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故事 第107章 日子还要过下去

刘秀芳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只有弟弟和几个儿女。

入土为安后，光芒给二哥光明打了一个电话。

光明听到消息后，在电话里愣了一会，大吼一声：“我没有娘了！”

然后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啪”地挂了电话。

光芒想了想，没有再给他打过去，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翠花和光彩把娘的衣服啥的收拾了一下，该烧的烧了，能用的还得用起来。

光辉光荣带着男人回来了，又走了。翠花把娘还算新的衣物送给两个姐姐，也算是个念想。

光荣还挂挂着小虎，“小虎在你这里待得习惯吗？李秀秀来过电话吗？”

翠花摇摇头，“光明来过电话，给你哥打的，李秀秀一直没有说话。”

光荣啧啧，“心真够狠的，自己两个儿子就这样扔下不管，这个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哪个当娘的能做到她这个样子！”

光辉一直不说话，从始至终低着头。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随着两个外嫁女的离去，整个葬礼算是结束了。

光景走进主屋，偌大的炕上已经没有了娘，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角。

娘走了，整个屋里感觉不一样了，很静很静。

娘在家的时候一般也不说话，就是自己躺着坐着，可娘走了，屋里咋显得这么安静呢，就好像原来很多人说话似的，其实并没有。

桌子上有一个牛皮纸袋，光景上前拿起来，是几颗干瘪的糖炒栗子。

这是娘走那一天，在街上给她买的糖炒栗子！

他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当时娘有没有尝尝给她买的糖炒栗子是什么味道，想不起娘拿着糖炒栗子的样子，想不起临走之前娘的脸，才几天而已，娘才走几天而已，已经记不得她了吗？

这几天里，光景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担负起一个长子义务，出殡、下葬、待客、送行，脸上一直木木的，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总觉得娘还在身边，并没有离开，直到看见这几颗栗子。

光景手里紧紧握着栗子，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娘走了，娘是真的走了！他没有娘了！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得过下去。

翠花把两个孩子喂饱后放在主屋的大炕上玩。这个屋子暖和、光线好，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做点手工打发时间。

光彩跟大哥大嫂商量，“这个屋里暖和，要不你和大嫂带着两个孩子从厢房搬过来吧。”

翠花看向光景，光景的神态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悲伤的痕迹。光景点点头，这是正办，总不能闲着主屋和大炕。

翠花和光彩倒腾了一上午，才把铺盖杂物安顿好。光景光芒没插上手。

光景想起翠花来之前，为了迎接新娘子，家里一起大扫除，扔了很多垃圾，也粉刷了墙。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那时，爹娘都还在。

吃过午饭，鑫鑫又来了。

最近鑫鑫有空就过来，哄着小龙和小虎玩。翠花很欢迎鑫鑫来家里，两个小子都愿意跟着他，鑫鑫只要一来，翠花就解放了，完全放心地把两个小孩子交给他，赶紧去忙活忙活自己的事情。

娘走了，家里又少了一个人，马上就开春了，一开春有很多活计要干，两个孩子把翠花困在了家里，困在了孩子身边，她实在是抽不出手来干别的事情。

好在还有光芒和光彩帮持着，等他们两个到了婚嫁年龄，小龙小虎也就长大了。

今天看明天，日子就这么囫囵着往下过吧。

趁着有鑫鑫看着两个孩子，翠花和光彩把娘的被褥拆洗了晾上。又蒸了一锅新馒头，熬了一锅地瓜粥。

“鑫鑫啊，今天别走了，就在咱家吃饭吧。”翠花招呼鑫鑫。

往常的时候，鑫鑫总是害羞地摇摇头就走了，今天不知为啥，翠花一说就留下了，还贴心地帮着光彩收拾饭食。

光彩看着这个懂事的鑫鑫，真是越看越喜欢，怎么有这么乖巧的小孩，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狗厌猫嫌的年龄，这个徐家鑫鑫却总是一副安安稳稳的样子，也不说话，就是眼睛温柔着看着你，嘴角带着笑模样。

怪不得小龙小虎喜欢他，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光景和光芒收工回家，看到鑫鑫在家吃饭，第一反应是跟徐家大伯说了吗。别到天黑了大人找不到孩子着急。

鑫鑫赶紧说：“叔，俺家大伯二伯去城里看病人去了，要晚些才回来。回来就来家里接我。”

光景点点头，心里嘀咕，“家里这是出事了吗？看病人都是早上和上午去，哪有下午去的，肯定是很急的事情。”

吃过晚饭已经很久了，徐家的人一直没有来接鑫鑫，鑫鑫有点坐不住了，不停地往大门口张望。

翠花看鑫鑫这样子，“鑫鑫啊，要是家里回来得晚，你就在咱们家睡，咱家炕大，能睡得开。明天天亮了徐家大伯会来接你的。”

等到十点多没人来，光景下了钥，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留宿了。

这一晚，鑫鑫没有睡着，躺在郝家的大炕上，鑫鑫几乎睁眼到天亮。

他的心里慌张极了。

一定是出事了。鑫鑫不是担心家里人的病情严重，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担心大伯二伯不要他了，像小虎一样，把他丢给郝家这个大叔了。

小虎姓郝，他徐知鑫却是跟着亲爹姓徐的，徐家大娘二娘并不想收留他，虽然他一直努力表现、使劲干活，但大娘二娘说他自己有后爹，拒绝在徐家养着他。

他真的很惶恐。

看着呼呼大睡的小虎，自己很是羡慕他。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只是吃吃睡睡就行。他的大伯大娘看在他爹的份上会好好养着他。可自己呢，爹没了，跟大伯二伯情分就淡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徐家能待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徐家赶出来。他甚至想过，如果，如果徐家赶他出来，他不敢自己在家里住，他能不能来郝家。

他不去上学了，他可以在家帮着带孩子，他还会喂猪喂鸡，会砍柴烧火，只要给他一个地方睡觉吃饭，他可以帮婶子干活的。

徐家大伯第二天一早就来家里接鑫鑫了。“让你们费心了，昨晚在医院待到太晚，就没来接鑫鑫。”

“没事，没事，鑫鑫可乖了，还帮着看孩子。”光景跟徐大一直很客气。

鑫鑫使劲抱着大伯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大伯就会消失不见。

鑫鑫走后，光彩拍拍自己胸脯，“吓死我了！”

翠花很奇怪，“你害怕什么？”

光彩：“你没见鑫鑫那样子，我以为徐家要把鑫鑫扔咱们家养着呢，已经养了一个，不能再养了。”

翠花蹙眉，“说什么呢，人家徐家大伯是个实诚人，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

光彩撇嘴：“那可不一定，他愿意他媳妇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