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万钧的军事演习,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其激起的涟漪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雁门关内,军心士气攀升至顶点,将士们挺直了腰杆,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骄傲。而关外,那支陈兵边境、原本气焰嚣张的西夏大军,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骤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寂。
游骑不再频繁抵近挑衅,营寨中往日喧嚣的操练声也减弱了许多。据“夜不收”冒死传回的最新情报,演习当日,目睹了那毁天灭地般火器威力的西夏探马仓皇回营后,西夏主帅没藏止戈的营帐内曾传出激烈的争吵和器物碎裂之声。显然,雁门关军展现出的、远超预估的强大战斗力,特别是那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火器优势,给了骄狂的年轻主帅及其部下极大的震撼和压力。
消息传回,江辰并未有丝毫放松。他深知,威慑只是手段,并非目的。年轻的猛虎受挫后,可能退缩,但也可能因羞愤而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必须趁热打铁,将军事优势转化为政治和外交上的主动。
然而,未等江辰有所行动,一队来自京城的仪仗,便在一营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雁门关。来的不是援军,而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议和使团!正使乃是礼部右侍郎周廷儒,一位以清流自居、熟读经典却不通兵事的老臣。
使团的到来,立刻在关内引发了不同的反响。普通士卒和底层军官大多愤懑,觉得朝廷软弱,前方将士刚刚打出威风,后方就派人来议和,简直是屈辱。而以监军曹瑾为首的一批人,则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
曹瑾亲自出关迎接使团,将周廷儒奉为上宾。在接风宴席上,他更是对着周廷儒大吐苦水,言语间将江辰的军事演习描绘成“穷兵黩武”、“刺激邻邦”、“险些引发大战”的冒险之举,极力鼓吹应以“怀柔”、“教化”为主,通过谈判“消弭兵祸”,仿佛之前那个担忧西夏势大、隐隐主张妥协的人不是他一般。
“周侍郎远来辛苦,”江辰亦出席宴会,神色平静地敬酒,“不知朝廷对于此次与西夏交涉,可有具体章程?”
周廷儒捻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皇上圣意,以和为贵。西夏虽乃藩邦,亦慕我中华教化。此番衅起,或边将亦有处事不当之处。老夫奉旨前来,自当以天朝上国之仁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陈说利害,令其感念天恩,自退兵而去。必要时,许其些许金帛,开边市以利之,亦无不可。总之,刀兵之事,乃万不得已之下策。”
一番迂腐之言,听得江辰心中冷笑,张崮李铁等将领更是面现怒容,几乎按捺不住。
曹瑾却连连点头:“侍郎老成谋国,此言大善!正该如此!我这就安排人手,护送侍郎前往西夏大营…”
“且慢。”江辰忽然开口,打断了曹瑾的话。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曹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周廷儒也面露诧异。
江辰放下酒杯,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周侍郎奉旨议和,末将自当全力配合,确保侍郎安全。然,末将以为,谈判非是乞和。欲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需先‘示之以威,慑之以力’。若我辈表现得过于急切软弱,非但不能令其退兵,反会助长其气焰,视我天朝怯懦,索求无度。”
他目光转向周廷儒:“末将恳请侍郎,暂歇两日。待末将再整军备,于边境线前列阵操演一番。届时,侍郎再持节前往,于我军猎猎旌旗、凛凛兵锋之下,与那没藏止戈谈判。其背后是我大胤边军钢刀铁甲,其耳畔是我军演武轰鸣炮声,如此,侍郎口中之‘情理’、‘利害’,方更有分量!此所谓,以战止战,以武促和!”
一席话,掷地有声!既全了朝廷和使团的面子,又将外交谈判牢牢地钉死在了军事威慑的基础之上!
周廷儒听得一愣一愣,他虽迂腐,却也不傻,自然明白背后有大军撑腰和自己空口白牙去谈的区别,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曹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尖声道:“江将军!你这是要挟持天使,以兵威干预国政吗?!万一激怒西夏,导致和谈破裂,刀兵再起,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曹公公言重了。”江辰毫不退让,目光如炬,“末将乃边关守将,保境安民乃第一要务!唯有展示出足以扞卫和平的力量,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若因示弱而致谈判失利,丧权辱国,那责任,又该由谁来负?!”
“你!”曹瑾气得手指发颤。
“好了好了!”周廷儒见两人针锋相对,连忙打圆场。他虽更倾向曹瑾“怀柔”的主张,但江辰的话也确实让他心动——若有大军在后,他这天使当得自然也更有底气。沉吟片刻,他终于道:“江将军所言,亦不无道理…那…便依将军之言,暂歇两日。只是这军威…需有度,莫要真个挑起战端才是。”
“侍郎放心,末将自有分寸。”江辰拱手,心中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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