜爱音乐女色。河南人徐润因为擅长音律而得到刘琨的宠幸，刘琨便任命他为晋阳令。徐润骄横放纵，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多次对此进言，并且劝刘琨杀了他，但刘琨不听。随后，徐润在刘琨面前诬陷令狐盛，刘琨就拘捕了令狐盛，并把他杀了。刘琨的母亲说：“你不能驾驭豪杰来实现远大的谋略，却专门除掉比自己强的人，灾祸一定会降临到我身上。”

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逃奔到汉国，把刘琨的虚实情况全部告诉了汉国。汉主刘聪非常高兴，于是派遣河内王刘粲、中山王刘曜领兵侵犯并州，任命令狐泥为向导。刘琨听说后，便向东出兵，到常山和中山收兵，另派他的部将郝诜、张乔领兵抵抗刘粲，并且派遣使者向代公拓跋猗卢求救。最终，郝诜、张乔都战败而死。刘粲、刘曜乘虚袭击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献出晋阳向汉国投降。八月，庚戌日，刘琨回军救援晋阳，但没赶上，只好率领身边的几十名骑兵逃往常山。辛亥日，刘粲、刘曜进入晋阳。壬子日，令狐泥杀了刘琨的父母。

接着，刘粲、刘曜把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送到平阳。刘聪又任命刘曜为车骑大将军，任命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九月，刘聪任命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都为武卫将军。

己卯日，汉国卫尉梁芬逃奔到长安。

辛巳日，贾疋等人尊奉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在长安建立行台，登上祭坛祭告上天，并建立宗庙、社稷，大赦天下。又任命阎鼎为太子詹事，总管各种政务；加授贾疋为征西大将军，任命秦州刺史南阳王司马保为大司马。命令司空荀籓督察统领远近各地，光禄大夫荀组兼任司隶校尉、代理豫州刺史，和荀籓共同守卫开封。

秦州刺史裴苞凭借险要地势抵抗凉州的军队，张实、宋配等人打败了他，裴苞逃奔到柔凶坞。冬季，十月，汉主刘聪封他的儿子刘恒为代王，刘逞为吴王，刘朗为颍川王，刘皋为零陵王，刘旭为丹杨王，刘京为蜀王，刘坦为九江王，刘晃为临川王；又任命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顗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这时，代公拓跋猗卢派遣他的儿子拓跋六修以及哥哥的儿子拓跋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率领几万部众作为前锋攻打晋阳，拓跋猗卢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随后进发，刘琨收集了几千名逃散的士兵为他们做向导。拓跋六修与汉国中山王刘曜在汾水以东交战，结果刘曜兵败，从马上坠落，被匕首刺伤。讨虏将军傅虎把自己的马交给刘曜，刘曜不接受，还说：“你快骑马逃脱，我的伤已经很重，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傅虎哭着说：“我承蒙大王赏识，被提拔到今天的位置，常常想着要报答您的恩德，现在正是时候。况且汉国刚刚建立根基，天下可以没有我傅虎，但不能没有大王您啊！”于是扶刘曜上马，赶着马让他渡过汾水，自己回去战斗，结果战死了。刘曜狼狈的进入晋阳，夜里，和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抢掠晋阳的百姓，越过蒙山返回。十一月，拓跋猗卢追击他们，双方在蓝谷交战，汉**队大败，拓跋猗卢擒获了刘丰，斩杀了邢延等三千多人，尸体连绵几百里。拓跋猗卢趁机在寿阳山大规模打猎，陈列观赏猎物的皮肉，山都被染成了红色。刘琨从营门步行进去叩拜感谢，坚决请求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没有早点来，导致你的父母被害，对此实在感到惭愧。现在你已经收复了州境，我远道而来，士兵和马匹都疲惫不堪，暂且等待以后再行动，刘聪还不能消灭。”于是就送给刘琨马、牛、羊各一千多匹，车子一百辆，然后率军返回，并留下他的将领箕澹、段繁等人驻守晋阳。

随后，刘琨迁居到阳曲，招集逃散的部众。卢谌原来是刘粲的参军，逃回到刘琨身边，汉国人杀了他的父亲卢志以及弟弟卢谧、卢诜。汉国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十二月，汉主刘聪立张氏为皇后，并任命她的父亲张实为左光禄大夫。

