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城的议事厅矗立在三圣神庙的东侧,由阿尔冈昆人提供的白色松木、罗马军团带来的红色陶瓦与大宋工匠雕刻的青石基座共同构筑。此刻,厅内三张座椅呈弧形排列,正对着巨大窗户外来奔流不息的密西西比河,河面之上,朝霞如血,如火,如未经漂染的原色生丝。
尼禄的手指敲打着罗马式座椅的鎏金扶手,目光掠过桌上那张由罗马与大宋联合绘制的北美地图,上面用朱砂勾勒着朝霞城未来一年的扩张方向。“我们已在河口立足,但这片大陆的财富远不止于此。”他的声音如同军团百夫长在战前动员,斩钉截铁,“内陆有金矿,北方有毛皮,南方有肥沃得冒油的土地。我提议,组建两支军团——不,三支!第一支向北,沿密西西比河北上,以堡垒链控制航道,迫使沿途部落臣服,缴纳贡赋,提供青壮劳力。第二支向南,在海湾建立港口,将朝霞城的货物运往罗马、大宋,同时将奴隶运回来,开凿运河,修建神庙。第三支……向西,寻找传说中的黄金七城。顺从者,可享朝霞城庇护;抗拒者……”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罗马人特有的、将征服视为天经地义的冷酷,“则让他们成为朝霞城基石下的尘土。唯有如此,朝霞城方能迅速壮大,在这片蛮荒之地刻下永恒的印记。”
他的话语在厅内回荡,带着金属的碰撞声和无形锁链的重量。
威斯阿克贾克——变形者,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座椅上,身体姿态松散,仿佛随时会化作一阵风或一头山猫溜走。他摇了摇头,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溪水。“尼禄市长,你听见风在松林间低语时,会想着用栅栏把它围起来定价出售吗?”他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土地本身的韧性,“这片大地有自己的呼吸和节奏。阿尔冈昆人,苏族人,切诺基人……他们与我们一样,是这片土地的子民,而非等待收割的庄稼。朝霞城的存在,本应像河流汇入大海,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我们提供货物,他们若需要,自会来交易;我们展示文明,他们若向往,自会靠近。强行推动,只会像强掰河蚌的壳,不仅得不到珍珠,反而会杀死生命。维持现状,顺其自然,让朝霞城如同藤蔓缓慢而坚定地生长,才是长久之道。”他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仿佛已与森林、河流融为一体。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投向了石光明。他坐在最中间的青石座椅上,眼眸深邃,倒映着天光与河影,仿佛能容纳整个大陆的悲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尼禄的锋芒与变形者的柔韧:“尼禄市长欲以力驭物,威斯阿克贾克市长欲以静待变,皆有其理。然,力竭则怨生,静守则机失。”他停顿片刻,让话语中的力量沉淀。“吾所见,非征服,亦非放任。吾所见,是‘教化’。”
“教化?”尼禄挑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石市长莫非想派儒生去给那些身上画着油彩、跳着战舞的部落讲解《论语》?”
石光明淡然一笑,那笑容仿佛初阳融化冰雪。“非是强塞经文,而是立其榜样,启其本心。人皆可以为尧舜,此心同,此理同。朝霞城本身,便是最好的教本。”他目光扫过两位同僚,“我们可做三事:其一,于朝霞城内,设‘明伦堂’,无论罗马、大宋、阿尔冈昆或是其他部落子弟,皆可入学,习文字,明算数,知礼义,授以百工之技。其二,派‘行者’小队,非军团,乃由匠人、医者、通晓数种语言的学者组成,携良种、医药、精巧器物,深入内陆部落,与之同住,助其农耕,疗其疾病,交换知识,示我文明之利、仁德之心。其三,邀各部族首脑或聪慧子弟,至朝霞城观礼、议事,使其亲见三圣共奉之和睦,三族共治之繁荣。使其心慕之,神往之,则归化如水之就下,自然而然。”
他的构想,如同一幅绵长而宏大的画卷,描绘的是一个以文化、德行为纽带,缓慢而坚定地融合、同化整个大陆的远景。
尼禄嗤笑一声:“耗时太久!等你的‘明伦堂’桃李满天下,我的军团早已让朝霞城的疆域扩大三倍!蛮族只认得刀剑与律法,不识得仁德与教化!”
威斯阿克贾克也微微蹙眉:“石市长的善意,如同温暖的春风。但过度的介入,是否会像闯入狼群的麋鹿,打乱它们固有的秩序,反而引来不必要的敌意?有些部落,他们更愿意保持自己的‘呼吸’。”
议事厅内陷入了僵局。三种理念,如同三条无法交汇的河流,各自奔涌。
实践的洪流很快冲破了理论的堤坝。一支由尼禄坚持派出的罗马勘探小队,在密西西比河上游百余里处,与一个强大的苏族部落因争夺一处疑似金矿的地域发生冲突。小队依仗精良装备初时占据上风,俘获了十几名苏族战士。尼禄闻讯,下令将俘虏押回朝霞城,意图作为奴隶公开处置,以儆效尤。
消息传来,威斯阿克贾克第一时间找到石光明,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沉痛:“看吧,尼禄的剑已经出鞘,鲜血只会引来更多的鲜血。我们必须立刻释放俘虏,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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