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槐香村的晒谷场就已经像个小型集市。三十多个妇女围着二十口大缸忙活,缸里泡着的山楂正在水里“咕嘟”冒泡,是要做蜜饯的前奏。男人们则扛着扁担往牛车上搬货,玻璃罐碰撞的“叮当”声、粗布麻袋的摩擦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像场热闹的晨戏。
“韩立!清点好了没?供销社的车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二柱叔扛着最后一筐核桃跑过来,扁担在肩头压出两道红痕,“这筐你可得亲自盯着,王主任特意嘱咐要带壳的,说城里人就爱自己砸着玩。”
韩立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核对清单:“差不离了,就是野枣蜜饯还剩两罐没装完,李婶正封盖子呢。”她抬头看了眼牛车,车板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玻璃罐裹在麻袋里,防震又保暖——这是石头想的招,说“就像给山货盖被子”。
“来了来了!”李婶抱着两罐蜜饯跑过来,罐口的红布结打得像朵花,“可算赶在点上了,这要是误了时辰,王主任该说咱不地道了。”
韩立接过罐子,小心地放进牛车最里面:“婶子别慌,石头去村口望风了,车一来他就会吹哨子。”
话音刚落,村口果然传来“啾啾”的哨声,短促而清亮。众人顿时忙起来,男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货搬上车,妇女们用麻绳固定车栏,孩子们则拉着车辕不肯撒手,要跟着去城里“见世面”。
“听话,”韩立摸了摸最小的柱子头,“等下次,我给你带城里的糖葫芦回来,比咱村的甜十倍。”
柱子头吸着鼻涕点头,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红薯干——是韩立塞给他的,说“路上饿了吃”。
供销社的卡车“突突”地开进村里时,车斗里跳下两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夹板:“王主任让我们来帮忙,说你们的货多,怕装不下。”
“够够够!”老支书拄着拐杖往车斗上爬,“我来指挥,保证码得又稳又多。”
装货时出了点小插曲——二柱叔想把最重的核桃筐放在最底下,韩立却坚持要放在中间:“核桃壳硬,压着蜜饯罐会碎的。”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石头找来根粗木杆,把核桃筐悬在车斗两侧,既不占地方,又压不着别的货,才算解决。
“还是石头脑子活。”二柱叔挠着头笑,“咱这老胳膊老腿,是该听年轻人的了。”
卡车缓缓驶出村口时,村里的人都来送行。李婶往韩立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刚烙的糖饼,路上垫垫肚子。”哑叔比划着往她兜里塞了个野山楂,红得像颗小玛瑙,是他早上特意去山里摘的。
韩立扒着车栏挥手,看着槐香村的老槐树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个模糊的绿点。石头凑过来说:“别舍不得了,等卸完货,咱去城里的公园逛逛,听说那的树比咱村的还粗。”
卡车在土路上颠簸了两个多时辰,到市区时,街面上已经挤满了人。韩立趴在车栏上,看着骑自行车的人叮铃铃地穿梭,看着高楼的窗户像蜂窝似的密密麻麻,眼睛都看直了:“石头你看,那楼顶上还有字呢。”
“那是电影院,”石头指着“放映《地道战》”的海报,“等卸完货,咱买票进去看?”
“先干活。”韩立嘴上说着,心里却记下了地址——她听说这电影,村里的老人讲过,说“打得可激烈了”。
供销社的仓库在一条老巷子里,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王主任早就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搪瓷缸,见卡车来了,赶紧招呼人卸货:“快!把蜜饯先搬到冷库里,天热怕化了。”
仓库里阴凉得很,一排排货架上摆着各地的特产,从东北的黑木耳到南方的桂圆,琳琅满目。韩立他们的山货被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王主任亲自贴上“槐香村专供”的标签,红色的字在白色货架上格外扎眼。
“下午三点开门营业,”王主任擦了擦汗,“你们俩留在这里盯摊,我去广播室吆喝吆喝,保证让全城都知道槐香村的山货进城了。”
韩立和石头被安排在摊位后,面前摆着玻璃罐,里面的蜜饯、果酱、核桃摆得像小山。石头学着城里售货员的样子,系上了王主任给的红围裙,韩立则把野山楂串成串,挂在摊位前当装饰,引得路过的人都探头看。
“这山楂真新鲜,”一个戴眼镜的阿姨拿起一串,“多少钱?”
“五毛一串,”韩立笑着说,“咱这是山里摘的,没打农药。”
阿姨爽快地买了两串,还顺了罐猕猴桃酱:“看着就好吃,给孩子抹面包正好。”
开张后,客人越来越多。有人喜欢野枣蜜饯的酸甜,有人爱核桃的香脆,还有人专门来买山楂串,说“比城里的糖葫芦朴实”。石头忙着收钱,韩立忙着递货,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连找零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你们这山货真不错,”一个穿中山装的叔叔买了三罐果酱,“我在展销会上尝过,我家孩子就认这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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