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131章 旧伤引煞气

自修炼《蜀山镇煞诀》以来，萧无涯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每日辰时忍受剧痛加固封印，其余时间则心无旁骛地投入剑术与心法的修炼。丹田内的煞气被牢牢禁锢，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使他仿佛真的成了一名普通的、只是修行格外刻苦的外门弟子。

这种掌控自身的感觉令他沉醉，也让他不知不觉间，对《蜀山镇煞诀》产生了一丝依赖与…轻微的懈怠。他专注于封印的强大，似乎有些忘记了被封印之物本身的凶险，以及那场几乎将他毁灭的灾难所留下的、更深层次的痕迹。

这一日，夕阳西下，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赤金。练剑坪上弟子已散去大半，唯有萧无涯仍在不知疲倦地反复演练着蜀山基础剑法，试图将那一丝微弱的剑意雏形更好地融入每一式、每一招中。

铁剑破空，风声呜咽。他的动作流畅而专注，灵力运转圆融，剑锋之上带着一股内敛的沉凝，再无往日煞气的阴寒。一旁等候的林风看着，眼中不由露出赞赏之色。他感觉萧无涯的剑，似乎比以前更“干净”，也更“沉”了，那种举重若轻的韵味，隐隐超出了练气二层应有的水准。

“无涯兄，你这基础剑法怕是快要练出花来了。”林风笑着打趣道，“看来那镇…呃，看来你近来修炼颇有心得啊。”他及时改口，涉及煞气之事，即便在宗门内也需谨慎。

萧无涯收剑而立，微微喘息，额角有细汗渗出。他笑了笑，刚想开口，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个正在练习“突刺”的年轻弟子吸引。那弟子动作略显笨拙，为了追求速度和力度，整个身体前倾得极为厉害，手臂绷得笔直，腋下空门大开。

这个姿势…

这个笨拙而充满破绽的突刺姿势，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萧无涯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眼前的景象飞速褪色、变幻！不再是蜀山练剑坪，而是那个血火交织、绝望弥漫的破败道观！

他看到的不是那个年轻弟子，而是一个狰狞模糊的身影——影煞成员之一！那人使用的并非剑招，而是某种类似的突进刺击之术，动作更快、更狠、更刁钻！带着致命的杀意和令人窒息的阴冷煞气！

而当时的自己，修为低微，面对这迅若鬼魅的一击，根本无从躲避！他只记得自己拼命侧身，试图用最小的代价承受…

“嗤啦——！”

记忆中一声布帛撕裂血肉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脑海！紧接着，是左肋下方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楚是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呃啊——！”

萧无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右手握着的铁剑“哐当”一声险些脱手！他猛地伸出左手捂住左肋下方，那个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疤痕的旧伤处！

那里，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旧伤疤上，又像是伤口被重新撕裂开来！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有一股深埋于骨髓、缠绕在经脉中的阴冷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和剧痛彻底引爆！

是影煞留下的煞气！当年侵入他体内、几乎将他毁灭的那道煞气，虽然大部分被他艰难炼化吸收，但仍有一丝极其顽固阴毒的气息，早已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了他这道旧伤的筋骨脉络深处，平日被生机和灵力掩盖，连《蜀山镇煞诀》都未能察觉其存在！

此刻，旧伤被记忆引动，这丝潜藏极深的阴毒煞气骤然爆发！

它就像一枚投入油库的火星！

丹田深处，那被层层金色符印封印的、龙眼大小的灰黑色气团，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疯狂召唤，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些原本细密牢固的金色符印，在这内外夹击、骤然发难的冲击下，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瞬间布满了裂纹！

“轰——！”

封印，破了！

积蓄的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脱缰的疯兽，咆哮着冲垮了剩余的阻碍，沿着经脉疯狂奔涌！萧无涯周身气息瞬间大变！平和温润的灵力被狂暴阴冷的煞气彻底淹没、侵蚀！

他的双眼之中，原本的清明被一片混乱的血红与漆黑迅速占据！无边的恨意、杀戮的**、毁灭一切的疯狂，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仅存的意识！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力量的失控而剧烈颤抖。

“无涯兄？！你怎么了？！”林风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他清晰地感受到从萧无涯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恐怖、阴冷、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骇人！

周围的几个尚未离开的弟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停下动作，惊恐地望过来。

“那…那是什么气息？好可怕！”

“是魔气吗？！”

“快…快退开！”

萧无涯此刻几乎完全被本能和煞气支配。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狂暴无比的力量，急需发泄！而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和烦躁！

“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疯狂叫嚣。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锁定了几步之外那个刚刚收起剑式、正一脸茫然惊恐看着他的年轻弟子——那个无意中做出突刺动作、引动他记忆的弟子。