这时，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率领胡人部落攻打贾疋，彭天护假装战败逃跑，贾疋追击他，夜里坠入山涧中，彭天护抓住并杀了他。随后，汉国任命彭天护为凉州刺史。众人推举始平太守麹允兼任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夺权力，阎鼎于是杀了梁综。麹允与抚夷护军索綝、冯翊太守梁肃联合军队攻打阎鼎，阎鼎不敌，逃奔到雍州，结果被氐人窦首杀死。

广平人游纶、张豺聚集几万部众，占据了苑乡，接受王浚的任命；石勒派遣夔安、支雄等七位将领攻打他们，成功攻破了他们的外围营垒。王浚派遣督护王昌率领各路军队以及辽西公段疾陆眷、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磾、段文鸯、堂弟段末柸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攻打石勒。

段疾陆眷屯兵在渚阳，石勒派众将领出战，结果都被段疾陆眷打败。接着，段疾陆眷大力打造攻城器具，准备攻城，石勒的部众十分恐惧。石勒召集将佐商议说：“现在城墙壕沟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不多，敌众我寡，外面没有救援，我想出动全部兵力和他们决战，你们觉得怎么样？”众将领都说：“不如坚守使敌人疲惫，等他们撤退时再攻击他们。”张宾、孔苌说：“鲜卑各部落中，段氏最为勇猛强悍，而段末柸尤其突出，他的精锐士兵都在自己部下。如今听说段疾陆眷限定日期攻打北城，他们大军远道而来，连续作战了很多天，认为我们势单力弱，不敢出战，必定会懈怠；应当选择不出战，向他们显示怯懦，另派人在北城凿二十多个突门，等他们来到，列阵还没稳定时，出其不意，军队直冲段末柸的营帐，他们必定震惊恐惧，来不及谋划，打败他们是一定的。段末柸失败，其他敌军不用攻打就会溃散。”石勒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便派人秘密修建突门。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见他们的将士有的放下兵器睡觉，就命令孔苌率领精锐士兵从突门出击，城上击鼓助威。孔苌攻打段末柸的营帐，没能攻克而退军。段末柸出营追击，进入石勒的营垒门内，结果被石勒的部众擒获，段疾陆眷等军都退走了。孔苌乘胜追击，留下的尸体连绵三十多里，缴获铠甲战马五千匹。段疾陆眷收编残余部众，返回渚阳屯驻。

石勒扣押段末柸，派使者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答应了。段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段末柸一个人的缘故而放走濒临灭亡的敌人，恐怕会被王彭祖（王浚）怨恨，为自己招来后患啊！”可段疾陆眷不听，又用铠甲、战马、金银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柸的三个弟弟作为人质来请求换回段末柸。众将领都劝石勒杀了段末柸，石勒却说：“辽西鲜卑是强国，和我们素来没有仇怨，只是被王浚所驱使罢了。现在杀一个人而结下一个国家的怨恨，不是好计策。现在放他回去，他们心里必定对我深怀感激，就不会再被王浚利用了。”于是用丰厚的金银布帛回报段疾陆眷，又派石虎和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二人结为兄弟。随后，段疾陆眷率军返回，王昌等人不能单独留下，也领兵回到了蓟城。石勒召见段末柸，和他一起宴饮，立誓结为父子，并送他回辽西。段末柸在路上，每天向南拜谢三次。从此段氏专心归附石勒，王浚的势力于是衰落。

此时，游纶、张豺向石勒请求投降。石勒攻打信都，杀了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任命邵举为冀州刺史，据守信都。

这一年发生大瘟疫，死了好多人。

王澄年轻时和哥哥王衍闻名天下。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爽朗，但内心却好动侠义，若是靠这个处世，难以善终。”等到在荆州时，王澄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他的才能仅次于自己，就让他在内总管心腹事务，在外作为爪牙。王澄多次被杜苾打败，声望和实力都受到损害，却还傲然自得，没有忧虑恐惧之意，只和王机日夜纵酒下棋，因此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但他不听。

这时，王澄亲自出兵攻打杜苾，驻军在作塘。前山简的参军王冲聚集部众迎接应詹为刺史，应詹因为王冲不可靠，就抛弃了他，返回了南平，王冲就自称刺史。对此，王澄感到异常恐惧，就派他的将领杜蕤守卫江陵，自己迁到孱陵治理，不久又逃奔到了沓中。别驾郭舒劝谏说：“您治理荆州虽然没有特殊的政绩，但毕竟是一州人心所系，现在向西收集华容的军队，也足以擒获这个小丑，为什么要自己放弃，仓促逃亡呢！”王澄不听，还想带郭舒东下。郭舒说：“我作为统领万里的官员，不能匡正您的过失，又让您逃亡，实在不忍心渡江。”于是就留下屯驻沌口。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就征召王澄为军谘祭酒，用军谘祭酒周顗代替他，王澄于是去接受征召。

