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111章 同门初相识

翌日，天还未亮透，卯时初刻的晨钟便已“铛——铛——铛——”地响彻整个外门区域，声音穿透薄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

萧无涯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迅速套上那身粗糙的灰色弟子服，将身份木牌挂在腰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庚字区已然骚动起来，无数和他一样穿着灰衣的弟子从各自简陋的屋舍中涌出，睡眼惺忪却又不敢怠慢，如同灰色的洪流，朝着同一个方向——巨大的演武场奔去。

演武场位于东院中心，以青石板铺就，广阔得望不到边。此时已是人山人海，数千名外门弟子按区域列队站立，鸦雀无声，只有教习师傅威严的目光在队伍中扫视，带着无形的压力。

萧无涯依照木牌指示，找到了东院庚字区的位置，默默地站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周围投来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与疏离，但他只是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待。

一位面色冷峻、身材高瘦的筑基期修士作为今日的教习师傅，走到场前高台，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始传授今日的练习内容——蜀山剑法入门三式：劈、点、挑。

动作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极为严谨的发力技巧、步伐配合以及一丝微弱的引动灵气法门。教习师傅演示了几遍，动作迅疾凌厉，如同电光石火，留下道道残影。

“自行练习！半个时辰后查验！”教习师傅冷喝一声，便负手立于台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众弟子立刻散开，各自寻了空地，开始依样画葫芦地练习起来。霎时间，演武场上呼喝声四起，剑光闪烁，虽然杂乱，却也颇有声势。

萧无涯也寻了一处角落，拔出那柄宗门派发的、质地低劣的铁剑。剑身黯淡无光，入手沉重且韧性极差，挥舞起来颇为滞涩。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教习师傅的动作，尝试做出第一个“劈”的动作。

然而，困难远超想象。

他习惯了清虚道长所授的那些更注重根基、更沉稳凝练的基础剑招，发力方式与蜀山这种追求迅捷凌厉、与灵气初步结合的剑路截然不同。再加上那柄不趁手的铁剑和体内需要分神压制、却又被此地灵气隐隐引动的煞气，他的动作显得异常笨拙僵硬。一“劈”下去，非但毫无力道，反而因为发力不准，差点让铁剑脱手，身形也是一个踉跄。

“嗤——”

不远处立刻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几个相邻的庚字区弟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窘态，脸上满是嘲弄。

“喂，新来的，你这舞的是烧火棍呢？还是没吃饭啊？”一个满脸痞气的少年扬声笑道，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看他那样子，连剑都握不稳，是怎么混进蜀山的？别是走了什么后门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附和道，语气阴阳怪气。

“听说庚字区最近来了个‘关系户’，看来就是他咯？啧啧，这资质，真是浪费宗门米粮。”

刺耳的议论声毫不避讳地传来，如同针一样扎在耳中。萧无涯脸颊微微发热，但他只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再次抬起铁剑，试图调整姿势，重新练习。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但那笨拙的姿势和频频的失误，在周围那些至少已练习数月的弟子眼中，显得格外可笑。嘲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过分。

就在他一次全力“点”刺，却因铁剑韧性不足、手腕发力过猛而导致剑身弯出一个可笑的弧度，差点弹到自己脸上时，一个充满讥诮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我说，连握剑都不会，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吧？省得碍着爷们修炼！”

萧无涯抬头，只见那个最先开口的痞气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近前，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竟伸出手，似乎想将他推开。

萧无涯眼神一冷，体内煞气因情绪波动而微微一荡，但他立刻强行压下，只是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握紧了剑柄。

就在那少年的手即将碰到他肩膀的刹那——

“够了！”

一声清亮的喝斥从旁边传来！

只见一个身影快步插入了两人之间，挡在了萧无涯身前。

来人同样穿着灰色弟子服，身形挺拔，比萧无涯略高一些，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股爽朗之气。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那痞气少年伸出的手，剑眉微挑，声音洪亮：

“张逵，你入门都大半年了，也就这点出息？专挑新来的欺负？显摆你多练了几天剑是吧？”

那叫张逵的痞气少年被当场呵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来人，似乎有些忌惮，嘴上却不服软：“林风！你少多管闲事！这小子自己蠢笨如猪，还不让人说了？”

名叫林风的少年嗤笑一声，环顾四周那些看热闹的弟子，朗声道：“说？可以啊！那我倒是要问问，在场诸位，谁刚摸剑的时候不是从笨手笨脚过来的？谁天生就会使剑？你张逵第一天练剑的时候，差点把自己裤腰带挑飞的事儿，要不要我也拿出来给大家‘说说’？”

“你！”张逵被揭了短，顿时面红耳赤，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林风不再理他，转过身，看向依旧紧握着剑、神色紧绷的萧无涯，脸上的厉色瞬间化为爽朗的笑容，伸出手拍了拍萧无涯的肩膀：“兄弟，别理他们！这帮家伙就是闲的蛋疼！我叫林风，也是庚字区的，就住你隔壁丙寅舍。你呢？”

萧无涯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弄得一愣，看着对方真诚爽朗的眼神，心中的戒备稍稍放下，低声道：“萧无涯。”

