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的惊天爆破,如同砸碎了锁住帝国北上的最后一道铁链。凯旋的欢呼尚未平息,帝国的战争机器便已再次轰鸣着启动,钢铁洪流滚滚向南,兵锋直指温暖富庶、却河网密布的南方州郡。
根据情报与地图,南方疆域沃野千里,城镇密集,是旧朝赋税重地,亦是残余抵抗势力盘踞之所。拿下南方,帝国便可真正一统江山,再无大的掣肘。大军上下,挟大破天险之威,士气如虹,将领们摩拳擦掌,皆以为南方战事将如秋风扫落叶,一路平推,传檄而定。
然而,当帝国的先锋部队真正踏入南方地界时,所有的乐观与轻敌,迅速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他们首先遭遇的不是敌人的坚城利兵,而是南方无处不在、缠绵悱恻的……水。
这里是与北方干燥刚硬的土地截然不同的世界。天空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水汽,阳光难以透射,显得暧昧而朦胧。细雨靡靡,时断时续,不像北方的雨那般爽利痛快,而是如同湿冷的薄纱,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一切,黏附在盔甲、旌旗和人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阴寒。
大地不再是坚实可靠的黄土或硬地,而是变得无比“善变”。官道看似平整,重型炮车一碾上去,表层硬壳瞬间破裂,下方深达数尺的淤泥立刻如贪婪的巨口,死死咬住沉重的车轮。往往十几匹健骡奋力拉扯,辅以数十名士兵肩扛手推,那陷入泥沼的炮车也仅仅是呻吟着、极其缓慢地移动少许,更多的泥浆被翻搅上来,溅得人和牲口满身满脸。
“用力!嘿——哟!”粗重的号子声在雨雾中回荡,夹杂着骡马的嘶鸣、士兵的喘息咒骂、以及车轮在泥泞中无助空转的噗嗤声。原本浩浩荡荡、威严整齐的行军队列,此刻被迫拉成了一条漫长而扭曲的泥泞长蛇,行动迟缓得令人绝望。
这还仅仅是开始。
南方真正的主角,是那密如蛛网、纵横交错的水系。大小河流、溪涧、湖泊、沼泽、池塘……几乎无处不在,几步一渠,十里一河。许多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小河沟,在连绵雨季的滋润下,也变成了难以逾越的浑黄河流。
每遇一条稍宽的河流,大军便不得不停滞下来。工兵旅立刻变得无比繁忙。他们需要砍伐树木,收集船只,紧急搭建浮桥。然而,南方的树木多为松杉,材质较软,且潮湿沉重。河岸土质松软,难以固定桥桩。搭建一座能通行人员和辎重的浮桥已属不易,若要承载重达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龙咆”白炮、庞大的弹药车、以及沉重的钢甲辎重车,则更是难上加难。
往往一座浮桥耗时费力刚刚搭建完成,一场突如其来的上游降雨导致的水位上涨,就可能将桥身冲得歪斜甚至部分散架,需要反复加固维护。敌人的小股水军或是熟悉水性的散兵,时常在夜间利用小舟潜近,对浮桥进行破坏,更是让工兵们疲于奔命。
重型火炮和补给车队,成为了最大的难题。这些帝国胜利的基石,此刻却成了拖慢整个军团步伐的沉重累赘。每一次渡河,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需要将火炮分解(部分过于沉重的甚至难以分解),动用大量人力畜力,借助临时拼凑的木筏、渡船,小心翼翼、耗时良久地一次次摆渡。效率极其低下,且极易发生事故。曾有一门珍贵的“龙咆”白炮因木筏倾覆而沉入河底,虽经全力打捞成功,却极大地挫伤了士气,也延误了战机。
南方的抵抗势力显然深知这一点。他们放弃了与帝国大军进行正面野战的想法,转而采取了极其烦人的战术。
他们凭借对水网地形的熟悉,化整为零,驾驶着轻便快捷的小舟(如乌篷船、小舢板),如同水鬼般神出鬼没。他们隐藏在茂密的芦苇荡、河湾汊道之中,利用河堤、竹林作为掩护。每当帝**队艰难渡河或是在泥泞中挣扎时,他们便远远地用土制火箭、弩箭进行骚扰射击,虽然难以造成重大伤亡,却足以让本就疲惫不堪的帝国士兵精神紧绷,不得安宁。
他们更是在主要的通道上大肆破坏。挖掘堤坝,淹没道路;在浅滩水下埋设削尖的竹签、木桩;摧毁大小桥梁;甚至将腐烂的动物尸体抛入军队取水的水源中。这些手段卑劣却有效,极大地增加了帝**队行军的难度和非战斗减员。
帝**队空有强大的火炮和严整的阵型,却仿佛一拳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无处着力。敌人的主力踪影难觅,但行军的速度却被硬生生拖慢了下来。预想中的闪电推进变成了痛苦的泥沼跋涉。
“妈的!这鬼地方!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一个北方籍的士兵一边奋力将陷入泥坑的粮车推出,一边抹着脸上的泥水,愤懑地吼道。他的靴子里早已灌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咕噜作响。
“省点力气吧,这鬼天鬼地,就是他们最好的刀枪。”旁边年纪稍长的伙头兵叹了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色,“这潮气,粮食都快发霉了,弟兄们身上也开始起疹子、闹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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