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33章 桃木剑的重量

自那日采药的约定立下后，萧无涯修炼《养气诀》愈发刻苦。院中那几株桃树落叶愈发稀疏，枝干在苍白的冬日天空下勾勒出嶙峋的线条。这一日，吐纳功课方毕，气息尚未完全平复，清虚却并未如常般让他去识读道经，而是走到了殿角。

他伸手，取下了那柄一直倚墙而立、古朴沉重的桃木剑。

剑身无声无息，并无金属锋芒，却自有一股沉凝厚重的气势。清虚握着剑柄，转身走向萧无涯，将那柄对于孩童而言显然过长的木剑平举递出。

“今日起，学握剑。”道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萧无涯看着那柄曾让他吃惊于其重量的木剑，又看向清虚。他伸出双手，带着几分郑重，又有些微的忐忑，接过了桃木剑。

入手瞬间，那沉甸甸的分量再次让他手臂往下一坠，他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其稳住，抱在怀中。剑身粗糙的木纹摩擦着他稚嫩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而真实的触感。

清虚并未指导他如何发力，只是看着他笨拙而吃力地抱着那柄几乎与他等高的木剑，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敲击古磬，清冷而悠远：

“剑，百兵之君。持剑者，当先明剑心。”

他目光深邃，落在桃木剑无锋的刃口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无尽的过往。

“此剑，非为杀戮之器，非为逞凶之物。”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告诫的凝重，“它的重量，不在木料，而在其承载之道。**剑之所向，当为护佑，而非屠戮；当断邪妄，而非伤无辜。** 你要记住，持剑，是为了护人，不是为了伤人。”

“护人……”萧无涯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桃木剑。是为了护人，像母亲护他那样？像道长在寒夜里无声地护他那样？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两个沉重字眼的瞬间，异变陡生！

怀中那原本只是冰冷沉重的桃木剑，毫无征兆地，竟从他双手紧握的剑柄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温润的暖意！

那暖意并非灼烫，而是一种温和的、仿佛活物苏醒般的温热，迅速地从剑柄蔓延至剑身，透过粗糙的木纹，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掌心，顺着手臂缓缓上行，竟与他依照《养气诀》修炼出的那丝微薄气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呼应和交融！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心口那沉寂的封印之下，那股被牢牢封锁的、冰冷而狂暴的弑神剑胚煞气，似乎也被这桃木剑传来的温热所触动，极其轻微地、躁动不安地悸动了一下，仿佛遇到了某种相生相克的存在。

萧无涯吃了一惊，几乎要脱手将剑扔掉，抬头愕然地看向清虚：“道长！它……它变热了！”

清虚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桃木剑上，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似乎毫不意外，深邃的眼眸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他伸出手，枯黑的指尖极轻地拂过温热的剑身，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温度。

“不必惊慌。”他收回手指，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小事，“此剑随我多年，汲取天地正气，自有灵性。温热之感……乃是它认可了你身上某种特质，愿意与你气息交感，可视为……剑认其主的一种征兆。”

他解释得轻描淡写，将桃木剑的异动归因于“灵性”与“认可”。

然而，在他平静的面容之下，真相却远非如此简单。这柄桃木剑并非凡品，其木质乃取自清风观初代祖师手植的雷击桃木核心，又在观中受香火供奉、阵法滋养数百年，至阳至刚，镇邪破煞之力极强。它此刻的发烫，绝非寻常的“认主”，而是感应到了萧无涯体内那万邪辟易、却也至凶至险的弑神剑胚的一丝本源气息！是至阳镇邪之力与至凶毁灭之源的首次、极其微弱的碰撞与共鸣！

这共鸣对于桃木剑而言是“认可”，对于萧无涯而言，却更像是一种危险的警示与脆弱的平衡。

萧无涯似懂非懂，但听到“认主”二字，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欣喜与郑重。他重新抱紧怀中的桃木剑，那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仿佛这柄沉默的木剑真的拥有了生命，在与它对话。

“认主……吗？”他小声呢喃，感受着掌心那份奇异的温暖，以及心口那被悄然引动又迅速平复的悸动。他隐约觉得，事情并非道长说得那么简单，但这份来自他物的“认可”，在这孤寂的清修岁月里，显得尤为珍贵。

“握稳它。”清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感受它的重量，记住它为何而沉。今日，只需学会如何持稳它。”

萧无涯收敛心神，用力点头，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柄沉重而温热的桃木剑上。他调整着呼吸，努力挺直小小的身躯，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真正承担起这份“护人”的重量。

殿外寒风依旧，殿内，一童一道，一柄温热木剑。

一个在感受重量，一个在凝视因果。

无声之中，命运的丝线，因这柄剑的微热，似乎缠绕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