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69章 守林人

那团白光不刺眼，温温润润的，像夜里升起的小月亮，把这黑漆麻乎的林子照亮了一小片。光里头，一个人影慢慢挪过来，走得很慢，脚踩在厚厚的黑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老婆婆。佝偻着背，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全白了，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髻，插着根枯树枝当簪子。脸上皱纹多得跟老树皮似的，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清亮亮的，不像老年人，正静静地看着我们这几个瘫在地上的狼狈家伙。

她手里拄着根拐杖，也是焦黑的雷击木做的，杖头却天然长成了个鸟雀的形状，活灵活现。

我们几个都绷紧了身子，摸不准是敌是友。这万雷山绝地，突然冒出个活生生的老婆婆，太邪门了。

墨先生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只能拱手道：“晚辈几人遭仇家追杀，误入此地，无意冒犯前辈清修，还请前辈恕罪。”

那老婆婆没说话，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看到重伤昏迷的玄诚老道和他怀里紧抱的封魔匣时，她的眼神微微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雷钥轻轻悸动了一下，像是遇到了某种同源的气息。老婆婆的眼中讶色更浓，还带着点……探究？

“伤得不轻。”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苍老，却异常平和，像这林子里偶尔吹过的微风，“特别是这个老道，神魂肉身皆损，再拖半个时辰，大罗金仙也难救。”她指的是玄诚老道。

她又看了看阿虎溃烂的伤口和我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都进来吧，这‘寂雷林’深处，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她也不等我们回应，转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朝着林子深处那白光发出的方向走去。那团白光像是引路的灯笼，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跟不跟？这老婆婆来得诡异，但这会儿我们油尽灯枯，留在这儿也是等死。

墨先生咬了咬牙：“跟上去。她若有害人之心，刚才便可动手。”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墨先生再次背起玄诚老道，我和阿虎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跟在那老婆婆身后。

越往林子深处走，那股死寂的感觉反而淡了些。周围的雷击木愈发粗壮高大，焦黑的树干上，那些天然形成的雷霆纹路更加清晰复杂，偶尔闪烁的电火花也带上了一丝暖意，不再那么阴森。空气中那股焦糊味被淡淡的檀木香气取代，闻着让人心神安宁了不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林子中央，竟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雷击木，主干需十人合抱，虽已枯死，通体焦黑，却散发着一种磅礴的生命力，树冠部位竟有一团柔和的、如同实质的白光悬浮着，照亮了整个空地。白光下方，树根盘结处，自然形成了个不大的树洞，洞口垂着些藤蔓。

空地边上，还有一小洼清澈见底的水潭，水面上飘着几片嫩绿的浮萍，在这焦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到了。”老婆婆指了指那树洞，“把他放里面去。那潭水是‘生机雷露’，对外伤有奇效，你们可以去清洗伤口，喝一点，别多喝，你们的身子受不住太多雷元。”

墨先生依言将玄诚老道小心地抱进树洞。说来也怪，一进那树洞，玄诚老道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竟然平稳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阿虎迫不及待地爬到水潭边，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又撩水清洗伤口。那水触到伤口，竟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黑紫色的毒血被冲刷下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敛、结痂！阿虎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

我也喝了一小口潭水，一股清凉甘甜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灼痛感大为缓解，干涸的经脉仿佛得到了滋润。真是好东西！

老婆婆走到那棵最大的雷击木下，伸手抚摸着焦黑的树干，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她头也不回地问道：“那匣子里的东西，躁动得厉害。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墨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前辈，此物乃白驼山庄欲送往黑苗大祭司的贡品，名为‘封魔匣’，内镇上古魔念。我等机缘巧合，为阻幽冥道夺取，暂由我等保管。”

“幽冥道……阴阳魔宗……都盯上这东西了？”老婆婆喃喃自语，似乎对这些名字并不陌生。她转过身，看着我们，“你们几个小娃娃，胆子不小。可知怀璧其罪？”

“晚辈等深知其险，但势如骑虎，不得不为。”墨先生恭敬道。

老婆婆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你这娃儿，更是不简单。身负雷尊遗泽，却又招惹了封魔匣的因果……福兮祸之所伏啊。”

她果然看出了我的传承！我心中凛然，恭敬行礼：“还请前辈指点。”

“指点谈不上。”老婆婆摆摆手，“老身不过是这万雷山下，一个看守这片‘养雷地’的孤老婆子罢了。你们叫我木婆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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