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4章 墨醒传法

石室内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单调的滴水声在回荡。地穴苔蜥的尸体躺在不远处，暗绿色的血液在荧光石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色泽，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提醒着刚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搏杀。

我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浑身虚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过度透支雷罡之气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与身体各处的伤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我紧绷的神经。脸上沾染的腥臭血液黏腻不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我强忍着不适，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面盘膝而坐的墨先生。他依旧保持着疗伤的姿势，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悠长了一些，周身隐隐有极淡的气息流转，与石室内残存的聚灵阵能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他还活着，而且在缓慢恢复。这个认知，像一根坚韧的细绳，牢牢系住了我即将被疲惫和恐惧吞噬的意识。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运转“养雷篇”最基础的调息法门，试图引导体内那几乎枯竭的雷罡之气重新凝聚。过程异常艰难，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每一次气息的微弱流动都带来针刺般的痛楚。但我没有放弃，咬牙坚持着。我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遗迹中，多恢复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就在我意识昏沉，几乎要再次睡去时，对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吐息声。

我猛地惊醒，抬眼望去。

只见墨先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但先前那种濒死的灰败之气已然褪去，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清明。他的目光扫过石室，第一时间落在了我身上，以及我身边那具苔蜥的尸体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关切，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欣慰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林劫……”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你……没事吧？”

我鼻子一酸，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用力摇了摇头：“我没事，皮外伤。墨先生，您……您好些了吗？”

墨先生微微颔首，试图移动身体，却牵动了内伤，眉头微蹙，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看了看自己依旧染血的衣襟，苦笑道：“脏腑震荡，经脉受损，非一日可愈。但性命已无大碍，多亏了……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苔蜥尸体上，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这地穴苔蜥，虽非大妖，但行动如电，爪牙淬毒，隐匿极佳，便是寻常好手在黑暗中遭遇，也凶多吉少。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经过，从发现石室、激活阵法，到苔蜥出现、生死搏杀，尽可能清晰地讲述了一遍。说到最后激发聚灵阵、冒险一击时，仍心有余悸。

墨先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我说完，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赞赏之色更浓：“临危不乱，果决勇毅，更能因地制宜，活用阵法……林劫，你真的……长大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不过，你此法过于凶险。全力激发残阵，虽能克敌，却也极易引动遗迹深处未知的禁制，或招来更可怕的东西。日后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再行此险招。”

我连忙点头：“我记住了。”

墨先生的目光又转向地面那个已经黯淡下去的聚灵阵图案，若有所思：“此阵虽是残迹，但能在此地留存至今，布阵者修为定然深不可测。你能感应并激活它，说明你与雷霆之道的契合度，远超我的预期。”

他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我，目光灼灼：“林劫，你既已初步领悟‘镇煞’真意，又得雷符令认可，根基已成。寻常的‘养雷篇’已不足以完全发挥你的潜力。趁此疗伤之机，我传你‘镇煞箓’基础三式中的第一式——‘雷印·镇’的运功诀窍与凝印之法。”

我心中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先生要正式传授我“镇煞箓”的法门了？

“墨先生，我……”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静心凝神！”墨先生低喝一声，神色肃穆，“此法非同小可，牵涉神魂意念与雷霆本源之力的细微操控，稍有差池，反噬自身。你需仔细听好，用心感悟！”

我立刻收敛心神，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望向他。

墨先生并未起身，而是以指代笔，凌空虚划。他的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青色光晕，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繁复而玄奥的轨迹，同时，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直接响起，阐述着气息运转的关窍、手印凝结的要点、以及意念观想的法门。

“雷印·镇，取雷霆浩然正气，化无形为有形，结印镇邪。心念为引，雷罡为基，意动则印生……观想雷霆生于混沌，破开鸿蒙，涤荡妖氛，镇锁邪祟之意境……”

一道道口诀，一幅幅运功图，如同醍醐灌顶，深深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这远比“养雷篇”复杂精妙百倍，涉及经脉的细微分支、神魂的凝聚引导，以及对雷霆真意的更深层次理解。

我听得如痴如醉，努力记忆着每一个细节。体内的雷罡之气似乎也受到了牵引，自行按照那玄奥的路线微微流转起来，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与共鸣感。

墨先生讲授完毕，指尖光芒敛去，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显然消耗巨大。他看着我，沉声道：“法门已授，能领悟多少，全看你自身悟性与毅力。切记，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凝印需消耗大量心神与雷罡，以你目前修为，一日之内，最多尝试凝结一次，且不可用于对敌，只作感悟练习。”

“是！多谢墨先生传法之恩！”我郑重地躬身行礼，心中充满了感激。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传授功法，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期望。

墨先生摆了摆手，重新闭上双眼，继续调息疗伤：“你也抓紧时间恢复。此地不宜久留，待我伤势稍稳，我们需尽快探索出路。”

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始修炼“雷印·镇”，而是先继续运转“养雷篇”，温养几乎枯竭的经脉和气海，让雷罡之气慢慢恢复。同时，脑海中不断回味、推演着墨先生所授的凝印法门，试图理解其精髓。

石室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空气中仿佛多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保护的累赘，我有了更明确的方向，更强大的力量种子。

遗迹的黑暗依旧深邃，前路依旧未知。但握着手中温热的雷符令，感受着体内缓缓复苏的雷罡，以及脑海中那玄奥的“雷印”法门，我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勇气所取代。

我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强到足以……守护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