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弑神剑 第105章 遥望蜀山影

茶摊歇脚后，心中的期盼与玉衡真人那句“下死力气去练”的警语交织，化作一股沉甸甸的动力，支撑着萧无涯愈发疲惫的身体。接下来的路程，他几乎是在凭借本能跟随前方那道青袍身影。

翻过一座又一座荒山，涉过一条又一条溪流。日子在枯燥的跋涉中流逝，干粮袋渐渐干瘪，水囊空了又满，满了又空。萧无涯脚底磨出了水泡，又变成厚茧，身上的衣衫被荆棘刮得更破，面容也更显清瘦黝黑，唯有那双眼睛，在风霜的磨砺下，褪去了些许稚嫩，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

玉衡真人始终沉默前行，偶尔会指点他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养气诀》恢复体力，如何借助地势节省气力，却从未出手相助，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只在最关键处略作点拨。

这一日，他们攀登的路途似乎格外漫长陡峭。山势越来越高，空气也变得稀薄清冷起来，四周的植被渐渐被一种低矮坚韧的苔原和裸露的黑色岩石所取代。狂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萧无涯喘着粗气，感觉胸腔如同风箱般拉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他抬头望向似乎没有尽头的山脊，咬了咬牙，继续埋头向上。

终于，当他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攀上最后一块巨岩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已然置身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狂风瞬间变得猛烈无比，几乎要将他吹倒，吹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尘埃。

而就在这片广阔无垠的云海之上，远方，一片更加雄伟、更加壮丽、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山脉，如同神话中的巨人国度，骤然撞入他的眼帘！

那是怎样震撼的景象！

无数座陡峭如削、青翠欲滴的山峰刺破浩瀚无边的云海，直插湛蓝的天穹。主峰更是高得无法形容，上半截完全隐没在流动的、如同乳白色海洋般的云雾之中，只能隐约看到其巍峨磅礴的轮廓，仿佛支撑着整个天空。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将云海染成璀璨的金色，将远山的轮廓勾勒得如同仙境剪影。

更令人心神摇曳的是，在那缭绕的云雾之间，依稀可见数道细微的流光，如同灵动的飞鱼，正以各种玄妙的轨迹穿梭飞舞！凝目细看，那竟是一个个身着淡青或白色道袍的身影，脚踏闪烁着各色光华的飞剑，御风而行，逍遥自在！剑光时而划过云海，带起长长的云气尾迹，时而没入山峰之间，消失不见。

云海之上，御剑飞行！

这就是蜀山！这就是真正的仙家气象！

萧无涯彻底呆住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只是痴痴地望着那片云中的仙山，望着那些御剑逍遥的身影，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撼和向往所填满。

曾经，清风观的那方小院，苍岚山的那片山林，就是他的全部世界。而此刻，一个浩瀚、壮丽、充满无限可能的全新世界，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就在这时，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清虚道长那温和的声音，那是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道长望着南方，曾对他感叹过：“……蜀山的云海，据说是这天下最干净、最辽阔的地方，能涤荡人心尘垢，开阔胸襟眼界……”

当时他年纪尚小，无法理解，只觉得师父的描述很美。如今亲眼得见，他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也瞬间明白了师父为何心心念念要送他来此。

眼前的景象，何止是干净辽阔？它简直能洗净灵魂中所有的阴霾与血污！

想到师父，想到那道为了护他而毅然消散在烈焰中的身影，想到那再也回不去的清风观……巨大的酸楚与难以言喻的感动猛地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筑起的心防。

视线迅速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被风刮得粗糙的脸颊滑落，很快被猛烈的山风吹得冰凉。

他没有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无声流淌，混合着震撼、向往、思念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

师父……您看到了吗？

这就是您要我来的地方……

这就是……您用命为我换来的前程……

玉衡真人静立一旁，狂风吹动他星纹道袍的衣摆和长须，他却岿然不动。他没有打扰少年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宣泄，只是目光悠远地望着那片仙山胜境，眼中亦有一丝复杂的感慨。

良久，萧无涯才缓缓抬起手臂，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尽管眼睛依旧通红，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所有的迷茫、彷徨、悲伤，仿佛都在方才那场无声的泪水中，被眼前壮阔的云海仙山洗涤干净。

他转过身，看向玉衡真人，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

“真人，我们走吧。”

玉衡真人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看着那双经历过巨大悲痛、此刻却燃起熊熊火焰的眼睛，微微颔首。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无涯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与决断：

“嗯。踏过这片云海，进去，便是蜀山了。”

“从今往后，你便是蜀山弟子。”

话音落下，玉衡真人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托住了萧无涯。

下一刻，两人化作一青一灰两道流光，掠下山巅，如同投入画卷的笔锋，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云海之上的仙山之境，疾驰而去。

新的篇章，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