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新译 第124章 东海虽胜国已裂，汉赵初立乱世开

晋纪八

公元305年

夏季四月，张方废黜了羊皇后。

此前，游楷等人攻打皇甫重，多年不能攻克，皇甫重派他的养子皇甫昌向外界求救。皇甫昌拜见司空司马越，司马越因为太宰司马颙刚刚和崤山以东地区和解，所以不肯出兵。皇甫昌就和殿中侍从杨篇谎称是司马越的命令，从金墉城迎回羊皇后。进入宫中后，以皇后的命令发兵讨伐张方，准备奉迎皇帝回洛阳。事情发生得很仓促，百官起初都听从了；不久知道是诈称命令，就一起杀了皇甫昌。司马颙请求派御史宣读诏书劝喻皇甫重，让他投降，皇甫重不接受诏书。在此之前，城中不知道长沙厉王司马乂和皇甫商已经死去，皇甫重抓住了御史的侍从，问道：“我弟弟带兵来了，快要到了吗？”侍从说：“已经被河间王害死了。”皇甫重脸色大变，立刻杀了侍从。于是城中知道没有外援，便一起杀了皇甫重投降。司马颙任命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

六月甲子日，安丰元侯王戎在郏县去世。

张辅到了秦州，杀了天水太守封尚，想以此树立威信；又召见陇西太守韩稚，韩稚的儿子韩朴率兵攻打张辅。张辅的军队战败，最终被杀。凉州司马杨胤对张轨说：“韩稚擅自杀死刺史，您掌管一方兵权，不能不讨伐他。”张轨听从了这个建议，便派中督护汜瑗率领二万人讨伐韩稚，韩稚到张轨那里投降。不久，鲜卑人若罗拔能侵犯凉州，张轨派司马宋配迎击，斩杀若罗拔能，俘虏十多万人，从此威名大振。

汉王刘渊攻打东嬴公司马腾，司马腾又向拓跋猗?请求援兵，卫操劝说拓跋猗?出兵相助。拓跋猗?率领几千轻骑兵援救司马腾，并斩杀汉将綦毋豚。朝廷下诏暂任拓跋猗?为大单于，加封卫操为右将军。甲申日，拓跋猗?去世，他的儿子普根继位。

东海中尉刘洽因为张方劫持迁徙皇帝，就劝说司空司马越起兵讨伐张方。秋季七月，司马越向崤山以东的征、镇、州、郡传布檄文说：“打算纠集率领义兵，奉迎天子，返回旧都洛阳。”东平王司马楙听说后，内心十分恐惧；长史王修劝司马楙说：“东海王是宗室中有重要声望的人；现在发动义兵，您应当把徐州交给她，这样就能免除灾难，而且还能有谦让的美名。”司马楙听从了他的建议。司马越于是以司空身份兼任徐州都督，司马楙自己担任兖州刺史；朝廷下诏立即派使者刘虔去授予官职。这时，司马越兄弟都占据着地方要职，于是范阳王司马虓和王浚等人共同推举司马越为盟主，司马越便自行选拔设置刺史以下的官职，朝廷官员大多前去归附他。

成都王司马颖被废黜后，黄河以北的人大多同情他。司马颖的部将公师藩等人自称将军，在赵、魏地区起兵，部众达到几万人。当初，上党武乡的羯人石勒，有胆识力气，擅长骑马射箭。并州发生大饥荒时，建威将军阎粹劝说东嬴公司马腾在崤山以东逮捕各胡人，卖掉他们来补充军饷。石勒也被抓去，卖给茌平人师懽做奴隶，师懽觉得他相貌奇特就放了他。师懽家邻近马牧，石勒就和牧帅汲桑聚集壮士成为强盗团伙。等到公师藩起兵，汲桑和石勒率领几百名骑兵前去投奔。汲桑开始让石勒以石为姓，以勒为名。公师藩攻陷郡县，杀死二千石、长史等官员，进军攻打邺城。平昌公司马模十分恐惧；范阳王司马虓派他的部将苟曦援救邺城，与广平太守谯国人丁绍一起攻打公师藩，并把他击退。

八月，辛丑日，朝廷宣布大赦。

司空司马越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平东将军，监管徐州各项军事事务，留守下邳。司马睿请求让王导担任司马，并把军事事务托付给他。司马越率领三万披甲士兵，向西驻扎在萧县，范阳王司马虓从许昌出兵驻扎在荥阳。司马越秉承皇帝旨意任命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让范阳王司马虓兼任豫州刺史；刘乔认为司马虓的任命不是天子下达的正式命令，于是就发兵抵抗。司马虓任命刘琨为司马，司马越任命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刘乔向尚书省上奏，列举刘舆兄弟的罪状，并趁机领兵攻打许昌，派他的长子刘佑带兵在萧县的灵壁抵御司马越，司马越的军队无法前进。东平王司马楙在兖州，不停地征收赋税徭役，郡县难以承受。范阳王司马虓派苟曦返回兖州，调司马楙担任青州都督。司马楙不接受命令，便背叛了崤山以东的诸侯，并和刘乔联合。

太宰司马颙听说崤山以东起兵，十分恐惧。因为公师藩是为成都王司马颖起兵的，壬午日，司马颙上表奏请任命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并配给一千士兵；又任命卢志为魏郡太守，跟随司马颖镇守邺城，想以此安抚人心；又派建武将军吕朗驻扎在洛阳。

