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73章 阵中的煞气

地窖内，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萧无涯紧紧包裹。唯有头顶木板缝隙间漏下的几丝微光，勉强勾勒出这方狭小空间的轮廓。空气凝滞，弥漫着陈年药材的苦涩味道和泥土的潮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蜷缩在角落，全身的感官却像拉满的弓弦，绷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风声掠过树梢的呜咽，远处不知名鸟雀的啼鸣，甚至是他自己胸腔内那擂鼓般的心跳。然而，预想中激烈的打斗声或是黑袍人的呼喝并未立刻传来，外面反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种寂静，比喧嚣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那压低天幕的厚重乌云，孕育着毁灭性的能量。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萧无涯紧紧攥着胸前那半块温润的玉佩，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勇气和安宁。道长的话在脑中回响：“藏好，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用力咬着下唇，克制着冲出去与道长并肩作战的冲动，那不仅无济于事，更会辜负道长的苦心布局。

突然——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袭来！

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柱爬升！

地窖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一股无形的、阴寒彻骨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观外的方向弥漫开来，穿透泥土，渗透木板，无声无息地侵入这方狭小的空间。这不是体感的寒冷，而是一种直刺神魂、令人血液几乎冻结的阴秽气息！

魔气！而且是极其浓郁、毫不掩饰的魔气！

几乎在这感觉袭来的同一瞬间，萧无涯心口猛地一窒！那原本在《静心咒》和玉佩作用下已趋于温顺的煞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沸腾躁动！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心口炸开，沿着经脉疯狂窜动，搅得他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心口，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那股外来的魔气与他体内的煞气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疯狂地刺激、引诱着它，试图将其彻底引爆，反噬其主！

与此同时，观外！

清虚道长独立于桃木阵中，灰袍无风自动。他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山林。在他敏锐的感知中，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浓郁的、如有实质的黑雾从林间阴影中翻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正是魔气显化的征兆！黑雾之中，数道模糊扭曲的阴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长如蛇，时而凝聚如爪，正是擅长潜行窥探的“影煞”！

它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同狡猾的猎犬，围绕着桃木阵形成的无形屏障缓缓游弋，试探着阵法的强弱与破绽。那阴寒的魔气便是它们散发出的威压与侵蚀。

蓦地，其中一道最为凝实的影煞发出一声尖锐却无声的嘶鸣（那嘶鸣直接作用于神魂），猛地向前一扑，化作一道漆黑的利箭，狠狠撞向阵法屏障！

嗡——！

笼罩道观的无形屏障剧烈震颤起来，其上刻录的符文骤然亮起灼目的金光，与之接触的魔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迅速消融溃散。那影煞惨嚎一声（同样是神魂层面的波动），翻滚着倒飞回去，身影都黯淡了几分。

然而，更多的影煞紧接着扑上，从不同方向同时冲击阵法！它们并非蛮力硬闯，而是不断寻找着符文流转间的细微间隙，或是集中攻击某一根看起来稍显陈旧桃木桩！

嗤！嗤嗤！

砰！嗡——

阵法之外，魔气与金色符光不断碰撞、湮灭，发出各种令人牙酸的声响。金光虽能克制魔气，但在数头影煞不知疲倦的轮番冲击下，也开始明灭不定，整个屏障涟漪阵阵，仿佛随时可能被撕开缺口。

清虚道长手持桃木古剑，剑尖斜指地面，并未立刻出手。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等待影煞露出更大的破绽。他的心神与整个桃木阵相连，清晰感知着每一处承受的压力，体内精纯的先天一炁缓缓流转，随时准备给予雷霆一击。

地窖内，萧无涯的痛苦加剧了。

外界的每一次冲击，虽然被阵法大幅削弱，但那逸散进来的丝丝缕缕魔气波动，以及阵法剧烈运转时产生的能量震荡，都如同重锤般敲打在他的心神上，与他体内躁动的煞气里应外合！

心口的刺痛已变为撕裂般的剧痛，煞气左冲右突，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与意志，试图挣脱束缚。脑海中各种混乱邪恶的幻象开始滋生，嘶吼与低语在耳边回荡。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因极力压制而剧烈颤抖。

他知道，绝不能放任煞气失控！一旦气息泄露，无疑会告诉外面的敌人他的藏身之处，更可能从内部干扰甚至破坏道长的阵法！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守住灵台清明！