“萧无涯？好名字！”林风笑道，丝毫没在意他略显冷淡的态度，反而自来熟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别怕，这帮人就是嘴贱，欺软怕硬。你越怂，他们越来劲。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字！虽然我也不算啥人物，但在这庚字区，多少还有点面子！”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萧无涯的胳膊，走向一旁稍微空旷点的地方：“来来来，别愣着了，时间宝贵。我刚才看你发力有点问题，蜀山这入门三式，讲究的是腰马合一，气随剑走，不是光靠手臂蛮力……你看，应该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己的剑，放慢动作，极其耐心地重新演示起来，不仅演示动作，还将发力技巧、如何细微引动灵气配合、甚至如何避免常见错误，都细细道来。

他的剑法明显比周围大部分弟子都要纯熟凌厉得多，显然下过苦功，讲解也深入浅出，远比台上教习师傅那几下演示要详细得多。

萧无涯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自从师父离去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龄人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与帮助。在这冰冷而充满排斥的环境里，这一点温暖，显得格外珍贵。

他收起心中的杂念，认真地看着林风的每一个动作，仔细听着每一句讲解。

“看明白没？你再试试？”林风演示完，鼓励地看向他。

萧无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林风的指导，再次挥剑。这一次，虽然依旧生涩，但发力明显顺畅了一些，那“劈”的动作，也终于有了点模样，不再像之前那般滑稽。

“对对对！就是这样！有进步！”林风眼睛一亮，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兄弟你悟性可以啊！一点就通！再多练几次，肯定比那帮家伙强！”

周围的嘲笑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弟子，见林风出面维护，又见萧无涯确实有所进步，也觉得无趣，纷纷散开自己练习去了。张逵悻悻地瞪了这边一眼，也灰溜溜地走了。

半个时辰的练习时间很快过去。教习师傅下来查验时，看到萧无涯那依旧稚嫩却已步入正轨的动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未置可否。而看到林风时，倒是微微点了点头。

晨练结束的钟声响起，众弟子如同潮水般散去，准备赶往各自分配的杂役地点。

林风一把搂住萧无涯的肩膀，热情地说道：“无涯兄，走！我带你去饭堂吃饭，顺便熟悉熟悉咱们外门的地盘！”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外门不比内门，资源紧缺，竞争激烈。每月都有小比，只有前五十名才能领到培元丹辅助修炼。你初来乍到，得加倍努力才行。”

正说着，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从身后传来：

“林风师兄！等等我！”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弟子服的少女正小跑着过来。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梳着可爱的双丫髻，发间别着一枚小巧的狐耳形状木簪，随着跑动轻轻摇晃。腰间挂着一串造型奇特的百兽铃铛，行动间发出清脆却不嘈杂的细响。她脸蛋微圆，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嘴角天然上扬，带着活泼俏皮的笑意。

她几步跑到近前，气息微喘，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林风身边的萧无涯身上，眼睛倏地一亮，充满了好奇与善意：“林风师兄，这位就是昨天传闻中那个……呃，身上带了点特别气息的新弟子吗？”她似乎觉得“煞气”二字不太礼貌，临时换了个说法。

不等林风介绍，她便主动朝着萧无涯拱手，笑容灿烂：“你好呀！我叫铃星，也是外门弟子，住在癸字区！我擅长画各种符箓哦！以后你要是觉得……嗯……那什么气息不稳，或者被什么阴邪魔气缠上了，尽管来找我，我帮你驱散！”

萧无涯被这姑娘连珠炮似的话语和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一怔，刚想开口道谢，却见铃星已经转过头，注意力全回到了林风身上。她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符纸，边缘用朱砂绘着细密的纹路，隐隐有灵光流转。

“林风师兄，给！这是我新画的‘清凉符’！”她将符纸塞到林风手里，“你练剑最容易出汗了，把这符带在身上，能凉快不少呢！我昨晚画了好久才成功的！”

林风接过符箓时，指尖似乎几不可查地微微颤了一下，耳根处悄悄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他轻咳一声，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时的爽朗，却还是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多谢铃星师妹，又麻烦你了。”

萧无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那点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郁气忽然散了些，生出了几分打趣的心思，故意开口道：“铃星师妹这般偏心？只见林风师兄练剑辛苦，我却也练得浑身燥热，怎不见也赠我一张清凉符？”

铃星闻言，转过头来，对着萧无涯吐了吐舌头，狡黠一笑：“萧师兄，你身上那股子……嗯，特别的气息至刚至烈，阳气重得很，我这小小清凉符对你可没用处，怕是刚拿出来就被冲散啦～”

她话说得直白却并无恶意，反而显得天真烂漫。林风听着，脸上的热度似乎又增了几分，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铃星的头：“别瞎说。”

铃星捂着脑袋，嘻嘻一笑，浑不在意。

萧无涯看着眼前笑容爽朗的林风和活泼灵动的铃星，心中那层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他点了点头，虽然笑容还有些生硬，但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

“谢谢你，林风。也谢谢你，铃星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