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31章 《静心咒》的雏形

修道的生活并未能完全隔绝梦魇的侵袭。白日里所有的疲累、专注与强装的平静，在深夜都会卸下伪装，化为最原始、最狰狞的恐惧，肆无忌惮地闯入意识的薄弱之处。

今夜，萧无涯又陷入了那片无法挣脱的血色梦魇。

浓得化不开的雾，冰冷刺骨。母亲声嘶力竭却逐渐遥远的呼喊：“无涯——跑——！”小石头惊恐扭曲的脸庞在雾中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黑袍人影手中那柄滴着黏稠黑液、散发着无尽寒意的破阵蚀灵锥，它撕裂雾气，带着毁灭的气息直刺而来！而他的心口，那块母亲缝入的黑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灼烧着他的皮肉，仿佛要将他也一同焚毁！

“娘——！”

“小石头——！”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发出一声凄厉而惊恐的尖叫，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破体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心口那沉寂了数日的封印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炸裂开来！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那是弑神剑胚被强行镇压的煞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从他心口迸发，疯狂地冲击着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血脉封印！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再次清晰地传来，远比平日那沉闷的钝痛要尖锐百倍，几乎让他晕厥过去。一股阴寒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连他呼出的气都带上了淡淡的黑雾，身下的薄褥甚至凝结出了一层细微的冰晶。

他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抠着心口，指甲陷进皮肉，却无法缓解那内部肆虐的痛楚与冰冷。他像一只被困在暴风雪中的幼兽，发出无助而痛苦的呜咽，绝望地等待着被彻底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冰冷的煞气和剧痛彻底淹没时，一个平静而低沉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风雪，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静心。”

是清虚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来到床边。

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剧烈颤抖的背心。那手掌并未蕴含多么磅礴的力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穿透力。

紧接着，清虚那平稳、舒缓，带着独特古老韵律的吟诵声，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如同敲击在心灵的最深处：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这咒文似诗非诗，似诀非诀，音节古朴而奇特。初听时并不觉得有何神异之处，但清虚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每一个字音落下，都像是一滴冰凉的清泉，滴落在他沸腾躁动、几近崩溃的心湖之中。

奇迹般地，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撕裂一切的冰冷煞气，竟真的随着这平稳的吟诵声，渐渐放缓了冲击的速度。那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也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化为一种可以忍受的沉闷钝痛。

萧无涯急促而混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停止。他依旧蜷缩着，但紧绷的神经却松弛了下来，仿佛终于从一场濒死的溺水挣扎中浮出了水面，得以喘息。

那清冷平静的吟诵声持续着，如同一种无形的屏障，将可怕的梦魇和狂暴的煞气缓缓推开，替他守护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良久，直到萧无涯的气息彻底平稳，周身那溢散的微弱黑气也完全敛入体内，清虚才停止了诵念，按在他背心的手也随之移开。

道观内重回寂静，只有萧无涯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风声。

“……道长，”萧无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与茫然，“刚才……那是什么？”

清虚站在床边，月光勾勒出他清癯的侧影。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一段能助你平心静气、压制体内燥火的口诀罢了。”

他并未看萧无涯，目光似乎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明日天气。

“你心绪波动过大，易引动……旧伤。”他斟酌着用词，“日后若再觉心神不宁，躁动难安，可在心中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八字，或有效验。”

顿了顿，他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待你根基再稳固些，心境能承受时，我会将完整的《静心咒》传授于你。”

《静心咒》……

萧无涯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回忆着方才那如同清泉灌顶、将他从失控边缘拉回的神奇力量。这绝非普通的“压制燥火”的口诀那么简单。它直指心神，能安抚那连母亲以生命为代价布下的封印都险些无法困住的可怕力量。

他看着清虚淡漠的、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侧脸，心中了然。这又是道长诸多秘密中的一个，如同那被修改的《养气诀》，如同那采摘发黑清心草的用意，不会多做解释，却又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最为关键的支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他将那八字真言和方才听到的残篇牢牢刻印在心底，如同握住了另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重新躺下，拉过那件厚棉袍盖好。心口的钝痛依旧存在，但那灭顶的恐慌和煞气的躁动已然平息。

清虚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萧无涯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这八字，仿佛真的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缓缓涤荡着他心中的惊惧与余悸，带来一片暴风雨后的、疲惫却珍贵的宁静。

他知道，前路漫长，噩梦或许还会来袭，煞气依旧潜伏。

但至少此刻，他拥有了一小段能够守护心神、对抗黑暗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