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开启的门缝后溢出的生命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带着湿润泥土与植物汁液的清新,与外界金属的冰冷死寂形成骇人的对比。然而,那夹杂其中的、微弱却持续的哭泣声,却像冰针刺破这虚假的生机泡沫,令人头皮发麻。
身后的危机并未解除。织网者的触须虽因能量体小女孩(信标γ-73)的剧烈变化和苏沉舟等人的反击而暂时受阻、狂乱舞动,但那强制开启的高维通道中逸散出的威压却在持续攀升,仿佛有更恐怖的存在正试图挤入这狭小的空间。金属墙壁上的回路发出过载的悲鸣,光芒忽明忽灭。
“走那边!”苏沉舟当机立断,混沌之力猛地向外一推,短暂逼退数条追袭而来的透明触须,率先冲向那新开启的门缝。
银钥动作迅捷,一把抓起因刚才爆发而光芒黯淡、形体不稳的能量体小女孩(信标)——在她看来,这仍是极有价值的研究样本——紧随苏沉舟而去。铁砧扛起虚弱的金不换,山狗连滚带爬地跟上。
众人挤入门缝,苏沉舟和铁砧合力,猛地将门重新推回闭合。门关死的刹那,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部织网者触须疯狂拍打金属门的沉闷巨响以及能量通道的嗡鸣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暂时安全。
所有人都在剧烈喘息,心脏狂跳。他们环顾四周,一时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这里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舱室,而是一个……巨大的温室?或者说,一个被人遗忘的生态培养库。
穹顶极高,模拟的人造天光从顶部洒下,却显得苍白无力。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栽培区,整齐排列着无数培养槽和土壤圃。然而,绝大多数培养槽早已干涸破裂,露出里面枯死的、形态怪异的植物根须。土壤圃中也尽是枯萎**的植被,只剩下零星几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类在苟延残喘。
空气中弥漫着生命凋零后的腐殖质气味,那浓郁的生机感竟是从这大片大片的死亡中弥漫开来的,形成一种极其悖谬、令人窒息的通感(视觉上的枯萎与嗅觉上的浓烈生机混合,产生“死亡的生机”这种矛盾体验)。
而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正从这片枯萎苗圃的深处传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山狗的声音带着颤音,眼前的景象比直接的战斗更让他感到恐惧。
“一个失败的实验场。”银钥的机械眼快速扫描,“能量反应很低,但生命信号的残响异常浓郁…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生命力。那些还在发光的菌类,是分解者。”她看向手中捕获的能量体信标,它此刻变得异常安静,身上的银蓝光芒微弱地闪烁着,与这片空间产生着某种共鸣。
金不换右手背的“锈蚀之契”微微发热,他虚弱地开口:“我感觉…这里和教堂,有点类似,但更…悲伤。像是被遗弃的…”
苏沉舟左眼的混沌和右眼的星云缓缓旋转,他的感知穿透表象。他看到了更多——那些枯萎的植物脉络中,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砧木”同源的气息,却更加古老纯粹。它们并非自然死亡,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榨取了精华,只留下这具空壳。这片苗圃,曾是为某个存在提供养分的“菜地”?
哭声再次传来,指引着方向。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枯萎的植物残骸间穿行,脚下是松软易碎的**物质。越往深处走,那股悖谬的生机感就越浓,甚至开始轻微地刺激他们的皮肤,产生微麻感。
终于,他们看到了哭声的来源。
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培养区中心,有一个格外巨大的透明培养槽。槽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但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槽壁上连接着数十根早已断裂的管道。
培养槽内,浸泡着一个孩子。
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身体瘦弱,蜷缩着,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他(或她)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融入营养液中——那清晰的哭声,正是来源于此。孩子的胸口微弱起伏,显示他仍活着。
但令人悚然的是,这孩子的身体上,竟然生长着细嫩的、银灰色的植物枝桠,从肩胛、手臂等处破皮而出,枝桠上挂着几片蔫耷的、同样是银灰色的叶子。他似乎是一个半人半植物的融合体!
而在培养槽旁边,跪坐着一具身披残破研究员制服的骸骨。骸骨保持着低头凝视培养槽的姿势,手骨边跌落着一个锈蚀的日志板。
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天哪…”山狗捂住了嘴。
银钥的机械眼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分析光芒:“生物体与植物母源的强制融合实验?失败品?还是…某种培育过程?”
金不换看着那孩子身上的植物枝桠,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右手背的“锈蚀之契”,脸色更加苍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苏沉舟的目光则落在了那具研究员骸骨和日志板上。他缓缓走上前,小心地拾起日志板。板面布满锈蚀,但部分晶体屏幕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显示着断断续续的、扭曲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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