随后，司马颙发布诏书，命令东海王司马越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司马越等人不服从。恰逢收到刘乔上奏的事情，冬季十月，丙子日，朝廷下诏称：“刘舆胁迫范阳王司马虓，制造凶恶叛逆之事。现在命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司马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自率领所属军队，和刘乔合力；任命张方为大都督，统领十万精锐士兵，和吕朗一起在许昌会师，诛杀刘舆兄弟。”司马释，是宣帝弟弟穆王司马权的孙子。丁丑日，司马颙让成都王司马颖统领将军楼褒等人，前镇东将军石超统领北中郎将王阐等人，据守河桥，作为刘乔的后续援兵。晋升刘乔为镇东将军，授予符节。

刘弘给刘乔和司空司马越写信，想让他们消除怨恨、停止用兵，共同辅助王室，可两人都不听从。刘弘又上奏表说：“近年来战乱纷起，猜忌灾祸像刀锋一样滋生，亲王之间产生嫌隙，灾难延及宗室子弟。今天还是忠臣，明天就成了逆贼，反复无常，互相成为战事的发起者。自有典籍记载以来，骨肉相残的灾祸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的，我私下为此悲痛！如今边疆没有防备的储备，中原地区有生产凋敝的困境，而朝廷的重臣，不考虑国家大局，竞相争夺寻常利益，自相倾轧。万一四方外族乘虚而入发动变乱，这就如同卞庄手下争斗的猛虎，自行向人显示可乘之机啊。我认为应该迅速发布明确的诏书给司马越等人，让他们双方消除猜疑嫌隙，各自保住自己的辖地。从今以后，有不遵守诏书、擅自兴兵的人，天下共同讨伐他。”当时太宰司马颙正在对抗关东地区，倚仗刘乔的援助，所以不采纳刘弘的建议。

刘乔乘虚袭击许昌，并攻占了它。刘琨领兵救援许昌，结果没赶上，于是和哥哥刘舆以及范阳王司马虓一起逃奔河北；刘琨的父母被刘乔抓获。刘弘因为张方残暴，知道司马颙必定失败，就派参军刘盘担任督护，率领各军接受司空司马越的指挥。

当时天下大乱，刘弘专门都督江、汉地区，威望推行到南方边远地区。谋划事情成功了，就说是“某人的功劳”；如果有失败，就说是“我老夫的罪过”。每当有事务要兴办，就亲手写信给郡守、国相，恳切细致地叮嘱。因此人们都感动喜悦，争相为他效力，都说：“得到刘公的一封亲笔信，胜过十个部门的官员前来督促。”前广汉太守辛冉劝说刘弘做一些纵横捭阖的事情，刘弘发怒，杀了他。

这时，有彗星出现在北斗星旁。

随后，平昌公司马模派将军宋胄赶赴河桥。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谎称接到檄文，自称平西将军，重新拥立羊皇后。洛阳令何乔攻打周权，并将他杀死，再次废黜羊皇后。太宰司马颙假传诏书，以羊皇后屡次被奸人拥立为由，派尚书田淑命令留守台署赐羊皇后死。诏书多次送达，司隶校尉刘暾等人上奏，他们坚决认为：“羊庶人家族已经败落，被废后安置在空宫中，宫门守卫严密，没有机会和奸人勾结作乱。无论愚笨还是聪明的人，都认为她冤枉。如今杀一个困顿无依的人，却让天下人悲伤，对治理有什么好处呢！”司马颙发怒，派吕朗逮捕刘暾。刘暾逃奔青州，依附高密王司马略。但羊皇后也因此得以幸免。

十二月，吕朗等人向东驻扎在荥阳，成都王司马颖进兵占据洛阳。

刘琨劝说冀州刺史太原人温羡，让他把职位让给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兼任冀州刺史后，便派刘琨到幽州向王浚请求援兵；王浚派出精锐骑兵资助他，刘琨在黄河边攻打王阐，并将其斩杀。刘琨于是和司马虓领兵渡过黄河，在荥阳斩杀了石超。刘乔从考城率军撤退。司马虓派刘琨和督护田徽向东到廪丘攻打东平王司马楙，司马楙狼狈的逃回自己的封国。刘琨、田徽领兵向东迎接司马越，并在谯地攻打刘佑；最终，刘佑战败而死，刘乔的部众于是溃散，刘乔逃奔平氏。司空司马越进军驻扎在阳武，王浚派他的部将祁弘率领鲜卑、乌桓的精锐骑兵作为司马越的先锋。

当初，陈敏攻克石冰后，自认为勇力谋略无人能及，便有了割据江东的志向。他的父亲发怒说：“使我们家族灭绝的，一定是这个儿子！”于是因忧虑而去世。陈敏因守丧而离职。司空司马越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司马越被刘佑打败后，陈敏请求回东方收兵，于是占据历阳反叛。吴王常侍甘卓，放弃官职回到东方，到历阳后，陈敏为儿子陈景娶了甘卓的女儿，让甘卓假称皇太弟的命令，任命陈敏为扬州刺史。陈敏派弟弟陈恢和别将钱端等人向南攻占江州，弟弟陈斌向东攻占各郡，江州刺史应邈、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都弃官逃跑。

