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107章 万阶登仙路

跨过那巍峨如山岳、刻着“蜀山剑宗”四个煌煌大字的玉石牌坊，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界限。身后云海翻腾的浩瀚景象与尘世气息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磅礴灵压与肃穆剑意！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比平时更多的气力，但那吸入肺腑的灵气却精纯浓郁到了极致，疯狂地涌入体内，冲刷着经脉，滋养着干涸的丹田，带来一种既痛苦又舒泰的奇异感受。

青梧长老在前方恭敬引路，玉衡真人神色淡然，步履从容，仿佛对这恐怖的灵压毫无所觉。萧无涯却感觉自己像是骤然坠入了深海，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骨骼咯咯作响，刚刚恢复些许的伤势隐隐作痛，连抬起脚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咬紧牙关，拼命运转起修改后的《养气诀》，引导着那疯狂涌入的精纯灵气在经脉中艰难流转，才勉强抵消了部分压力，踉跄着跟上。

前行不过百丈，绕过一面巨大的、刻满玄奥剑痕的屏风石壁，眼前的景象让萧无涯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一条巨大的石阶，如同天梯般，自他们脚下，笔直地、近乎垂直地向上延伸，直插云霄，没入上方缭绕的浓郁灵雾之中，根本望不到尽头！石阶宽阔无比，每一级都高达半尺，以某种不知名的青黑色巨石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又隐隐流动着古老晦涩的符文光泽。

整条石阶路，都散发着一股沉重、肃穆、令人心生敬畏的浩瀚气息。这便是蜀山有名的“万阶登仙路”！并非整整一万阶，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取“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之意，是对所有初入山门者心性、毅力、乃至根骨的第一重考验！

青梧长老在石阶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玉衡真人再次躬身：“玉衡师叔，登仙路规矩不可废，需弟子自行攀登。弟子在上方执事殿等候师叔法驾。”他又看了一眼脸色发白、气息不稳的萧无涯，补充道，“此路每上一阶，灵气压力便增一分，直至顶端。若能凭借自身之力登顶，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若力有不逮，切勿强撑，可原地调息或……放弃。”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其中的意味却很清楚。蜀山，从不收心志不坚、连登仙路都无法走完的弟子。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青梧长老再次行礼，随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色剑光，轻而易举地掠过高耸入云的石阶，消失在上方的云雾之中。

现在，只剩下玉衡真人和萧无涯，面对这仿佛通往苍穹的巨**则天梯。

“走吧。”玉衡真人淡淡说了一句，率先踏上了第一级石阶。他的步伐依旧平稳，仿佛脚下的并非蕴含庞然压力的登仙路，而是寻常台阶。

萧无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沉重灵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紧紧跟上，踏上了第一阶。

嗡！

就在他脚底落实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灵压似乎增强了一丝！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他不敢怠慢，继续向上。

十阶，二十阶，五十阶……

每上一阶，压力便增大一分！如同身上背负的重量在不断增加！

仅仅攀登了不到三百阶，萧无涯已是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如风箱，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酸软，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体内的元气在疯狂消耗，经脉被精纯却狂暴的灵气冲击得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停下来，拄着膝盖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得吓人。

抬头望去，石阶依旧无穷无尽，没入云端，令人绝望。

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前方的玉衡真人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清朗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萧无涯耳中，如同暮鼓晨钟：

“蛮力硬抗，乃下下之策。蜀山灵气虽重，却亦是滋养万物之本。何不尝试运转你的《养气诀》，引灵气入双腿经脉穴窍，化压力为动力，如舟行水，顺势而为？”

一言点醒！

萧无涯猛地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之前只顾着用《养气诀》引导灵气抵抗全身压力，却从未想过主动将灵气引入特定部位，化害为利！

他立刻依言而行，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全力运转《养气诀》，但不再是笼统地引导，而是刻意将那些涌入体内的、精纯却沉重的灵气，分出一股，小心翼翼地导向双腿的足三里、承山、涌泉等主要穴窍和经脉！

