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故事 第119章 又遇熟人

双方既然都已经同意结亲，这亲事也就轰轰烈烈办起来了。

为什么说轰轰烈烈呢？

这刘家老汉是个心气高的强亮人，过去几十年，连着生了三个闺女却生不出个儿子来，总觉得在村里老少爷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心里憋着一股劲呢。

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经济上，倒也挣下了一片家业，三个闺女也争气，老大刘喜虽然下学早，但勤快能干，长得也好，村里村外盯着的人多着呢。老二刘欢老三刘兴都是爱学习的，憋着一股劲考大学，就是为了给爹挣面子。

现在大闺女招婿，刘老汉要拿出儿子娶媳妇的架势来，大办特办，一举夺回这几年丢失的荣耀。

首先就得找个好媒人，上门女婿过门的习俗和场面，有多大搞多大！

刘老汉约好了张媒婆，挑了个好日子，带着一应物品，去郝家提亲。这是婚礼的第一道程序。

光景和翠花在家里收拾好等着亲家上门。

翠花自觉前面已有二勇嫁进戚家做例，这个上门的程序并没有多么繁琐，跟男人娶媳妇也差不多，只不过是翻了个个。

“我咋没记得当时媒婆来家里提亲啊，就是一起坐了坐，便谈妥了流程。”

光彩了然，“你们当时不是三对新人一起结婚吗？两家都是有娶有嫁，又是六个新人，搞得复杂就乱套了，所以办得简单。”

翠花一想也是。当时是冬天，三队新人在迎亲的路上遇见，唢呐吹了个震天响，翠花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耳朵嗡嗡的。

人家刘老汉这是头一个闺女结婚，又是招赘，程序繁琐些显得更尊重光芒不是？

这样一想，翠花心里就坦然了。

刘老汉和张媒婆一进大门，翠花倒是惊了一下。这不是张媒婆吗？！

大名鼎鼎的、办过三对六个新人同时婚嫁的张媒婆吗？

这些年过去了，张媒婆好像被时光遗忘了，还是溜光水滑的头发，红艳艳的嘴唇，手上戴着一副红手套，这是媒婆的标准装扮。

翠花认出了张媒婆，张媒婆却没认出她。早年间青春白嫩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个饱经沧桑的小妇人了！

今天还有正事要说，翠花默默低下头，退到一旁伺候茶水。待会找机会再跟张媒婆叙旧情吧。

刘老汉客客气气，本是比光景大一辈的老人，却亲自来郝家提亲，算是给足了郝家和光芒面子，是个在意礼节的人。

光景和翠花很快就见识了刘老汉是如何在意礼节。整个结亲，除了提亲，后面还有下帖子、定亲，乃至婚礼、回门。

全套流程说下来，光景有点昏昏欲睡，刘老汉却精神抖擞、一脸郑重。张媒婆也是拿出自己最热情的态度和最专业的精神，梳理着流程、完善着细节。

翠花看着张媒婆不停“叭叭叭”的嘴巴，觉得十分头疼，见了这么多婚礼，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繁杂，说是尊重女婿，重视光芒，翠花心里却隐隐有个感觉，这个刘老汉，不如戚老汉好说话。

翠花开始担心起光芒来，光芒从小在这样一个松散的家庭中长大，虽然没有享受过什么温暖和照顾，但也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说了算，但是看他这个丈人，像是个强势的，把婚礼搞得这么复杂，不就是为了强调光芒的入赘性质吗？差一点就签字画押了。

正想着呢，张媒婆拿出一张纸：“按照风俗，咱们还要在定亲前把书面协议签了，双方有个约束。”

翠花惊讶地看着张媒婆，还真要签字画押？还有这一说？以前哪有这种事？

翠花又看看刘老汉，你这是给张媒婆塞了多少钱，由着你摆活？

光景嘿嘿笑笑，笑意不达眼底，“搞得这么隆重，还要签字画押？怎么感觉像要把光芒卖了换钱似的？”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刘老汉的脸上有点不好看。

光景有时候说话不管不顾，照光芒的说法就是，一句话接不住，掉在地上能砸个坑。

翠花平时没少生气，经常被光景的雷人雷语噎得翻跟斗。但今天她却觉得，光景说得很对。

张媒婆满脸堆笑，“这也是例行公事，就是走个过场，约定孩子姓啥，还有孝敬父母的事，本不是什么大事。”

翠花疑道：“这可不对，我二哥当时入赘的时候，也没签过什么协议书。就是口头约定的事情，咱还能反悔不成？”

张媒婆抬眼看着翠花，突然指着她叫道：“你你你，你是张家庄那个二妮是吧，怪不得一见你就觉得眼熟面善，原来是熟人。你还记得我不，你家大哥二哥就是我保的媒啊！”

翠花笑笑，“我也觉得婶子看着眼熟，就是没敢认。”

刘老汉和光景面面相觑，这两人还是旧识？

光景想的是，既然是旧识，二勇当时没签这玩意，媒婆就不能让咱们签。

刘老汉想的是，原来这家大嫂家里也有做上门女婿的，这是一门出了几个上门女婿？

张媒婆讪讪地看着几个人，犹豫开口，“这书面协议也罢，口头约定也罢，都行，都是双方商量着来的，没有说一定这样做或一定那样做的......”

刘老汉瞪一眼张媒婆，张媒婆又瞪回去。

她能怎样，谁能想到这大嫂子家里就有个做上门女婿的，你那些话骗不了她。

刘老汉脖子一梗，并不想在这事上让步。

光芒一看丈人这模样，吓得从炕上跳下来。刘喜说过，她这个爹是个火爆脾气，只能顺毛捋，不能呛呛。

光景也是个混不吝的，要是这两个人当场杠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到底是刘老汉该体谅小一辈的光景呢，还是光景该尊重老一辈的刘老汉呢？

眼看着剑拔弩张，光景拿起协议看了一遍。

“签字也行，协议里约定了孩子的姓氏和赡养老人的事，保证的是你们女方的权益，那你们允诺男方的条件，也得写进去。”

刘老汉：“你指的是？”

光景：“女方准备单独的新房，陪送小两口新大棚，这样的事都写进去。”

刘老汉一拍大腿：“好，这是应该的！”

光景本以为刘家会再掰扯一番，刘老汉怎么会掰扯呢，本来这新房新大棚就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不给他俩给谁？这还用说吗？

两人相视一笑，谈判气氛马上又热烈起来。

张媒婆和翠花长舒一口气。

光景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瞧了刘老汉，格局还是差点。

到底是穷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