陈敏于是占据了江东，并任命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杨内史，周玘为安丰太守，凡是江东的豪杰、名士，都加以收罗礼遇，担任将军、郡守的有四十多人；有的年老患病，也都加以俸禄和任命。贺循假装患了疯病，才得以幸免，陈敏于是让顾荣兼任丹杨内史。周玘也称病，不到郡中任职。陈敏怀疑各位名士终究不会为自己所用，就想把他们全部杀掉。顾荣劝陈敏说：“中原丧乱，胡夷入侵。看如今的形势，中原已经不能再振兴了，百姓将没有遗留的种类。江南虽然经历了石冰之乱，但人口物资还保全着，我常常担心没有像孙权、刘备那样的君主来保全它。如今将军英明神武世间少有，功勋已很显着，拥有几万士兵，战船堆积如山，如果能信任君子，让他们各自能尽心竭力，消除细小的猜疑，堵塞谗言陷害的途径，那么长江上游的几个州，就可以传布檄文平定；不然的话，最终不会成功。”陈敏于是停止了杀人的计划。陈敏命令属官推举自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向尚书省上奏，声称接到皇帝密诏，要从长江进入沔水、汉水，奉迎皇帝。

太宰司马颙任命张光为顺阳太守，率领五千步兵骑兵到荆州讨伐陈敏。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驻扎在夏口，又派南平太守汝南人应詹督率水军随后跟进。陶侃和陈敏是同郡人，又同年被荐举为官。随郡内史扈怀对刘弘说：“陶侃驻守大郡，统领强兵，如果有二心，那么荆州的东门就没有防备了！”刘弘说：“陶侃的忠诚和能力，我早就了解了，他一定不会这样。”陶侃听说后，就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到刘弘那里以表忠心，刘弘任命他们为参军，并给予资助后让他们回去。还说：“你贤德的叔父出征，你的祖母年事已高，你们可以回去了。普通人之间的交往，尚且不违背心意，何况大丈夫呢！”

陈敏任命陈恢为荆州刺史，侵犯武昌；刘弘加封陶侃为前锋督护来抵御他。陶侃把运输船改造成战舰，有人认为不可以。陶侃说：“用官船攻打官贼，有什么不可以！”陶侃和陈恢交战，多次打败他；又和皮初、张光、苗光在长岐共同打败钱端。

南阳太守卫展劝刘弘说：“张光是太宰的亲信，您既然和东海王合作，就应该斩杀张光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刘弘说：“辅政大臣的得失，难道是张光的罪过！危害别人来使自己安全，君子不会这样做。”于是上表称赞张光的特殊功勋，请求加以升迁提拔。

这一年，离石发生大饥荒，汉王刘渊迁徙到黎亭驻扎，依靠官府仓库的粮食；留下太尉刘宏守卫离石，派大司农卜豫运送粮食供给他。

公元306年

春季，正月，戊子朔（初一），发生了日食。

起初，太弟中庶子兰陵人缪播受到司空司马越的宠信；缪播的堂弟右卫率缪胤，是太宰司马颙前妃的弟弟。司马越起兵后，派缪播、缪胤到长安劝说司马颙，让他奉送皇帝返回洛阳，约定和司马颙分治天下，像周公、召公那样分别治理陕地以东和以西的地区。司马颙一向信任缪播兄弟，立刻就想听从他们的建议。张方自认为罪行严重，担心会成为被诛杀的首要对象，就对司马颙说：“如今我们占据着地势险要的地方，国家富裕，兵力强大，奉持天子来发号施令，谁敢不服从，为什么要拱手受制于人呢！”司马颙于是放弃了原来的想法。等到刘乔战败，司马颙感到恐惧，想停止用兵，和崤山以东地区和解。但又担心张方不听从，因此犹豫不决。

张方一向和长安富人郅辅关系亲近友好，让他担任帐下督。司马颙的参军河间人毕垣，曾经被张方侮辱过，趁机劝司马颙说：“张方长期屯兵霸上，听说崤山以东的军队强盛，就徘徊不前，此时应该防范他尚未萌发的阴谋。他的亲信郅辅详细知道他的谋划。”缪播、缪胤又劝说司马颙：“应该赶紧斩杀张方来谢罪，崤山以东地区可以不费兵力就能平定。”司马颙派人召见郅辅，毕垣迎上去劝郅辅说：“张方想要谋反，人们都说你知道这件事。王爷如果问你，你用什么话来回答？”郅辅吃惊地说：“我实在没有听说张方谋反，这该怎么办？”毕垣说：“王爷如果问你，你只说‘是的’就行了；不然的话，你必定免不了灾祸。”郅辅进见，司马颙问他说：“张方谋反，你知道吗？”郅辅说：“是的。”司马颙说：“派你去拘捕他，可以吗？”郅辅又说：“是的。”司马颙于是派郅辅给张方送信，趁机杀掉他。郅辅既然和张方关系亲近，就持刀进入张方的营中，守卫的人也不怀疑。张方在灯下打开信函，郅辅趁机斩下了他的头。回来报告后，司马颙任命郅辅为安定太守。把张方的头送给司空司马越请求和解；但司马越不答应。

宋胄袭击河桥，楼褒向西逃走。平昌公司马模派前锋督护冯嵩会同宋胄进逼洛阳。成都王司马颖向西逃奔长安，到达华阴，听说司马颙已经和崤山以东地区讲和，就留下来不敢前进。吕朗屯兵荥阳，刘琨把张方的头拿给他看，吕朗于是投降。甲子日，司空司马越派祁弘、宋胄、司马纂率领鲜卑人向西迎接皇帝的车驾，任命周馥为司隶校尉、持符节，都督各军，屯兵渑池。

