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者游戏 第117章 雪原初啼

寒冷是世界的唯一法则。

意识如同沉船，一次次从冰冷的黑色海渊中艰难上浮，又被无形的巨力拖拽回去。每一次短暂的清醒，带来的都是更加刻骨铭心的酷寒和剧痛。骨头像被冰针扎透，肺部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冻僵的肌肉连颤抖都成为一种奢侈。

X0-17不知道自己这样半昏半醒了多久。时间在极致的寒冷中失去了流速，只有怀中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林小七的心跳，像风中残烛般提醒着他——还不能死。

手背上的印记已经不再散发温热，仿佛最后一丝能量也已耗尽，只剩下冰冷的麻木。死亡的阴影如同盘旋的秃鹫，耐心等待着烛火熄灭的那一刻。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振动感，透过身下冰冷的岩石和积雪，传递到了他的脊椎。

不是风声，不是落雪。

是一种规律性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震颤。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嗡……嗡……嗡……

伴随着的，还有一种低沉的、类似引擎空转的轰鸣，以及……履带碾过冻土的沉重声响？

外界的声音？！不是自然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浇上燃油的余烬，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亮！X0-17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睁开仿佛被冻住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岩洞外那片被昏暗星光笼罩的雪原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移动着的黑色轮廓！

不是“摇篮”的治安官或清道夫那种流线型的设计，这些轮廓更加粗犷、笨重，覆盖着厚重的、布满铆钉和焊接疤痕的装甲板，形状如同放大了数倍的钢铁甲虫，下方是宽大的、正在刨开积雪前进的履带！它们的顶部竖着粗短的烟囱，正喷吐着浓密的、混合了未充分燃烧油料的黑烟，散发出刺鼻的柴油味。

这些是什么？！荒原上的土着？掠夺者？

其中一辆最大的“钢铁甲虫”似乎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岩洞，或者说，发现了洞口的积雪有被扰动过的痕迹。它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如同咳嗽般的轰鸣，停了下来。侧面的装甲板滑开，一道刺目的探照灯光如同利剑般射入岩洞，精准地笼罩了几乎冻僵的两人！

X0-17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心中警铃大作，想要挣扎，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灯光后，传来模糊的人声，使用的是一种夹杂着大量俚语和变调、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某种退化方言的语言：

“嘿！看哪！两只冻僵的雪耗子！”

“还有气儿没？扒拉看看！”

“小心点！万一是‘铁棺材’里跑出来的污染体……”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几个穿着臃肿、破烂皮毛衣物、脸上覆盖着防寒面罩和风镜的身影，端着各种看起来粗陋却威力不小的实弹武器，谨慎地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透过风镜，充满了野性的警惕和一种毫不掩饰的、看待资源的审视。

一个像是头目的人蹲下身，粗鲁地用手套拍了拍X0-17的脸，又检查了一下林小七的颈动脉。

“妈的，真还活着？命真硬！”他嘟囔着，声音闷在面罩里，“这女娃伤得不轻，男的看着也快嗝屁了。咋整？拖回去当‘材料’？还是扔这儿喂雪狼？”

“头儿，看他们的衣服料子……不像部落的人，太‘干净’了。还有这男的手上……”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疑，“……那玩意儿在发光！”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X0-17那微微泛起一丝微弱银芒的手背印记上！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几把武器的枪口立刻抬高了！

“操！是‘印记者’？！‘摇篮’的猎犬？！”头目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恐惧和敌意，猛地向后跳开一步，“干掉他们！快！”

就在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等等！”

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某种权威感的声音从最大的那辆“钢铁甲虫”里传来。一个穿着相对整洁、戴着老旧光学镜片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艰难地从车上下来，走到灯光前。

他推开挡路的壮汉，仔细地打量着X0-17和林小七，尤其是X0-17手背上那个奇异的印记。他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睛闪烁着精明而谨慎的光芒。

“不是‘摇篮’的狗。”老者缓缓摇头，语气肯定，“‘摇篮’的猎犬不会这么狼狈，更不会带着这么重的……‘荒野的伤’。而且这印记……感觉不对，更……‘旧’。”

他蹲下身，不顾其他人的劝阻，伸出带着厚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X0-17的印记。就在接触的瞬间，那印记的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老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喃喃自语：“……古老血脉的……回响？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X0-17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敬畏、疑惑和一丝……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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