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鸩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月光照亮他半边冷峻的脸。他看着赵泽季,看着这位七皇子脸上那巨大的空洞和失重般的痛苦,仿佛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嘴角似乎又勾起那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随即身影也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寒风穿过光秃秃的桦树枝桠,发出凄厉的呜咽。
赵泽季独自一人,僵立在冰冷的月光下。怀中似乎还残留着茜儿的温度和泪水,空气中仿佛还飘散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但眼前,却只剩下斑驳晃动的树影和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拥她入怀的触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茜儿……”一声破碎的低喃溢出唇边,消散在寒冷的夜风里。
他攥紧了胸前的狼牙项链,冰凉的触感刺入掌心。
战争结束……抛弃一切……他答应了她。为了那个“以后”,为了那个有她的“以后”。
这一刻,七皇子赵泽季仿佛已经死去,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誓言和渺茫希望的男人。他望着西凉茜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那是必须赢得这场战争,然后彻底斩断过去的决心。
月光冰冷,雪地无声。寂静的桦树林,只余下一个孤寂的影子,和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命运的未来契约。
寒风在林间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针尖。西凉茜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机械地跟在秦夜鸩身后,穿梭在漆黑的林木之间。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冷僵硬,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赵泽季怀抱的余温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好”字,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灵魂深处,与秦夜鸩最后那冰冷宣告带来的寒意激烈冲撞,让她心乱如麻。
直到远离了那片桦树林,确定没有尾巴跟上,秦夜鸩才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停住脚步。李勖媛、杨青儿、郭嗣婵和西凉梅也如同影子般迅速聚拢过来,无声地散落在四周警戒,动作干净利落,训练有素。
秦夜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落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夜的沉寂:“诸位,今天表现的不错。”
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更像是一种客观的评价。
“是,秦大哥。”李勖媛的声音简洁利落。
“谢秦大哥。”杨青儿把玩着指间的飞针,应了一声。
郭嗣婵微微颔首,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来路方向。
西凉梅也赶紧小声附和:“秦大哥。”
唯有西凉茜,沉默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冰雕。她的目光穿透黑暗,似乎还停留在那片月光下的空地上,停留在那个孤寂的身影上。
秦夜鸩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压抑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西凉梅担忧地看着姐姐,想开口却又不敢。李勖媛和杨青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选择了沉默。郭嗣婵则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专注于她的警戒。
终于,西凉茜抬起了头,那双曾盛满泪水、此刻却如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向秦夜鸩。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哭泣还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质问的力量:
“秦大哥,”她开口,打破了那份刻意的平静,“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抛弃他的一切?”
这个问题,在她目睹赵泽季毫不犹豫答应的那一刻起,就在她心中疯狂翻涌。狂喜之后是巨大的恐慌和不解。抛弃皇子身份,变成一个“死人”?
这代价太沉重,沉重到她几乎无法承受,更无法理解秦夜鸩的用意。难道只是为了拆散?为了报复?不,她认识的秦夜鸩,从不会做无意义之事。
秦夜鸩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迎着西凉茜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锐利。
我之前随长安宗的师兄弟们来到蒙渊帝国,”秦夜鸩的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收集各方情报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处境微妙的七皇子。”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观察西凉茜的反应。
“他虽为皇子,但生母地位卑微,早逝。在这等级森严、倾轧不断的深宫之中,他虽有才智,却如同无根浮萍,空有皇子之名,实则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秦夜鸩的话语精准而冷酷,剖析着赵泽季在权力中心的尴尬地位。“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他对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对那些虚伪的权谋倾轧,充满了深深的……厌恶。那份疲惫和疏离,藏在他温和的表象之下,骗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西凉茜的呼吸微微一窒。泽季哥哥……他这些年,在宫里过得很辛苦吗?她从未想过这些,她只知道他他们二人自十一年前分别后,他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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