就在他几乎要被那内外交困的痛苦与混乱吞噬的刹那，《静心咒》的经文如同本能般，自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不是机械的诵念，而是倾注了全部求生意志与信念的呐喊！他拼命观想心如冰镜，映照所有痛苦与恐惧，却不为之所动；观想神思如清泉，涤荡所有魔念杂秽！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外界魔气冲击是“万变”，阵法震颤是“万变”，煞气反噬是“万变”！我心需“犹定”！他强行调整呼吸，哪怕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针扎般的痛楚，努力让气息变得绵长、沉静！精神竭力追寻那一丝安怡平和之感！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那外来的魔气是“尘垢”，是“俗相”！内心的恐惧与煞气的诱惑亦是“尘垢”与“俗相”！他紧紧守住内心深处一点灵光，绝不与之同流合污！玉佩贴在心口，传来阵阵温润暖意，助他抵抗着侵蚀。

他一遍又一遍，以绝大的毅力，在心中默诵、体悟、践行《静心咒》的真意。这不是平日宁神静气的功课，而是在狂风恶浪中死死抓住救命稻草的挣扎！

奇迹般地，随着他心念的越发专注和坚定，那躁动不堪的煞气，竟似乎被这强大的定力所感染，冲击的势头微微一滞。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那般毫无章法、纯粹破坏。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定”与“静”的气息，开始超越地窖的物理阻隔，隐隐与外界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阵眼之中，那七枚深埋地底、蕴含雷纹的卵石，其中一枚正是萧无涯平日用以宁定心神、温养控制煞气的“磨血石”！

此刻，这枚与萧无涯气息早已相连的石子，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强烈而纯粹的“静守”之意，其表面黯淡的雷纹竟悄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毫光！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坚韧，如同风中烛火虽摇曳却不灭！

正在全力维持阵法、与影煞周旋的清虚道长，心神猛地一动！

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阵眼之中，那枚源自萧无涯的“磨血石”阵眼，原本只是被动承受他力量灌注、提供煞气基础以增强阵法对魔物克制效果的物件，此刻竟主动弥漫出一股极其特殊的气息！

那气息并非强大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与“定”的场域！它如同磐石般沉凝，如同深潭般清澈，坚定不移地稳固着它所在的那一处阵眼，并隐隐将这种“稳定”的意念，通过阵法脉络，扩散传递至整个桃木阵！

原本因影煞疯狂冲击而波动剧烈、光芒明灭不定的符文屏障，在这股奇异“静稳”气息的融入下，震颤的幅度竟明显减小了几分！流转的符文光芒也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协调，仿佛整个阵法突然有了一个沉稳固定的“压舱石”，任你外界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这是……？”清虚道长眼中闪过一抹极大的惊诧与难以置信！

他瞬间明悟——这是无涯！是那孩子在地窖之中，非但没有被魔气和恐惧压垮，反而在绝境中将《静心咒》修持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心神臻至前所未有的“静定”状态！这股意念，竟通过那枚与他气息相连的磨血石，奇迹般地加持到了阵法之上！

这不是力量的加持，而是心念境界的共鸣与稳固！

“好孩子！”清虚道长心中又惊又喜，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他不再犹豫，抓住这阵法骤然稳定的宝贵时机，眼中厉芒一闪！

手中桃木古剑发出一声清越嗡鸣，暗紫色的剑身雷光大盛！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敕，破煞！”

他脚踏罡步，身形如电，骤然刺向阵法外围一头正凝聚全力、试图撕扯符文屏障的影煞！剑尖雷光迸射，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团扭曲的黑影！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那影煞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神魂尖啸，瞬间被狂暴的雷罡撕裂、净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其他影煞受此一惊，攻势顿时一滞。

阵法的压力骤减。

地窖中，萧无涯虽不知外界具体变化，却敏锐地感觉到，那冲击心神、引动煞气的魔气波动猛然减弱了许多，心口的剧痛也随之大为缓解。

他不知这是道长抓住时机反击得手，只以为是自己的坚持起了作用，心中信念更是坚定，《静心咒》默诵得越发沉静有力。那枚作为阵眼的磨血石，其上的微光也随之更加稳定、明亮了一丝。

内外呼应，以心守阵。

少年于黑暗绝境中的静守，竟成了此役意想不到的转机。

清虚道长持剑而立，雷光环绕，衣袍猎猎。他感受着脚下阵法传递来的、那份由弟子心意化作的奇异“静稳”之力，看着阵外略显迟疑的剩余影煞，心中豪气与暖意同时涌起。

他目光更加锐利，锁定下一个目标。

战斗，远未结束。但守护的意义，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