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U玻璃墙上的掌印和泪痕还未干透,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烙在指尖。回到病房的林晚,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胸口被冰敷的卷心菜叶压着,胀痛虽稍缓,却像潜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沈聿深沉默地坐在阴影里的椅子上,像一尊守护的石像,又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手背上被林晚抓出的血痕已经凝固,混着一点未擦净的奶粉渍,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陈锋送回了丧服,带回了沈老夫人那边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确认接收。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叫嚣都更令人心寒。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林晚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沉沉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胸口那片冰凉的叶子很快被体温焐热,失去了效力。沉甸甸的胀痛感如同潮水,在睡梦中再次汹涌袭来,将她生生憋醒。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病房里一片死寂。沈聿深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胸膛微微起伏,眉头却依旧紧锁着,连睡梦中都无法放松。
林晚不敢吵醒他。她咬着牙,忍着刀口被牵扯的剧痛,一点点挪动身体,够到床头柜上那个冰冷的手动吸奶器。塑料的触感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她侧过身,背对着沈聿深的方向,将自己蜷缩在病床的一角,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一切声音。然后,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她颤抖着手,笨拙地组装好吸奶器,将冰凉的喇叭罩贴上滚烫胀痛的皮肤。
“噗嗤…噗嗤…”
单调而压抑的声音,在厚重的被子下闷闷地响起。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钻心的刺痛和巨大的阻塞感,仿佛在撕裂什么。汗水迅速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和后背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黑暗中,她死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痛呼和呜咽都死死压在喉咙深处,只有身体因为剧痛和用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不敢停下。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些冰冷的管子,监护仪上微弱却顽强的绿光…这一切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这是她的身体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了!挤出一点,再挤出一点!哪怕痛死,也比那催命的警报再次响起要好!
黑暗的茧房里,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吸奶器那单调、压抑、如同酷刑般的“噗嗤”声。
病房另一角的阴影里,沈聿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那被刻意压抑、却依旧丝丝缕缕穿透被子的、代表着痛苦的声音。黑暗中,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压抑的“噗嗤”声终于停了。
林晚掀开蒙头的被子,如同溺水上岸般大口喘息,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颤抖着手,看着吸奶器喇叭罩里那一点点浑浊的、远不如之前的乳汁,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太少了…还不够宝宝喝一口的…
巨大的挫败感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几乎虚脱。她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
是陈锋。他没有进来,只是将一个崭新的、无菌的乳汁收集瓶轻轻放在门口的矮柜上,对着黑暗中的沈聿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沈聿深站起身,脚步无声地走到门口,拿起那个冰冷的瓶子。他走到林晚床边,将瓶子放在她手边,目光扫过她汗湿狼狈的样子和吸奶器里那点可怜的乳汁,喉咙滚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冰凉的卷心菜叶子,替换掉她胸前那片早已温热的。
冰凉的刺激让林晚哆嗦了一下。她看着沈聿深沉默的动作,看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血丝,再看到手边那个空的无菌瓶…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拿起吸奶器,将里面那一点点浑浊的乳汁,小心翼翼地倒入瓶子里。金黄色的液体少得可怜,只浅浅铺满了瓶底。
做完这一切,她脱力般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沈聿深看着瓶底那点微弱的金黄,又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林晚。他拿起瓶子,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将瓶子交给了守在门外阴影里的陈锋。陈锋接过,如同接过圣物般小心,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聿深关上门,没有立刻回到椅子。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从外套内袋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袖扣。铂金镶边,中间是深邃如夜空的蓝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这是他除了那块星空表之外,贴身佩戴最久的饰物,是某次重要并购成功后的私人订制纪念。
他拿起其中一枚袖扣,冰凉的蓝宝石触感沁入指尖。他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那个装着现金和深蓝色单票的便利店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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