周顗刚到荆州，建平流民傅密等人就叛变了，转而迎接杜苾，杜苾的别将王真袭击沔阳，打的周顗狼狈不堪，失去了据点。征讨都督王敦派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共同攻打杜苾，王敦进军屯驻豫章，作为各路军队的后援。

王澄去拜访王敦，自认为名声一向在王敦之上，还按过去的态度轻慢王敦。王敦发怒，便诬陷他和杜苾通信，派壮士掐死了他。王机听说王澄死了，害怕惹祸，因为他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都曾担任广州刺史，就向王敦请求广州刺史之职，但王敦不答应。恰逢广州将领温邵等人背叛刺史郭讷，迎接王机为刺史，王机于是带领家奴、门客、门生一千多人进入广州。郭讷派兵抵抗，将士都是王机父兄当年的部下，不战而投降，郭讷于是退位，把广州交给了王机。

此时，王如军中缺粮，官军去讨伐他，他的党羽大多投降；王如无计可施，就向王敦投降了。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都去世了。卫玠是卫瓘的孙子，风采极佳，擅长清谈；常常认为人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可用情理宽恕，不是故意冒犯，可以用道理排解，所以终身没表现出喜怒的神色。

江阳太守张启，杀了代理益州刺史王异而取代他。张启是张翼的孙子，不久因病去世。三府的文武官员共同上表推举涪陵太守向沈代理西夷校尉，向南据守涪陵。

南安赤亭羌人姚弋仲向东迁徙到榆眉，戎人、汉人背着小孩跟随他的有几万人；他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公元313年

春季，正月，丁丑朔日，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还让晋怀帝穿着青衣劝酒。庾珉、王俊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因而放声大哭；刘聪对此很是厌恶。随即便有人告发庾珉等人图谋在平阳响应刘琨，二月，丁未日，刘聪就杀了庾珉、王俊等十多位过去的晋朝大臣，就连晋怀帝也被杀害。随后，刘聪宣布大赦，又把会稽郡公的夫人刘氏重新立为贵人。

对此，荀崧说：怀帝天资清朗高尚，年轻时就有杰出的谋略，如果遇到太平时代，完全能成为一位遵循礼法的贤明君主。但他继惠帝造成的动乱之后即位，又有东海王司马越专权，所以没有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过失却遭遇了流亡的灾祸！

乙亥日，汉国太后张氏去世，谥号为光献。张皇后因过度哀伤，丁丑日也去世了，谥号为武孝。

己卯日，汉国定襄忠穆公王彰去世。

三月，汉主刘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并为她修建皇仪殿。廷尉陈元达恳切劝谏，他认为：“上天生育百姓并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要让君主管理他们，不是用万民的性命来满足一个人的**。晋朝丧失德行，大汉接管天下，百姓伸长脖子盼望天下太平，差不多能得到休养生息。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粗布衣服，居住时不用多层褥垫，后妃不穿锦缎丝绸，拉车的马匹不喂粮食，这是因为爱护百姓。陛下自即位以来，已经修建了四十多所宫殿台观，加上多次发动战争，运送物资从未停止，饥荒、瘟疫不断，百姓也相继死亡，却还想着建造宫殿，这难道是做百姓父母的本意吗！现在晋朝的残余势力，在西边占据关中，在南边控制江东；李雄占据巴蜀；王浚、刘琨在身边窥伺；石勒、曹嶷对朝廷的贡品逐渐稀少。陛下放下这些不担心，却还要为皇后修建宫殿，这难道是当前急需做的事吗！从前汉文帝处于安定的时代，粮食布帛充足，尚且吝惜百金的费用，停止修建露台的劳役。陛下承接的是荒凉动乱后的局面，所拥有的土地，不过相当于汉文帝时的两个郡，征战防守的准备，不只是对付匈奴、南越而已。而宫殿的奢侈却到了这种地步，臣因此不敢不冒死进言。”刘聪听后大怒说：“朕作为天子，修建一座宫殿，何必问你这鼠辈，竟敢胡说八道扰乱众人！今天不杀你这鼠辈，朕的宫殿就建不成！”于是命令左右侍从：“把他拖出去砍了！连同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在东市枭首示众，让群鼠一起住进他的洞穴！”当时刘聪在园子里，陈元达事先把自己的腰锁起来进去，随即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上，并呼喊说：“臣所说的，是为国家打算，而陛下却要杀臣。朱云说过：‘臣能和龙逢、比干同游，就足够了！’”左右侍从拉他却拉不动。