三月，惤县县令刘柏根反叛，部众有数万人，自称惤公。王弥率领家兵僮仆跟随他，刘柏根任命王弥为长史，王弥的堂弟王桑为东中郎将。刘柏根侵犯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马略派刘暾领兵抵抗；刘暾兵败，逃奔洛阳，司马略逃走据守聊城。王浚派部将讨伐刘柏根，并将他斩杀。王弥逃入长广山成为强盗。

这时，宁州连年发生饥荒和瘟疫，死亡的人以十万计。五苓夷人势力强盛，州兵屡次战败。官吏百姓流入交州的很多，夷人于是包围了州城。李毅病重，救援的道路断绝，于是上奏疏说：“我不能遏制贼寇的暴虐，只能坐等灭亡。如果朝廷不垂怜体恤，请求派大使前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对我施加重刑；如果我已经死了，就把我的尸体示众作为惩罚。”朝廷没有答复，过了几年，他的儿子李钊从洛阳前去探望他，还没到达，李毅就去世了。李毅的女儿李秀，明智通达，有父亲的风范，众人推举李秀代理宁州事务。李秀鼓励战士，环城固守。城中粮食耗尽，就烤老鼠、挖野草来吃。趁夷人稍微懈怠的时候，就出兵突然袭击，打败了他们。

范长生到成都，成都王李雄到城门口迎接，手持版笏，拜范长生为丞相，尊称他为范贤。

夏季四月，己巳日，司空司马越领兵驻扎在温县。起初，太宰司马颙认为张方一死，东方的战事必定会平息。不久，东方的军队听说张方死了，反而争相入关，司马颙十分后悔，于是斩杀了郅辅，派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领兵在湖县抵御祁弘等人。五月，壬辰日，祁弘等人进攻彭随、刁默，大败他们。随后向西入关，又在霸水打败司马颙的部将马瞻、郭伟，司马颙独自骑马逃进太白山。祁弘等人进入长安，所属的鲜卑兵大肆抢掠，杀死两万多人，百官逃散，躲进山中，捡拾橡树果实充饥。己亥日，祁弘等人侍奉皇帝乘坐牛车向东返回洛阳。任命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镇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初一），皇帝抵达洛阳，重新立羊皇后。辛未日，宣布大赦，改年号。

马瞻等人进入长安，杀死梁柳，和始平太守梁迈一起到南山迎接太宰司马颙。弘农太守裴廙、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起兵攻打司马颙，斩杀马瞻、梁迈。贾疋是贾诩的曾孙。司空司马越派督护麋晃领兵攻打司马颙，到达郑县，司马颙派平北将军牵秀驻守冯翊。司马颙的长史杨腾谎称是司马颙的命令，让牵秀撤兵，随后杨腾杀死牵秀，关中地区都归服于司马越，司马颙只保住一城而已。

这年，成都王李雄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晏平，国号大成。追尊父亲李特为景皇帝，庙号始祖；尊奉王太后为皇太后。任命范长生为天地太师；恢复他的部曲，都不参与征税。众将领仗着恩宠，互相争夺官位等级，尚书令阎式上奏疏，请求参照汉、晋旧制，建立百官制度，李雄听从了他的建议。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发生日食。

八月，任命司空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司马虓为司空，镇守邺城；平昌公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守许昌；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兼任幽州刺史。司马越任命吏部郎颍川人庾敳为军谘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黄门侍郎河南人郭象为主簿，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谢鲲为掾吏。胡母辅之向司马越推荐乐安人光逸，司马越也征召了他。庾敳等人都崇尚虚无玄妙之说，不把世俗事务放在心上，纵酒放诞；庾敳聚敛财物没有满足；郭象品行不端，喜好揽权；司马越都因为他们在世上名声很大，所以征召他们。

祁弘入关时，成都王司马颖从武关逃奔新野。恰逢新城元公刘弘去世，司马郭劢作乱，想迎接司马颖为主君，治中顺阳人郭舒拥戴刘弘的儿子刘璠讨伐郭劢，并将他斩杀。朝廷下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收捕司马颖。司马颖向北渡过黄河，逃奔朝歌，收罗旧部将士，得到几百人，想投奔公师藩。九月，顿丘太守冯嵩抓获司马颖，并把他送到邺城；范阳王司马虓不忍心杀他，就把他幽禁起来。公师藩从白马向南渡过黄河，兖州刺史苟曦讨伐并斩杀了他。

晋升东赢公司马腾的爵位为东燕王，平昌公司马模为南阳王。

冬季，十月，范阳王司马虓去世。长史刘舆考虑到成都王司马颖一向深得邺城人心，便秘不发丧，派人假装成朝廷使者，假传诏书，连夜赐司马颖自尽，并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司马颖的部属早已逃散，只有卢志一直追随，至死不渝，他收殓了司马颖的遗体。太傅司马越召卢志为军谘祭酒。

司马越打算召刘舆入幕，有人提醒说：“刘舆就像油垢，靠近就会沾污他人。”但刘舆到后，司马越却对他疏远冷淡。刘舆暗中查阅天下兵籍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地形等资料，全都默记于心。当时军务政务繁多，每次开会讨论，从长史潘滔以下的官员都束手无策；而刘舆却能随机应变，分析筹划，司马越于是倾心交谈，委以重任，任命他为左长史，将军政要务全部交给他处理。刘舆建议司马越派其弟刘琨镇守并州，以巩固北方防务；司马越上表奏请刘琨为并州刺史，任命东燕王司马腾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守邺城。

