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105章 雷池 将倾

“不——！”

墨先生目眦欲裂的嘶吼，阿虎染血的咆哮，木婆婆绝望的惊呼，还有雷池本源传来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哀鸣，混杂着蚀骨老魔狰狞的狂笑与幽冥圣女冰冷的眼神，如同无数把钝刀，狠狠剐蹭着我近乎麻木的神经。

毁灭的光柱，连接着九幽的裂缝，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雷霆宫殿，朝着那团微弱跳动的混沌雷光，轰然落下。空间在扭曲，时间仿佛凝滞，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我瘫在焦黑破碎的地面上，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经脉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浸入冰窟，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支离破碎的脏腑，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那充斥视野的、代表终结的灰黑色光芒。要结束了吗？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继承了雷尊的遗志，看到了希望的微光，却终究……还是要葬身于此了吗？

不甘！蚀骨钻心的不甘，混合着对寨主、对爹娘、对清水寨乡亲、对墨先生阿虎木婆婆他们、对这脚下万千生灵的责任与愧疚，如同野火般在残存的意识中疯狂燃烧！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挣扎着，试图抬起哪怕一根手指，调动丹田内那早已枯竭、仅剩一丝本源的紫金丹，甚至不惜燃烧那缕桀骜不驯的血煞雷种，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做最后的抗争！

然而，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动一动眼皮都变得无比艰难。毁灭的光柱已近在咫尺，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黑暗吞噬的刹那——

“唉……”

一声叹息。

很轻，很淡，仿佛来自极其悠远的地方，又像是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志波动。这声叹息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看尽世事变迁的淡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与决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停滞了。

那毁天灭地的光柱，在离雷霆宫殿穹顶不足三尺之地，诡异地凝固了。奔腾的幽冥死气，扭曲的空间裂缝，蚀骨老魔脸上凝固的狞笑，幽冥圣女眼中闪烁的幽光，墨先生劈出的剑罡，阿虎挥出的刀芒，木婆婆绽放的乙木雷光……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成了一幅诡异而震撼的画面。

唯有那团混沌雷光，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微弱，不再挣扎。它以一种平和而坚定的姿态，缓缓亮起。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与威严，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星辰，于此刻苏醒。光芒中，一道模糊的虚影缓缓凝聚。看不清面容，辨不出衣饰，只能感受到一种顶天立地、执掌雷霆生灭的无上气度。

雷尊！或者说，是雷尊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缕不灭意志！

虚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凝固的毁灭光柱，扫过裂缝后翻腾的九幽，扫过惊骇欲绝的蚀骨老魔和幽冥圣女，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深邃如宇宙星空，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说：“原来……是你。”

没有言语，下一瞬，虚影抬起了“手”，对着那毁灭光柱，轻轻一拂。

动作云淡风轻，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拂——

那凝聚了蚀骨老魔毕生功力、幽冥圣女法则加持、以及魔坛引动的磅礴地脉煞气的毁灭光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瓦解、湮灭。不是爆炸，不是对抗，而是……回归虚无。连同那道撕裂的幽冥裂缝，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平，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瞬间消散一空。只剩下万雷山永恒的雷鸣，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噗！”

“呃啊！”

蚀骨老魔和幽冥圣女如遭重击，同时喷出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们死死盯着那道正在缓缓消散的虚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恐怖的存在！

“雷尊……不灭灵识？！怎么可能……万载岁月，早已该消散于天地间……”蚀骨老魔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崩溃般的惊骇。

幽冥圣女俏脸煞白，再无半分从容，手中的黑莲光华黯淡，她死死咬着嘴唇，眼神深处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虚影没有再看他们，最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那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长辈看到晚辈历经磨难终见曙光般的……欣慰？随即，虚影彻底消散，重新融入那团混沌雷光之中。雷光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微弱，但其核心深处，却多了一丝亘古永存、不容侵犯的韵味。

寂静持续了数息。

“撤！快撤！”

蚀骨老魔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嘶哑扭曲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什么魔坛、什么计划，卷起受损的法器和惊魂未定的手下，化作一道狼狈的黑烟，撕裂虚空，仓皇遁走！幽冥圣女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惧，有怨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随即也化作幽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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