大司徒任顗、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叩头直到出血，说：“陈元达被先帝赏识，陛下刚即位时，就把他召到身边，他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对陛下更是知无不言。臣等拿着俸禄苟且偷安，每次见到他都感到惭愧。现在他所说的虽然狂妄直率，希望陛下能宽容他。因为劝谏而斩杀列卿，后世会怎么看待陛下呢！”刘聪对此沉默不语。

刘皇后听说后，便秘密命令左右侍从停止行刑，并亲手写奏疏进言说：“现在宫殿已经齐备，不必再修建，天下还没统一，应当爱惜民力。廷尉的话，是国家的福气，陛下应当加以封赏；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人会怎么看待陛下呢！忠臣进谏本来就不顾及自身，而君主拒绝劝谏也不顾及自身。陛下为臣妾修建宫殿而杀谏臣，使忠良之人不敢说话是因为臣妾，远近之人怨恨愤怒是因为臣妾，公私困顿是因为臣妾，国家危险是因为臣妾，天下的罪过都集中在臣妾身上，臣妾怎么能承担得起呢！臣妾看自古以来亡国败家，没有不是因为妇人的，心中常常痛恨这种事。没想到今天自己却这样做，让后世看待臣妾就像臣妾看待古人一样！臣妾实在没有脸面再侍奉陛下了，希望在这堂中被赐死，以此来弥补陛下的过错！”刘聪看了奏疏后脸色改变。

任顗等人不停地叩头流泪。刘聪缓缓地说：“朕近年来，得了风疾，喜怒过度，不能再自我控制。陈元达是忠臣。是朕没有察觉。各位能磕破头阐明道理，实在符合辅弼大臣的职责。朕在心中感到惭愧，怎么敢忘记呢！”随后命令任顗等人戴好帽子穿上鞋子就座，又把陈元达叫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还说：“外面有像您这样的辅臣，内宫有像皇后这样的贤妻，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随后就下令赏赐给任顗等人不同数量的谷物和布帛，并把逍遥园改名为纳贤园。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却反而让朕怕你了！”

这时，西夷校尉向沈去世，众人推举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兰维率领官吏百姓向北出发，想前往巴东。成汉将领李恭、费黑半路截击，俘获了他。

夏季，四月，丙午日，晋怀帝遇害的消息传到长安，皇太子（司马业）举行哀悼仪式，接着行加冠礼。壬申日，皇太子即位为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兴。任命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麹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綝为尚书右仆射，兼任吏部尚书、京兆尹。当时长安城中，住户不到一百，蒿草荆棘丛生如林；公家和私人的车辆只有四辆，文武百官没有官服、印绶，只用桑木板刻上名号而已。不久，任命索綝为卫将军、兼任太尉，军政大事，全部委托给他。

这时，汉国中山王刘曜、司隶校尉乔智明侵犯长安，平西将军赵染率领部众前往会合；朝廷诏令麹允屯驻黄白城抵抗他们。

随后，石勒派石虎攻打邺城，邺城溃败，刘演逃奔廪丘，三台的流民全部向石勒投降。石勒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安抚他们；过了很久，又派石虎代替桃豹镇守邺城。

当初，刘琨任用陈留太守焦求为兖州刺史，荀籓又任用李述为兖州刺史；李述想攻打焦求，刘琨便召回了焦求。等到邺城失守，刘琨又任命刘演为兖州刺史，镇守廪丘。前中书侍郎郗鉴，年轻时以清廉有气节而闻名天下，率领高平一千多家百姓躲避战乱，据守峄山，琅邪王司马睿就任用郗鉴为兖州刺史，镇守邹山。三人各自屯驻一郡，兖州的官吏百姓不知道该归附谁。

这时，琅邪王司马睿任命前庐江内史华谭为军咨祭酒。华谭曾经在寿春依附周馥。司马睿对华谭说：“周祖宣（周馥）为什么反叛？”华谭说：“周馥虽然死了，可天下还有敢说真话的人。周馥见贼寇蔓延，想迁都来缓解国难，执政者不高兴，便出兵讨伐他，周馥死后没过多久，洛阳就沦陷了。如果说他反叛，这不是诬陷吗！”司马睿说：“周馥位居征镇大将，手握强兵，朝廷召见他却不进京，国家危难却不扶持，也是天下的罪人。”华谭说：“是这样，国家危难却不扶持，应当和天下人共同承担责任，不只是周馥一个人。”