十一月，己巳日夜间，惠帝吃饼中毒，庚午日，在显阳殿驾崩。羊皇后自认为是皇太弟司马炽的嫂子，担心不能成为太后，就打算拥立清河王司马覃。侍中华混劝谏说：“太弟在东宫已经很久了，民心所向早已确定，今天难道能更换吗！”立即用不封口的文书迅速报告太傅司马越，召太弟入宫。羊皇后已经召司马覃到尚书阁，司马覃怀疑会有变故，便称病返回。癸酉日，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奉皇后为惠皇后，居住在弘训宫；追尊母亲王才人为皇太后；立妃子梁氏为皇后。

怀帝开始遵循旧制，在东堂处理政务。每当举行宴会，总是和众大臣讨论各种事务，考辨经籍。黄门侍郎傅宣感叹道：“今天又看到武帝时期的景象了！”

十二月，壬午朔（初一），发生日食。

太傅司马越以诏书征召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司马颙于是接受征召。南阳王司马模派部将梁臣在新安拦截他，在车中将他掐死，并杀了他的三个儿子。

辛丑日，任命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兼任司徒；尚书左仆射王衍为司空。

己酉日，将惠帝安葬在太阳陵。

刘琨到达上党，东燕王司马腾就从井陉东下。当时并州发生饥荒，多次遭到胡人的劫掠，郡县不能自保。州将田甄、田甄的弟弟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以及士兵百姓一万多人，都跟随司马腾到冀州寻找粮食，号称“乞活”，剩下的民户不到两万，贼寇横行，道路阻断。刘琨在上党招募士兵，得到五百人，边战斗边前进。到达晋阳，官府房舍被焚毁，城乡一片萧条，刘琨安抚慰劳、招徕百姓，流民逐渐聚集起来。

公元307年

春季，正月，癸丑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吏部郎周穆，是太傅司马越的姑表兄弟，他和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劝司马越说：“皇上当初能成为皇太弟，是张方的主意。清河王原本是太子，您应当拥立他。”司马越不答应。他们又反复劝说，司马越发怒，就把他们杀了。

二月，王弥侵犯青、徐二州，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了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太傅司马越任命公车令东莱人鞠羡为本郡太守，让他讨伐王弥，王弥进攻并杀了鞠羡。

陈敏执政没有章法，不被有才能的人依附；他的子弟凶恶残暴，所到之处都带来祸患；顾荣、周玘等人对此很担忧。庐江内史华谭给顾荣等人写信说：“陈敏非法占据吴、会地区，性命如同早晨的露水一样危险。各位有的在名郡担任要职，有的身为朝廷近臣，却去屈辱地在奸人的朝廷里做官，屈身于叛逆的团伙中，不也感到羞耻吗！吴武烈帝孙坚父子都凭借英杰之才，继承大业。如今以陈敏的凶狠狡诈，加上七个弟弟的顽劣平庸，想追随桓王孙策的高迈足迹，踏上大皇帝孙权的非凡道路，从长远来看，各位贤士恐怕也不会认可。如今皇驾东返，贤才充满朝廷，将要发动大军清理建业，各位有什么脸面再见中原人士呢？”顾荣等人本来就有除掉陈敏的想法，收到信后，心里十分惭愧，就秘密派使者报告征东大将军刘准，让他发兵到长江边。他们愿做内应，并用剪发作为信物。刘准派扬州刺史刘机等人从历阳出兵讨伐陈敏。

陈敏派他的弟弟广武将军陈昶率领几万士兵驻扎在乌江，历阳太守陈宏驻扎在牛渚。陈敏的弟弟陈处知道顾荣等人有二心，劝陈敏杀掉他们，陈敏没有听从。

陈昶的司马钱广，是周玘的同郡人，周玘秘密让钱广杀了陈昶，接着宣称州城已杀了陈敏，敢乱动的人诛灭三族。钱广领兵驻守朱雀桥南；陈敏派甘卓讨伐钱广，把精锐部队都交给了他。顾荣担心陈敏怀疑自己，就故意去见陈敏。陈敏说：“你应当四面出镇防卫，怎么能到我这里来呢！”顾荣于是出来，和周玘一起劝甘卓说：“如果江东的事情能成功，我们应当共同完成它。但你看现在的形势，会有成功的道理吗？陈敏本是平庸之才，政令反复无常，计谋不确定，他的子弟各自都很骄横，他的失败是必然的。而我们却安然享受他的官禄，事情失败的时候，让长江以西的各支军队把我们的头颅装在匣子里送到洛阳，题上‘逆贼顾荣、甘卓之首’，这是万世的耻辱啊！”甘卓于是谎称生病，接回女儿，拆断桥梁，把船只收在南岸，和周玘、顾荣以及前松滋侯相丹杨人纪瞻一起攻打陈敏。陈敏亲自率领一万多人讨伐甘卓，甘卓的士兵隔河对陈敏的部众说：“我们当初努力追随陈公，正是因为有顾丹杨、周安丰（指顾荣、周玘）；如今他们都变了，你们还为他干什么！”陈敏的部众犹豫不决，顾荣用白羽扇一挥，众人都溃散离去。陈敏独自骑马向北逃跑，在江乘被追上抓获，他感叹说：“众人耽误了我，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对弟弟陈处说：“我对不起你，你没有对不起我！”于是在建业斩杀了陈敏，诛灭了他的三族。接着会稽等郡也都杀了陈敏的各个弟弟。