过程起初极其艰难，狂暴的灵气并不听话，冲击得腿部经脉胀痛不已。但他咬牙坚持，凭借多年来操控危险煞气的经验和意志，一点点地引导、安抚、融合……

渐渐地，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沉重如山、压得他举步维艰的灵气，在被他成功引入腿部经脉后，竟仿佛从敌人变成了助力！一股温润却强大的力量自脚底涌泉穴生发，顺着经脉流淌，支撑着他的身体，减轻着外界的压力！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无法承受！

他尝试着再次迈步。

果然！脚步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浮颤抖，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心中大喜，更加专注地运转法门，不断调整着引导灵气的量与速度。他对《养气诀》和自身经脉的理解，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着。

一百阶，两百阶……五百阶……

他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速度虽然不快，却一步一个脚印，稳定而坚定地向上攀登。

一千阶，两千阶……

压力越来越大，如同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他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脸色由白转红，头顶甚至蒸腾起丝丝白气，那是元气运转到极致的表现。但他眼神明亮，依旧在坚持，不断微调着《养气诀》，寻找着身体与外界灵压之间那微妙的平衡点。

当他攀登至接近三千阶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外界灵压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他自身消耗过大，一直被他以《静心咒》和意志强行压抑在经脉深处的煞气，竟开始蠢蠢欲动，受到那精纯灵气的刺激与挤压，隐隐有失控反噬的迹象！

一股阴冷的、暴戾的气息开始从心口溢出，试图对抗外界的灵压，却引得他气血翻腾，经脉刺痛，脚步再次变得虚浮！

萧无涯心中大骇，连忙默诵《静心咒》，全力压制。

然而，就在这内（煞气）外（灵压）交困的极限时刻，他忽然发现，那原本与灵气水火不容的煞气，在这登仙路特殊的庞大压力环境下，竟与涌入体内的精纯灵气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仿佛阴阳鱼相互追逐，又似泾渭分明却共存一河。灵气试图净化压制煞气，煞气则顽固抵抗并试图侵蚀灵气，两者在他经脉中相互冲击、磨砺，反而暂时达成了一个动态的平衡点，谁也无法彻底压倒对方！

而这个平衡点，恰好抵消了一部分外界那恐怖的灵压！甚至那煞气中蕴含的某种凝练、沉滞的特性，反而让他的下盘在这种重压环境下，变得异乎寻常的稳固！

他福至心灵，不再一味强行压制煞气，而是尝试着以《静心咒》为引，小心翼翼地维持住这内外的微妙平衡。

果然！

他的脚步再次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沉稳！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仿佛扎根其中，稳如磐石。虽然速度依旧不快，却再无停滞之感！

走在前方的玉衡真人，虽然未曾回头，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一丝弧度，眼中掠过一抹无人得见的赞赏与惊叹。

“煞灵相冲，亦可相成。危中有机，果然不假。清虚道友，你当真收了个不得了的弟子……”他心中默念，步伐依旧从容不迫。

四千阶，五千阶，六千阶……

压力已如山岳临身，寻常练气修士早已寸步难行。萧无涯却凭借着那诡异的煞气与灵气的微妙平衡，以及越发纯熟的《养气诀》引导，依旧在一步步向上攀登。他的意志力在这场漫长的煎熬中被锤炼得如同精钢。

七千阶，八千阶……

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几乎全靠本能支撑。唯有胸口阳佩传来的温润气息，和脑海中师父、真人的叮嘱，支撑着他麻木地抬起脚，落下，再抬起……

九千九百九十八阶……

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当最后一级石阶被他沉重地踏在脚下时，那无处不在的恐怖灵压骤然如同潮水般退去！

豁然开朗！

他站在了一片无比广阔的白玉平台之上，平台前方，是一片巍峨壮观、仙气缭绕的宫殿群，飞檐斗拱，剑气凌霄！浩瀚的天地灵气如同温顺的潮汐般扑面而来，滋养着他几乎枯竭的身体。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云海已在脚下。

他成功了。

萧无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直接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那浓郁平和的灵气，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却又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极致疲惫与舒畅。

玉衡真人静立一旁，俯瞰着脚下无垠云海，青袍在风中轻扬。他并未出言赞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调息一刻。后面，还有得是磨砺。”

萧无涯躺在冰冷的玉地上，望着蜀山湛蓝如洗的天空，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这登仙路，他爬上来了。

以他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