司马睿的幕僚辅佐大多逃避事务、贪图安逸，录事参军陈頵对司马睿说：“洛阳太平的时候，朝廷官员把小心谨慎、恭敬有礼当作平庸，把傲慢放纵当作优雅，这种风气相互沾染，最终导致国家败亡。现在幕僚下属都承袭了洛阳朝廷的弊病，沽名钓誉、自视清高，这是前车已翻而后车又要重蹈覆辙啊。请求从现在起，接受使命却称病不出的，都罢免官职。”但司马睿不听。三王（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诛杀赵王司马伦时，制定《己亥格》来奖赏有功的人，从此沿用来论功行赏。陈頵进言说：“从前赵王篡权叛逆，导致惠帝失去皇位，最终三王起兵讨伐他，所以用厚赏来安抚响应大义的人。现在不论功劳大小，都按《己亥格》来决断，甚至金印紫绶戴在士兵身上，符节策命送到仆役家门，这不是重视名位、端正纲纪的做法，请求一律停止使用！”陈頵出身寒微，多次发表正直的言论，因此王府中很多人厌恶他，于是把他外调为谯郡太守。

吴兴太守周玘，宗族势力强盛，琅邪王司马睿对他颇为猜疑忌惮。司马睿身边掌权的人，大多是中州地区失去官职、逃避罪责的士人，他们驾驭吴地人，吴地人很是怨恨他们。周玘自认为失去职权，又被刁协轻视，羞耻愤怒越来越深，就暗中与他的党羽谋划诛杀执政者，好用南方士人代替他们。结果事情泄露，周玘忧愤而死；临死前，对他的儿子周勰说：“杀我的是那些北方佬；能报复他们的，才是我的儿子。”

这时，石勒在上白攻打李恽，并杀了他。接着，王浚又任命薄盛为青州刺史。

随后，王浚派枣嵩统领各路军队屯驻在易水，召段疾陆眷，想和他一起攻打石勒。段疾陆眷不来，惹得王浚发怒，就用重金贿赂拓跋猗卢，并且传檄慕容廆等人共同讨伐段疾陆眷。拓跋猗卢派右贤王拓跋六修领兵与王浚会合，结果被段疾陆眷打败。慕容廆派慕容翰攻打段氏，夺取了徒河、新城，最后到达阳乐，听说拓跋六修战败了，就返回了，慕容翰趁机留下镇守徒河，在青山修筑营垒。

当初，中原士人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大多向北依附王浚，王浚不能安抚他们，又不建立政法制度，士人百姓往往又离开他。段氏兄弟一心崇尚武力勇猛，不礼遇士大夫。只有慕容廆政治清明，爱惜重视人才，所以士人百姓大多归附他。慕容廆选拔其中的杰出人才，并根据才能授予官职，任命河东人裴嶷、北平人阳耽、庐江人黄泓、代郡人鲁昌为主要谋士，广平人游邃、北海人逄羡、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奭以及封抽、裴开为得力助手，平原人宋该、安定人皇甫岌、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兰陵人缪恺、昌黎人刘斌以及封弈、封裕掌管机密要事。封裕是封抽的儿子。

裴嶷为人清廉正直，有才干谋略，担任昌黎太守，他的哥哥裴武是玄菟太守。裴武去世后，裴嶷和裴武的儿子裴开护送裴武的灵柩回乡，队伍经过慕容廆那里，慕容廆对他们很是恭敬，等他们离开时，又赠送了丰厚的财物。走到辽西时，发现道路不通，裴嶷想返回去依附慕容廆。裴开说：“家乡在南方，怎么能往北走呢！况且同样是流落他乡，段氏强大，慕容氏弱小，何必离开这里去依附他呢！”裴嶷说：“中原战乱，现在去那里，就等于一起走进虎口。再说路途遥远，怎么能到达呢！如果等到道路畅通，又不是短期内能指望的。现在想要找个安身之地，怎么能不慎重选择对象。你看那些段氏族人，哪有长远的谋略，又能善待国士吗！慕容公施行仁义，有称霸天下的志向，在加上国家富足、百姓安定，现在去依附他，往高处说可以建立功名，往低处说可以庇护宗族，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裴开于是听从了他的话。回到慕容廆那里后，慕容廆非常高兴。阳耽为人清廉正直、沉稳敏捷，担任辽西太守。慕容翰在阳乐打败段氏，俘获了阳耽，慕容廆以礼相待并任用了他。游邃、逄羡、宋奭，都曾担任昌黎太守，和黄泓一起到蓟城避乱，后来归附了慕容廆。王浚多次亲笔写信征召游邃的哥哥游畅，游畅想去，游邃说：“王彭祖（王浚）不整顿刑罚政令，华人、胡人都叛离他。依我看来，他一定不能长久，哥哥暂且停留观察事态变化。”游畅说：“王彭祖残忍多疑，近来流民往北来，他命令当地官府追杀他们。现在他亲笔写信态度殷勤，我要是滞留不去，将会连累你。况且乱世中宗族应该分散，以希望留下后代。”于是游畅听从了王浚的征召，最终和王浚一起败亡。宋该和平原人杜群、刘翔起初依附王浚，后来又依附段氏，都认为他们不值得托付，就率领流亡的百姓一起归附了慕容廆。东夷校尉崔毖邀请皇甫岌担任长史，言辞恳切地劝说，最终也没能招来；慕容廆招请他，皇甫岌和弟弟皇甫真立刻就来了。辽东人张统占据乐浪、带方二郡，和高句丽王乙弗利互相攻打，战争连年不休。乐浪人王遵劝说张统率领他的百姓一千多家归附慕容廆，慕容廆为此设置乐浪郡，并任命张统为太守，王遵参与军事。