当时平东将军周馥代替刘准镇守寿春。三月，己未朔（初一），周馥把陈敏的首级传送到京城。朝廷下诏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司马越征召周玘为参军，陆玩为掾吏。陆玩是陆机的堂弟。顾荣等人到达徐州，听说北方更加混乱，就迟疑不敢前进，司马越给徐州刺史裴盾写信说：“如果顾荣等人犹豫不决，就用军法押送他们！”顾荣等人害怕，就逃了回去。裴盾是裴楷哥哥的儿子，也是司马越妃子的哥哥。

西阳夷人侵犯江夏，太守杨珉召集督将商议对策。众将争相献上计策，只有骑督朱伺不说话。杨珉说：“朱将军为什么不说话？”朱伺说：“众人用言语攻打贼寇，我只凭武力罢了。”杨珉又问：“将军前后攻打贼寇，为什么总能取胜？”朱伺说：“两军对阵，只应当忍耐；对方不能忍耐，我能忍耐，因此取胜。”杨珉认为他说得很好。

朝廷下诏追复杨太后的尊号；丁卯日，改葬杨太后，谥号为武悼。

庚午日，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豫章王司马诠为皇太子。辛未日，大赦天下。

怀帝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关心各种政务；太傅司马越很不高兴，坚决请求外出镇守藩地。庚辰日，司马越出京镇守许昌。

任命高密王司马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守长安；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然镇守邺城。

公师藩死后，汲桑逃回苑中，重新聚集部众劫掠郡县，自称大将军，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任命石勒为前驱，所到之处总能攻克，任命石勒为扫虏将军，于是进军攻打邺城。当时邺城中仓库空竭，但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的物资用度十分富足。司马腾生性吝啬，不赈济施舍，到了危急时刻，才赏赐将士每人几升米、几尺帛，因此人们不愿为他效力。夏季五月，汲桑大败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邺城，司马腾轻装骑马出逃，被汲桑的部将李丰杀死。汲桑取出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装在车上，每件事都要向棺材请示后才行动。随后焚烧邺城宫殿，大火十天不灭；杀死士民一万多人，大肆抢掠后离去。从延津渡过黄河，向南攻打兖州。太傅司马越十分恐惧，派苟曦和将军王赞等人讨伐汲桑。

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人占据成固，劫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派巴西太守张燕讨伐他们。邓定等人饥饿困窘，向张燕诈降，并且贿赂他，张燕为此放慢了进军速度。邓定秘密派訇氐向成汉求救，成汉主李雄派太尉李离、司徒李云、司空李璜率领二万士兵救援邓定。与张燕交战，大败张燕，张殷和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逃跑。过了十多天，李离等人领兵返回，把汉中百姓全部迁徙到蜀地。汉中人句方、白落率领官吏百姓返回坚守南郑。

石勒和苟曦等人在平原、阳平之间相持，几个月内，大小三十多战，互有胜负。秋季七月，己酉朔（初一），太傅司马越驻扎在官渡，为苟曦声援。

己未日，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持符节，镇守建业。

八月，己卯朔（初一），苟曦在东武阳攻打汲桑，大败汲桑。汲桑退守清渊。

随后，朝廷从荆州、江州分出八个郡设置湘州。

九月，戊申日，琅邪王司马睿到达建业。司马睿任命安东司马王导为主要谋士，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每件事都向他咨询。司马睿一向名声威望不高，吴地人不归附他，他到建业后过了很久，士大夫没有前来投奔的，王导为此担忧。恰逢司马睿外出观看禊祭仪式，王导让司马睿乘坐轿子，陈设仪仗，自己和各位名士都骑马随从，纪瞻、顾荣等人看到后十分惊讶，便相继在道路左边下拜。王导趁机劝司马睿说：“顾荣、贺循是当地有声望的人，应该招揽他们来笼络人心。这两个人来了，其他人就没有不来的了。”司马睿于是派王导亲自去拜访贺循、顾荣，两人都接受邀请来了。任命贺循为吴国内史；顾荣为军司，加授散骑常侍，凡是军府中的政事，都和他们商议。又任命纪瞻为军祭酒，卞壶为从事中郎，周玘为仓曹属，琅邪人刘超为舍人，张闿和鲁国人孔衍为参军。卞壶是卞粹的儿子；张闿是张昭的曾孙。王导劝司马睿：“用谦逊的态度对待士人，用节俭的办法保证用度，以清静无为的原则处理政务，安抚笼络本地旧臣和新来的人。”因此江东的人心都归附了司马睿。司马睿刚到建业时，常因喝酒耽误事情；王导对此加以劝说。司马睿让人斟酒，自己举起酒杯倒掉，从此就戒酒了。

苟曦追击汲桑，攻破他的八个营垒，杀死一万多人。汲桑和石勒收拢残余部众，准备投奔汉国，冀州刺史谯国人丁绍在赤桥截击他们，又打败了他们。汲桑逃奔马牧，石勒逃奔乐平。太傅司马越返回许昌，加授苟曦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丁绍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都授予符节。

苟曦多次打败强大的敌寇，威名远扬，他善于处理繁重复杂的事务，执法严厉。他的姨母来依附他，苟曦对她供养十分优厚。姨母的儿子请求做将领，苟曦不答应，说：“我不会用王法宽恕人，你不会后悔吗！”他坚持请求，苟曦就任命他为督护；后来他犯了法，苟曦持符节将他斩首，姨母磕头求情，苟曦没有听从。随后他穿上素服哭着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哭弟弟的是苟道将（苟曦字道将）。”

