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县衙,公堂之上。
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原本象征着律法公正、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伐之气。两排顶盔贯甲、按刀而立的军士取代了往常的衙役,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身上还带着操练后的尘土与淡淡的铁腥味,无声地诉说着力量。
堂外,闻讯赶来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那个端坐主位、身着四品武官豹补服的身影——江辰。
赵半山和钱茂才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堂下。赵半山兀自强撑着一丝豪强的体面,试图挺直腰杆,但微微颤抖的腿肚子和惨白的脸色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钱茂才则早已瘫软如泥,涕泪横流,若不是两名军士架着,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江辰没有看他们,而是缓缓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卷文书,声音清晰而冷冽地回荡在寂静的公堂上:
“人犯赵半山,钱茂才,尔等可知罪?”
赵半山强自镇定,嘶声道:“江大人!小民不知身犯何罪!小民只是依祖契索回祖产,纵有争执,亦是民事纠纷!大人何以刀兵相加,污我谋反重罪?小民不服!我赵家亦是诗书传家,在地方上…”
“诗书传家?”江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诗书传家,便是私蓄甲兵数百,刀枪俱全?诗书传家,便是纵容家丁,殴打官府吏员,阻挠军屯收割?诗书传家,便是光天化日之下,持械威逼朝廷命官?”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冷一分,气势便涨一分,压得赵半山喘不过气。
“你口口声声民事纠纷,”江辰猛地将手中文书掷于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那本官便与你论一论这‘民事’!田主簿!”
“下官在!”田文镜应声出列,手捧另一叠厚厚的卷宗。
“念!将清河乡土地归属、垦荒备案、以及赵家所持旧契勘验结果,当众宣读!让全县父老都听听,孰是孰非!”
“是!”田文镜深吸一口气,展开卷宗,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开始宣读。
他从朝廷颁布的《垦荒令》细则念起,再到黑水县衙招募流民、组织垦荒的详细公文备案,最后念到对赵家所持地契的勘验结果:“…经查,人犯赵半山所持地契,乃前朝永业年间所立,距今已逾一百二十年。契书纸质脆化,墨迹多有晕散,官印模糊难辨,且所述田亩四至‘东至柳树沟,西至黑石崖’,范围笼统,与现今清河乡实测界址相差逾五里之遥!按《大胤律·户婚律》,远年旧契,界址不清,又无连续管业之实据者,不予采信!反之,清河乡新垦之地,皆由县衙登记造册,颁发田凭,程序合法,铁证如山!”
田文镜念得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每一句都引律据典,砸得实实在在。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
“听见没?官府有理有据!” “那赵家的地契根本不作数!” “就是,荒了一百多年的地,也好意思说是祖产?” “呸!就是想明抢!”
舆论彻底倒向了官府一方。
赵半山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辩:“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小民也只是受人蒙蔽,一时糊涂…罪不至谋反啊大人!”
“一时糊涂?”江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堂下,目光如刀般扫过赵半山和钱茂才,“若只是田土纠纷,本官或可念你无知,小惩大诫。但你二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用私兵!”
他猛地转身,面向堂外百姓,声音陡然变得激昂,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河乡垦荒,乃本官为筹措军粮、安顿流民、巩固边防所推行之‘军屯’要政!所产粮食,关乎边军饱暖,关乎黑水安定,更关乎北境防务!此乃军国大事!”
“尔等!”他回指赵半山二人,“先是唆使家丁,殴打吏员,阻挠军屯收割,此为‘破坏军屯’!其后,更胆大包天,私调数百武装家丁,持械围堵本官,威胁朝廷命官安全,试图以武力胁迫官府就范!此等行径,与造反何异?!”
“《大胤律·兵律》明文:凡私藏甲胄、弓弩、枪刀等军器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聚众持械威胁官长者,以谋叛论处,主犯凌迟,家属流放,家产抄没!”
“尔等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律法昭昭,岂容尔等狡辩!”
江辰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他不仅是在审判赵钱二人,更是在向所有黑水县的豪强势力、向所有暗中窥伺的目光,宣告他的底线和规则!
赵半山彻底瘫软下去,面如死灰。钱茂才直接吓晕了过去。
“现在,人犯赵半山,钱茂才,尔等可知罪?!”江辰再次喝问,声震屋瓦。
“…知…知罪…”赵半山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彻底放弃了抵抗。
“好!”江辰回到主位,抓起令签,毫不犹豫地掷下!
“来人!依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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