王如的残余党羽涪陵人李运、巴西人王建等人从襄阳带领三千多家进入汉中，梁州刺史张光派参军晋邈领兵抵抗他们。晋邈接受了李运、王建的贿赂，就劝张光接受他们的投降，张光听从了他的建议，便让他们居住在成固。不久晋邈见李运、王建和他们的部下有很多珍宝，就想全部夺取，又劝张光说：“李运、王建这些人，不从事农业生产，还专门制造兵器，他们的意图难以预测，不如把他们全部突袭杀死。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作乱。”张光又听从了他的话。五月，晋邈领兵攻打李运、王建，并杀了他们。王建的女婿杨虎收编残余部众攻打张光，屯驻在厄水；张光派他的儿子张孟苌讨伐杨虎，但没有取胜。

壬辰日，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左丞相、大都督，统领陕东各路军务；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大都督，统领陕西各路军务。诏书说：“现在应当扫除像鲸鲵一样的恶人，奉迎先帝的灵柩。命令幽、并两州统率三十万士兵直捣平阳，右丞相应当率领秦、凉、梁、雍四州的军队三十万直接到长安，左丞相率领所属精锐士兵二十万直接到洛阳，共同奔赴约定的目标，成就大功。”

这时，汉国中山王刘曜屯驻在蒲坂。

随后，石勒派孔苌攻打定陵，并杀了田徽；薄盛率领所属部众投降石勒，崤山以东的郡县，相继被石勒夺取。汉主刘聪任命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乌桓也背叛了王浚，暗中依附石勒。

六月，刘琨与代公拓跋猗卢在陉北会面，商议攻打汉国。秋季，七月，刘琨进军占据蓝谷，拓跋猗卢派拓跋普根屯驻在北屈。刘琨派监军韩据从西河向南进军，准备攻打西平。汉主刘聪派大将军刘粲等人抵御刘琨，骠骑将军刘易等人抵御拓跋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人协助防守西平。刘琨等人得知后，便领兵退回。刘聪让各路军队仍屯驻在原地，制定进取的计划。

这时，愍帝派殿中都尉刘蜀诏令左丞相司马睿及时进军，与皇帝在中原会合。八月，癸亥日，刘蜀到达建康，司马睿以正在平定江东、没有闲暇北伐为由推辞。任命镇东长史刁协为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人刘隗为司直，邵陵内史广陵人戴邈为军咨祭酒，参军丹杨人张闿为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人钟雅为记室参军，谯国人桓宣为舍人，豫章人熊远为主簿，会稽人孔愉为掾吏。刘隗一向熟悉文史，善于揣摩司马睿的心意，所以司马睿特别亲近喜爱他。熊远上书，他认为：“战事兴起以来，处理事务不依照律令，争相提出新的主张，遇事临时制定制度，朝令夕改，以至于主管官员不敢依照法令行事，每件事都要请示，这不是执政的得体做法。我认为凡是提出反驳意见的，都应当引用律令、经传，不能只凭感情说话，没有依据准则，从而损害旧有的典章制度。如果根据情况开启或阻塞，用权宜之计处理事务，这是君主所能做的，不是臣子所适宜擅自使用的。”司马睿因为当时事务繁多，所以没能听从。