胡人部落首领张?督、冯莫突等人，拥有几千部众，在上党修筑壁垒据守，石勒前去投奔他们，趁机劝张?督等人说：“刘单于（刘渊）起兵攻打晋朝，你们抗拒而不服从，自己考虑一下最终能独立吗？”他们说：“不能。”石勒说：“既然这样，怎么能不早点有所归属！现在部落中的人都已经接受了单于的赏赐招募，常常聚集商议，想背叛你们去归附单于了。”张?督等人认为他说得对。冬季十月，张?督等人跟随石勒单人匹马归顺汉国，汉王刘渊任命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命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让他统领他们。

乌桓人张伏利度有二千部众，在乐平修筑壁垒据守，刘渊多次招降，都没能成功。石勒假装得罪了刘渊，前去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很高兴，和他结拜为兄弟，让石勒率领各部胡人去劫掠，石勒所向无敌，各部胡人都畏惧服从他。石勒知道大家的心都归附自己，就趁聚会时抓住张伏利度，对各部胡人说：“现在要干大事，我和张伏利度谁能当首领？”各部胡人都推举石勒。石勒于是释放张伏利度，率领他的部众归顺汉国。刘渊加授石勒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并把张伏利度的部众配属给他。

十一月，戊申朔（初一），发生日食。

甲寅日，任命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守邺城。

乙亥日，任命王衍为司徒。王衍劝太傅司马越说：“朝廷危难混乱，应当依靠地方长官，应该选拔文武双全的人来担任这一职务。”于是任命他的弟弟王澄为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对他们说：“荆州有江、汉作为屏障，青州有大海作为依托，你们二人在外而我在朝中，足以形成‘狡兔三窟’的局势了。”王澄到任后，就任命郭舒为别驾，并把州府事务托付给他。王澄日夜饮酒，不亲自处理政务，即使敌寇侵扰的情况十分紧急，他也不放在心上。郭舒经常恳切劝谏，认为应当爱护百姓、训练士兵，以保全州境，但王澄不听从。

十二月，戊寅日，“乞活”（跟随司马腾到冀州的流民武装）田甄、田兰、薄盛等人起兵，为新蔡王司马腾报仇，在乐陵斩杀汲桑。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丢弃在旧井中，司马颖的旧臣把棺材收殓安葬。

甲午日，任命前太傅刘实为太尉，刘实因年老坚决推辞，但朝廷不允许。庚子日，任命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前北军中候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人，谋划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事情败露，太傅司马越假传诏书把司马覃囚禁在金墉城。起初，太傅司马越和苟曦关系亲近，就把他请到堂上，二人结拜为兄弟。司马潘滔劝司马越说：“兖州是军事要地，魏武帝（曹操）凭借这里开创基业。苟曦有远大志向，不是纯粹的臣子，让他长期占据兖州，就会在心腹之中产生祸患。如果把他调任青州，给他优厚的名号，苟曦一定会高兴。您亲自掌管兖州，治理中原地区，护卫朝廷，这就是所说的在祸乱发生前加以预防啊。”司马越认为他说得对。癸卯日，司马越自任丞相，兼任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任命苟曦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授侍中、持符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任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司马越和苟曦从此产生了嫌隙。

苟曦到青州后，用严厉苛刻的手段树立威信，每天都杀人，青州人称他为“屠伯”（屠夫）。顿丘太守魏植被流民逼迫，聚集了五六万人，大肆抢掠兖州，苟曦出兵驻扎在无盐讨伐他。任命弟弟苟纯兼任青州刺史，苟纯行刑杀人比苟曦还要厉害。苟曦讨伐魏植，打败了他。

起初，阳平人刘灵，年轻时贫贱，力气大得能制服奔跑的牛，跑起来能赶上奔马，当时人虽然觉得他不一般，却没有谁能举荐他。刘灵捶着胸脯感叹说：“天啊，什么时候会天下大乱啊！”等到公师藩起兵，刘灵自称将军，在赵、魏地区劫掠。恰逢王弥被苟纯打败，刘灵也被王赞打败，于是两人都派使者向汉国投降。汉国任命王弥为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任命刘灵为平北将军。

李钊到达宁州，州里人拥戴李钊代理州中事务。治中毛孟到京城，请求朝廷任命刺史，他多次上奏，都没有被受理。毛孟说：“君主去世、亲人丧亡，我们被困在这孤立的城中，不远万里来诉说哀情，精诚却不能感动朝廷，活着不如死了！”就想要自刎，朝廷怜悯他，就任命魏兴太守王逊为宁州刺史，同时下诏令交州出兵救援李钊。交州刺史吾彦派他的儿子吾咨领兵救援。

慕容廆自称鲜卑大单于。拓跋禄官去世，弟弟猗卢总领三部，和慕容廆互通友好。

公元308年

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发生日食。

丁未日，大赦天下。

汉王刘渊派遣抚军将军刘聪等十名将领向南占据太行，派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名将领向东攻下赵、魏地区。

二月，辛卯日，太傅司马越杀死清河王司马覃。

庚子日，石勒侵犯常山，王浚打败了他。

凉州刺史张轨患了风疾，不能说话，让他的儿子张茂代理州中事务。陇西内史晋昌人张越，是凉州的大族，想驱逐张轨取代他，就和他的哥哥酒泉太守张镇以及西平太守曹祛，谋划派使者到长安禀告南阳王司马模，声称张轨因重病不能理事，请求任命秦州刺史贾龛代替他。贾龛将要接受任命，他的哥哥劝他说：“凉州刺史张轨是一时的名士，在西州威望很高，你有什么德行能代替他！”贾龛于是作罢。张镇、曹祛上奏疏，又请求另派刺史，但没有得到回复；于是发布檄文废黜张轨，让军司杜耽代理州中事务，派杜耽上表举荐张越为刺史。