在萧无涯扭曲的感知里，那张惊恐的脸，仿佛与记忆中影煞的鬼面重叠在了一起！

“死！”萧无涯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手中铁剑猛然挥出！

这一次，剑身不再清亮，而是缠绕着浓稠如墨的黑气！剑风变得刺骨阴寒，带着尖锐的啸音，速度快得惊人，直劈向那早已吓傻的年轻弟子！剑势狠戾，完全没有丝毫留手，若是劈实，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林风头皮发麻，心胆俱裂！他距离稍远，想要完全阻拦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无涯！醒醒！！！”林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这声大喝中甚至蕴含了他练气四层巅峰的灵力，如同平地惊雷，直冲萧无涯的耳膜，也试图震醒他那被煞气淹没的神智！

几乎是同时，林风猛地掷出手中的长剑！并非攻向萧无涯，而是精准地砸向萧无涯劈出的那道黑色剑光！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林风的长剑被那蕴含恐怖煞气的剑光直接磕飞，但终究是让那致命一剑的轨迹偏了那么一丝！

黑色的剑刃擦着那年轻弟子的鼻尖掠过，凌厉的剑风甚至划破了他的脸颊，带出一缕血丝。最终，“轰”的一声巨响，铁剑狠狠劈砍在练剑坪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碎石四溅！一道深达数寸、缠绕着丝丝黑气的剑痕赫然出现！那黑气甚至还在侵蚀着青石，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整个练剑坪一片死寂。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弟子都面无人色，冷汗直流，纷纷惊恐地后退，远离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萧无涯。

那个捡回一条命的年轻弟子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竟是吓得失禁了。

此时的萧无涯，仿佛被那声暴喝和剑刃劈砍地面的反震力惊醒了一丝神智。他眼中的血红稍稍褪去一些，露出了片刻的茫然与混乱。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仍在散发着缕缕黑气的铁剑，看着地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剑痕，再看向周围弟子那充满恐惧、戒备、甚至厌恶的眼神，最后目光落在瘫倒在地、脸上带血的同门，以及不远处脸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林风身上…

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做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愧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煞气反噬带来的痛苦更加刺骨！

“我…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剧烈的颤抖。他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手中的铁剑变得无比沉重，仿佛烫手一般，他猛地松开了手。

“哐当！”铁剑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刺耳。

“…对不起…”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微不可闻的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后怕和无尽的愧疚，“我…我没控制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几乎无法站稳。煞气反噬的冲击和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精神。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场中，正是感受到剧烈煞气波动而赶来的玉衡真人。他扫了一眼现场，目光在地上的剑痕、瘫倒的弟子以及萧无涯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大致明白了情况。

他先是屈指一弹，一道温和的灵力打入那受惊弟体内，助其稳定心神，又对林风道：“带他下去休息，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林风连忙点头，扶起那名几乎虚脱的弟子，又担忧地看了萧无涯一眼，这才快步离开。其他弟子在玉衡真人的目光下，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多言，迅速散去。

玉衡真人这才走到萧无涯面前。此时的萧无涯失魂落魄，低着头，不敢看玉衡真人的眼睛，整个人都被巨大的自责和恐惧笼罩。

“师叔…我…”他声音哽咽。

玉衡真人没有责备他，只是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蜀山镇煞诀》封的是气，却封不住魂伤旧忆。你旧伤深处，仍缠有一丝极阴毒的异种煞气，与你同源，却更为顽固，平日潜藏极深，连老夫也未曾察觉。今日被类似气机引动，方酿此祸。”

他伸出手指，虚点向萧无涯左肋旧伤位置：“此处的伤，不仅是肉身之损，更是心魂之痕。寻常镇煞之法，难及其根。”

萧无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与恍然。原来根源在此！

玉衡真人继续道：“日后修炼之余，可寻‘清心符’贴于此旧伤之处。清心符性平和纯正，虽不能根除那丝异煞，却能时时净化安抚，缓其躁动，助你稳固心神，减少被引动的可能。宗门符堂便可兑换，或自行绘制亦可。”

“身可伤，意不可折；煞虽凶，心乃为主。”*玉衡真人看着他，目光深邃，“今日之劫，于你而言，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让你明白，真正的掌控，并非源于强大的封印，而是源于一颗历经磨砺、坚不可摧的道心。若心失守，再强的封印，亦有破时。若心坚定，纵煞气滔天，亦能为我所用，而不损其正。”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重重敲在萧无涯的心头。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身可伤，意不可折；煞虽凶，心乃为主”这十六个字。

是啊，他太过依赖《蜀山镇煞诀》这道外在的枷锁，却忽略了对自身内心伤疤的抚平与意志的磨砺。煞气因他的恨意与恐惧而躁动，若心不能真正强大平静，封印再牢，终是徒劳。

今日这险些酿成大错的教训，像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将他从近日的些许安稳错觉中彻底浇醒。

路，还很长。掌控煞气的第一步，或许是先直面并掌控自己的心。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虽然身体依旧因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来，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愧疚与恐惧，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明悟与决意。

“多谢师叔点醒！弟子…明白了。”

他看着地上那道深深的剑痕，仿佛看到了自己前路上更加艰险的挑战。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彷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