当初，范阳人祖逖，年轻时有远大志向，与刘琨一起担任司州主簿。两人同床而睡，半夜听到鸡叫，祖逖踢醒刘琨说：“这不是不吉利的声音！”于是起身舞剑。等到渡江后，左丞相司马睿任命他为军咨祭酒。祖逖住在京口，聚集勇猛健壮的人，对司马睿说：“晋朝的祸乱，不是因为君主无道而臣下怨恨叛乱，而是由于宗室争夺权力，自相残杀，于是让戎狄趁机入侵，灾祸遍及中原。现在遗民遭受残害，人人都想奋发自救，大王如果能任命将领出兵，让像我这样的人统领军队来收复中原，各地的豪杰，一定会有闻风响应的！”司马睿一向没有北伐的志向，便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只给了一千人的粮食，三千匹布，也不供给铠甲兵器，让他自己招募士兵。祖逖率领他的部曲一百多家渡江，船到江心，他拍打着船桨发誓说：“祖逖如果不能平定中原再渡江回来，就像这大江一样有去无回！”于是屯驻在淮阴，建造熔炉铸造兵器，招募到两千多人后进军。

胡亢性情猜忌，杀了自己的几名勇猛将领。杜曾害怕被杀，便在暗中引来王冲的军队让他们攻打胡亢。胡亢出动全部精兵出城抵抗，因此城中空虚，杜曾趁机杀了胡亢并吞并了他的部众。

这时，周顗屯驻在浔水城，被杜苾围困；陶侃派明威将军朱伺救援他，杜苾退守泠口。陶侃说：“杜苾一定会从陆路进攻武昌。”于是从近路返回郡城等待，杜苾果然前来进攻。陶侃派朱伺迎击，大败杜苾，杜苾逃回长沙。周顗从浔水出来到豫章投奔王敦，王敦留下了他。陶侃派参军王贡向王敦报捷，王敦说：“如果没有陶侯，就会失去荆州了！”于是上表推荐陶侃为荆州刺史，屯驻在沔江。左丞相司马睿征召周顗，又任命他为军咨祭酒。

当初，氐王杨茂搜的儿子杨难敌，派养子到梁州做买卖，私自贩卖了一个良家子女，张光便用鞭子打死了养子。杨难敌怨恨地说：“使君刚来时，在大荒之后，士兵百姓的性命都仰仗我们氐人存活，氐人有小罪，就不能宽恕吗？”等到张光与杨虎相互攻打，双方都向杨茂搜求救，杨茂搜派杨难敌救援张光。杨难敌向张光索要财物，张光不给。杨虎便用丰厚的财物贿赂杨难敌，并且说：“流民的珍宝财物，都在张光那里，你现在攻打我，还不如攻打张光。”杨难敌对此非常高兴。张光与杨虎交战，让张孟苌在前面，杨难敌随后。杨难敌与杨虎夹击张孟苌，最终大败张孟苌，张孟苌和他的弟弟张援都战死了。张光只能环城自守。九月，张光因愤怒激动而生病，僚属劝张光退守魏兴。张光按着剑说：“我承受国家重任，不能讨伐贼寇，现在能战死，就如同登仙，说什么退避呢！”说完就去世了。随后，州里人推举他的小儿子张迈代理州中事务，张迈又与氐人交战阵亡，众人又推举始平太守胡子序代理梁州事务。

这时，荀籓在开封去世。

随后，汉国中山王刘曜、赵染在黄白城攻打麹允，麹允多次作战都失败了，朝廷诏令任命索綝为征东大将军，领兵援助麹允。

此时，王贡从王敦那里返回，到达竟陵，便假传陶侃的命令，任命杜曾为前锋大都督，让他攻打王冲，并将其斩杀，随即收降了他的全部部众。陶侃召见杜曾，杜曾不来。王贡担心因假传命令的事会获罪，于是就和杜曾一起反过来攻打陶侃。冬季，十月，陶侃的军队大败，陶侃仅自身逃脱。随后，王敦上表奏请让陶侃以平民身份兼任原职。陶侃又率领周访等人进攻杜苾，最终大败杜苾，王敦才上奏恢复陶侃的官职。

此时，汉国的赵染对中山王刘曜说：“麹允率领大军在外，长安空虚，可以袭击。”刘曜便让赵染率领五千精锐骑兵袭击长安，庚寅日夜里，攻入长安外城。愍帝逃到射雁楼。赵染焚烧龙尾以及各营垒，杀死抢掠了一千多人；辛卯日清晨，撤退屯驻在逍遥园。壬辰日，将军麹鉴从阿城率领五千人救援长安。癸巳日，赵染领兵返回，麹鉴追击，与刘曜在零武相遇，麹鉴的军队大败。