张轨下达教令，想退位，回到宜阳养老。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踩断张镇的檄文，推门进来说：“晋朝多灾多难，您安抚平定西夏，张镇兄弟竟敢肆意作乱叛逆，应当鸣鼓征讨他们。”于是出去，戒严备战。恰逢张轨的长子张实从京城回来，就任命张实为中督护，领兵讨伐张镇。派张镇的外甥太府主簿令狐亚先去劝说张镇，向他陈述利害，张镇流着泪说：“是别人误导了我！”于是到张实处认罪。张实向南攻打曹祛，把他赶走了。朝廷收到张镇、曹祛的奏疏后，任命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治中杨澹骑马赶到长安，在大庭上割下耳朵，诉说张轨被诬陷的情况。南阳王司马模上表请求暂停任命袁瑜，武威太守张琠也上奏表挽留张轨；朝廷下诏依照司马模的上表办理，并且命令诛杀曹祛。张轨于是命令张实率领三万步兵骑兵讨伐曹祛，将他斩杀。张越逃奔邺城，凉州才安定下来。

三月，太傅司马越从许昌迁移到鄄城镇守。

王弥收罗逃散的部众，兵力又大振。他分派众将领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经过的地方攻陷郡县，杀死很多郡守县令，拥有几万部众；苟曦和他连续交战，都不能取胜。夏季，四月，丁亥日，王弥攻入许昌。

太傅司马越派遣司马王斌率领五千披甲士兵入京保卫京城，张轨也派遣督护北宫纯领兵保卫京城。五月，王弥从轘辕关进入，在伊水以北打败官军，京城大为震动，宫城的大门白天都关闭着。壬戌日，王弥到达洛阳，驻扎在津阳门。朝廷下诏任命王衍都督征讨诸军事。甲子日，王衍和王斌等人出战，北宫纯招募一百多名勇士冲击敌阵，王弥的军队大败。乙丑日，王弥烧毁建春门后向东逃窜，王衍派遣左卫将军王秉追击他，在七里涧交战，又打败了他。王弥逃走渡过黄河，与王桑从轵关前往平阳。汉王刘渊派遣侍中兼御史大夫到郊外迎接，下令说：“我亲自到将军的馆舍，拂扫坐席、洗涤酒器，恭敬地等待将军。”王弥到后，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加授侍中、特进，任命王桑为散骑侍郎。

北宫纯等人与汉国的刘聪在河东交战，打败了他。

朝廷下诏封张轨为西平郡公，张轨推辞不接受。当时各州郡的使者，没有到京城来的，只有张轨独自派遣使者进贡，每年都不间断。

秋季，七月，甲辰日，汉王刘渊侵犯平阳，太守宋抽放弃郡城逃跑，河东太守路述战死；刘渊迁都到蒲子。上郡鲜卑人陆逐延、氐人首领单征都向汉国投降。

八月，丁亥日，太傅司马越从鄄城迁移到濮阳驻扎；不久，又迁移到荥阳驻扎。

九月，汉王弥、石勒侵犯邺城，和郁放弃城池逃跑。朝廷下诏命令豫州刺史裴宪驻扎在白马抵御王弥，车骑将军王堪驻扎在东燕抵御石勒，平北将军曹武驻扎在大阳防备蒲子方面的敌军。裴宪是裴楷的儿子。

冬季，十月，甲戌日，汉王刘渊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凤。十一月，任命他的儿子刘和为大将军，刘聪为车骑大将军，同族侄子刘曜为龙骧大将军。

壬寅日，并州刺史刘琨派遣上党太守刘惇率领鲜卑人攻打壶关，汉国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逃了回去。

丙午日，汉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领丞相右贤王刘宣去世。

石勒、刘灵率领三万部众侵犯魏郡、汲郡、顿丘，百姓闻风投降归附的有五十多个营垒；石勒都授予各营垒主将军、都尉的印绶，挑选其中强壮的五万人作为士兵，老弱的人像原来一样安居。己酉日，石勒在三台抓获魏郡太守王粹，把他杀了。

十二月，辛未朔（初一），大赦天下。

乙亥日，汉主刘渊任命大将军刘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皇后的父亲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成员根据亲疏关系都封为郡县王，异姓官员根据功劳都封为郡县公侯。

成汉尚书令杨褒去世。杨褒喜欢直言劝谏，成汉主李雄刚占据蜀地时，用度不足，众将领中有通过进献金银得到官职的，杨褒劝谏说：“陛下设置官爵，应当用来网罗天下的英豪，怎么能拿官职买金银呢！”李雄向他道歉。李雄曾经喝醉了，拿中书令的手杖打太官令，杨褒进言说：“天子应当庄重肃穆，诸侯应当恭敬威严。哪有天子酗酒施暴的呢！”李雄感到惭愧，便停止了施暴。

成汉平寇将军李凤驻扎在晋寿，多次侵犯汉中，汉中百姓向东逃到荆沔地区。朝廷下诏任命张光为梁州刺史。荆州的寇盗不能禁止，朝廷下诏起用刘璠为顺阳刺史，江、汉地区的百姓一致归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