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442章 圣女如雪

山谷间的风似乎也沾染了魔气的粘稠与寒意，吹拂而过，卷动着灰白色的雾气，却难以侵入那白衣女子周身三尺之地。一股无形的凛冽寒意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将试图靠近的魔雾冻结、驱散，在她身边形成了一片短暂的“净土”。她静立原地，身形挺拔如雪中青松，纹丝不动，唯有覆面白纱的边缘被微风轻轻拂动，更添几分神秘与清冷。

她露在白纱外的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昆仑山巅永不融化的冰湖，倒映着天空的灰暗与谷地的死寂，却又在深处蕴藏着星辰般璀璨、冰魄般剔透的光辉。这双极美的眼睛，此刻却带着洞彻人心的锐利与毫不掩饰的疏离，如同两位最严谨的考官，在萧无涯与林风身上缓缓扫过，评估着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缕气息流转。

最终，那清冷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定格在萧无涯身上。

吸引她的，并非萧无涯棱角分明却带着少年坚毅的容貌，也并非他筑基期修士不算特别出众的灵力波动，而是他身上那股极其独特、甚至可以说是矛盾的气息。根基是纯正无比的玄门正道功法，至阳至刚，带着破灭邪祟的凛然正气，这种气息甚至让她所修的《九天玄女诀》冰系灵力都隐隐感到一丝舒适与亲和。然而，在这纯阳根基之下，却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暗流，涌动着一股深沉、凶戾、与周围地魇魔气隐隐呼应，却又在本质上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带着一种令她手中流霜剑都为之微微悸动的锋锐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煞气！而且是品阶极高、极为罕见的凶煞之气！

一个身怀如此诡异煞气的修士，出现在这被地魇魔气严重污染之地，是巧合？还是……他与这地底邪祟有所关联？是敌是友，瞬间变得扑朔迷离。玄素素心中的警惕瞬间提升至顶点。她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追查南疆异动与上古遗迹线索，途经此地感应到强烈的地脉污染与邪祟气息，方才前来探查，却不想竟遇到如此人物。

“阁下何人？为何身怀如此凶戾煞气，出现在这魔气滋生之地？”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雪山之巅冰棱相互敲击，虽清脆悦耳，却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寒意，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刺，直指人心。她手中那柄晶莹剔透的流霜剑剑鞘上，寒气肉眼可见地浓郁起来，剑鞘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显然已气贯周身，做好了随时雷霆一击的准备。她并没有直接动手，已是看在对方那身纯正玄门根基的份上，给予了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风见状，深知昆仑弟子尤其注重气机感应，对煞气之类尤为敏感，误会极易产生。他连忙上前一步，挡在萧无涯侧前方半分，拱手抱拳，语气尽量缓和：“这位昆仑的仙子请了。我等乃蜀山剑派弟子，奉师门之命，前来云墉城调查修士接连失踪与地脉异常异动之事。在下林风，这位是我师弟萧无涯。”他先亮明身份，以正视听，随即指向萧无涯，解释道：“我萧师弟情况特殊，其所修功法与自身际遇有关，故而气息与常人不同，体内确有一股煞气存在，但我等以蜀山清誉担保，萧师弟心性纯良，绝非邪魔外道，此行正是为诛魔卫道而来，还请仙子明鉴，切勿误会。”

“蜀山弟子？”玄素素眼眸中的审视与冰冷并未因这个名头而减少半分，但紧绷的气氛似乎还是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丝丝。蜀山与昆仑同为正道翘楚，虽往来不多，但香火情谊总归是有的。她的目光再次如同冰锥般刺向萧无涯，问题更加尖锐：“蜀山乃玄门正宗，清静无为，为何门下弟子会身具如此凶煞？此气精纯古老，与地底那魔物气息隐隐共鸣，作何解释？”她直接点出了最核心的疑点，这也是她无法轻易放下戒备的关键。那煞气与魔气的共鸣，在她敏锐的灵觉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萧无涯迎着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清澈冰眸，神色依旧平静，并无寻常修士面对昆仑圣女时的局促或敬畏。他心念电转，知道在此等灵觉超群的人物面前，任何虚言掩饰都是徒劳，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他缓缓上前半步，与林风并肩，目光坦然地与玄素素对视，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镇定：