这时，杨虎、杨难敌加紧攻打梁州，胡子序弃城逃走，杨难敌自称刺史。

汉国中山王刘曜仗着胜利而不设防备。十一月，麹允领兵袭击他，汉**队大败，其冠军将军乔智明被斩杀；刘曜领兵返回平阳。

王浚因为他父亲字“处道”，自认为应验“当涂高”的谶语，图谋称帝。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掾高柔恳切劝谏，结果都被王浚杀死。燕国人霍原，志向气节清高，多次推辞征召。王浚就称帝的事询问他，霍原不回答。王浚就诬陷霍原与盗贼勾结，将他杀死并悬挂首级示众。于是士人百姓震惊怨恨，而王浚却日益骄横自大，不亲自处理政事，所任用的都是些苛刻的小人，枣嵩、朱硕尤其贪婪专横。北方各州有歌谣说：“府中赫赫，是朱丘伯（朱硕）；十袋五袋，进了枣郎（枣嵩）的口袋。”赋税徭役繁重，百姓不堪忍受，很多人叛逃到鲜卑。从事韩咸监护柳城，极力称赞慕容廆能接纳士人百姓，想以此委婉劝谏王浚。王浚发怒，杀了韩咸。

王浚起初只倚仗鲜卑、乌桓的力量，后来他们都背叛了他。加上连年蝗灾旱灾，兵力日益衰弱。石勒想袭击他，却不知他的虚实，准备派使者去侦察，幕僚请求用羊祜、陆抗交往的旧例，给王浚写信。石勒就此询问张宾，张宾说：“王浚名义上是晋朝大臣，实际上想废晋自立，只是担心天下英雄不追随他罢了；他想得到将军您，就像项羽想得到韩信一样。将军威名震动天下，现在用谦卑的言辞、丰厚的礼物，屈身侍奉他，还怕他不信，何况要像羊祜、陆抗那样对等相待呢！谋划他人却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这很难成功。”石勒说：“好！”十二月，石勒派舍人王子春、董肇带上很多珍宝，向王浚献上表文说：“我本是小胡人，遭遇乱世饥荒，流离困顿，逃到冀州，私下聚集部众以求保命。如今晋朝国运衰落，中原无主；殿下是州中的乡贤望族，为天下人所尊崇，能称帝的，除了您还有谁呢！我之所以舍命起兵，诛讨暴乱，正是为殿下扫清障碍。希望殿下顺应天意民心，早日登上皇位。我尊奉殿下就如同天地父母，殿下若能体察我的诚心，也应把我当作儿子一样看待。”随后又给枣嵩写信，并用厚礼贿赂他。

王浚因段疾陆眷刚刚背叛，士民大多离开了自己，现在听说石勒想归附，就非常高兴，便对王子春说：“石公是一时英杰，占据赵、魏地区，却想向我称臣，这可信吗？”王子春说：“石将军才力强盛，确实如殿下所说。但因殿下是中原尊贵的望族，威名遍及夷族、汉族，自古以来胡人能成为辅佐名臣，却没有成为帝王的。石将军不是厌恶帝王之位而让给殿下，而是考虑到帝王自有天命，不是靠智力能夺取的，即便强行夺取，也必定不被上天和百姓认可。项羽虽然强大，最终还是被刘邦所打败。石将军与殿下相比，就像月亮和太阳，所以他借鉴往事，归附殿下，这正是石将军的见识远远超过常人之处，殿下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王浚听后非常高兴，便封王子春、董肇都为列侯，另派使者回访，用厚礼回赠石勒。游纶的哥哥游统，是王浚的司马，镇守范阳，派使者私下归附石勒；石勒斩杀使者并送给王浚。王浚虽没治游统的罪，却更相信石勒是忠诚的，因此不再怀疑他。

这一年，左丞相司马睿派长子司马绍镇守广陵，任命丞相掾蔡谟为参军。蔡谟是蔡克的儿子。

这时，汉国中山王刘曜在石梁包围河南尹魏浚，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派兵救援，刘曜分兵在黄河以北迎战，并打败了他们；魏浚连夜逃走，最终被抓获斩杀。

此时，代公拓跋猗卢修建盛乐城作为北都，把旧平城作为南都；又在灅水北岸修建新平城，派右贤王拓跋六修镇守，统领南部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