“玄仙子明鉴。在下体内煞气，乃是天生伴生，根源莫测，非我主动修炼，更非我所愿。”他首先点明煞气的来源，撇清与邪魔外道的关联，语气坦诚。“然，晚辈以为，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御使之人心念为何。是持之为恶，祸乱苍生？还是持之为善，斩妖除魔？”

他顿了顿，体内《破邪剑谱》的心法悄然加速运转，一股纯正浩大、专克阴邪的至阳灵力沛然涌出，流转周身经脉穴窍，那温暖、光明、带着破灭一切邪祟意志的气息顿时将他身上那丝隐晦的煞气牢牢压制下去。此刻的他，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之中，宛如一尊降临凡尘的护法神只，将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灰白魔雾逼得节节后退，发出“嗤嗤”的消融之声。

“在下幸得师门长辈不弃，授以《破邪剑谱》正宗心法，便是要以玄门至阳为根基，以正御煞，以心驭力。此身此剑，唯愿荡尽天下妖魔，护佑一方安宁。”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躲闪与心虚，“至于仙子所感之共鸣……”他目光扫向那魔气渗出的地缝，眼神锐利起来，“非是我与那地底魔物同流合污，而是我体内这股天生煞气，对于同类性质的力量，或者更准确地说，对于某些古老、强大、偏向阴邪属性的力量，所产生的一种本能反应——是警惕，是排斥，亦是……宿敌之间的感应。”

他这番话语，半真半假，既坦诚了煞气的存在与特殊性，又巧妙地将“共鸣”解释为“敌对感应”，并将自身立场牢牢绑定在“破魔诛邪”之上。

玄素素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萧无涯身上那纯正平和的破邪灵力，以及他话语中那份坦然与坚定。以她的见识和灵觉，自然能分辨出，那《破邪剑谱》的灵力做不得假，确实是玄门至高法门之一，非心性纯正、根基深厚者不可修炼。而以正御煞之说，虽在昆仑典籍中也属罕闻，近乎逆天而行，但观其言行气度，眼神坦荡，灵力纯粹，倒确实不似奸邪诡谲之辈。最重要的是，对方毫不避讳自身缺陷，反而直言用以破魔，这份坦荡与心志，非同一般。

她周身的凛冽寒意稍稍收敛了几分，流霜剑剑鞘上凝聚的冰晶也停止了增长，那无声的压迫感减弱了些许。“昆仑，玄素素。”她淡淡报出自己的名号，清冷的声音依旧，但算是初步认可了对方的解释，暂时将对方从“疑似敌人”的名单中移出。然而，数百年来养成的谨慎与身处险地的警觉，让她并未完全解除戒备。“此地魔气，源于地底邪祟‘地魇’，其力阴毒，已开始侵蚀扭曲地脉，非同小可。若任其发展，恐酿成大祸。你二人来此，意欲何为？”她将话题引回正事，同时也是在进一步确认对方的目的。

萧无涯心中微动，玄素素之名，他亦有所耳闻，昆仑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弟子，身负特殊血脉，被誉为“昆仑圣女”，没想到竟在此地相遇。他面上不显，从容答道：“我等目的与仙子一致。探查地脉异常节点，寻找地魇巢穴确切入口，阻止其彻底魔化此地，解救可能尚存的无辜，并查明其背后是否另有黑手。”他刻意提到了“背后黑手”，既是真实目的，也隐含试探，想看看这位昆仑圣女是否也对血焰盟有所察觉。

目标高度一致。

玄素素清冷的目光在萧无涯沉静的脸上再次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眼中读出更多信息，随后又扫了一眼那不断渗出精纯魔气、如同大地疮疤的山谷入口，微微颔首：“此地乃地魇魔气外泄的关键节点之一，亦是地脉灵络严重淤塞扭曲之处。我循着地脉异动至此，亦在追寻其核心源头。”

三方意外相遇所带来的紧张对峙气氛，因着共同的目标与暂时的身份认可，终于悄然转变。虽然信任的基石尚且薄弱，戒备之心未曾尽去，但至少，在这片被魔气笼罩的险地，有了短暂同行、互相验证的合作基础。山谷间，灰白的魔雾与冰寒的剑气依旧在无声地交锋，但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已化作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试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