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金不换,苏沉舟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艰难。脚踝的伤口在每一次落地时都传来钻心的剧痛,银化左臂的滞涩感也越来越明显,内部的损伤似乎正在缓慢扩大。91%的污蚀度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用幻痛和纷乱的意象啃噬着他的意志。唯有掌心那枚母亲留下的金属片传来的微弱温意,以及背上同伴那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断的呼吸,支撑着他在这条似乎永无尽头的废弃回廊中前行。
这条回廊比之前的殿堂更加古老破败,两侧墙壁上巨大的齿轮和管道大多锈死崩坏,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混合了多少年的油污与金属粉尘,踩上去绵软而滑腻,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陈腐的机油与某种有机质**混合的怪味。头顶偶尔有冷凝水滴落,冰冷刺骨,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敲打着人的神经。
赵无缺实验那规律的机械搏动声在这里似乎被扭曲、放大,时而如同就在隔壁轰鸣,时而又仿佛远在天边,带来方向感的错乱和精神上的巨大压迫。
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否则不等追兵或陷阱到来,他自己就可能先倒下。
他强撑着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发现了一处由巨大断裂轴承形成的夹角空间,相对干燥,视野也能兼顾前后通道。他将金不换小心地安置在内侧,自己则靠在入口处,剧烈地喘息着,汗珠混着血水和锈尘从额角滑落。
他先检查了一下金不换的状态,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只是眉头紧锁,仿佛在昏迷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挣扎于某个噩梦。那关于“CX-07”、“嫁接实验”和“祂”的呓语并未再次出现。
苏沉舟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小心地清理自己脚踝上可怕的伤口。污水和锈尘必须清除,否则感染加上银化侵蚀,这条腿很可能保不住。清理过程带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的金色火苗都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摇曳。
他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点G.E.S凝胶,犹豫了一下,将其大部分都涂抹在了金不换腰腹间的伤口上,自己只用了少许敷在脚踝最深处。随即,他尝试调动那微弱的寂灭之力,并非用于战斗,而是凝聚于伤口处,试图强行扼杀可能存在的感染,并缓慢驱散那些侵入骨骼的银芒。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效率低下,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已是唯一的选择。
就在他全力疗伤,心神稍懈的瞬间——
“……沉…舟……”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隔着无尽水波传来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苏沉舟猛地一惊,寂灭之力差点失控!他瞬间警惕地环顾四周,寂灭双瞳扫视着昏暗的回廊,银化左臂微微抬起。
然而,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滴答的水声和远处扭曲的机械搏动。
幻听?91%污蚀度的副作用?
“……小心…银血…是枷锁……非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焦急,音色…竟然有些熟悉?!
是母亲陈九畹的声音?!但这怎么可能?!
苏沉舟心脏狂跳,目光猛地落在掌心那枚金属片上。是它在传递信息?母亲竟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留言?
“……时间不多了……赵无缺…唤醒的…非建木……是‘守墓人’……更为古老……贪婪……以万物为刍狗……”
声音断断续续,信息却骇人听闻!赵无缺不是在嫁接建木,而是在唤醒更恐怖的“守墓人”?
“……摇篮…非希望之棺…乃是囚笼……亦是…餐盘……我等…皆是薪柴……”
“……火种…已被污染……其道…非窃…实为…献祭之道……莫完全信它……”
“……循心…循你之本心……你的血…是关键……”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无论苏沉舟如何集中精神感知金属片,都无法再得到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残留其中的最后一丝执念,在此刻被他极高的污蚀度和濒临极限的状态偶然激活了。
苏沉舟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脑海中回荡着母亲那绝望而焦急的警示。
火种已被污染?其道是献祭?银血是枷锁?守墓人更为古老?
这一切与他之前的认知和承天火种的引导截然相反!如果母亲所言为真,那他从一开始就走在一条被精心设计的、通往祭坛的道路上?!
就在他心神剧震,难以自已之时——
咔嚓…咔嚓…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仿佛某种坚硬甲壳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苏沉舟瞬间回神,寂灭之力灌注双目望去,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由暗银金属构成、形似蜘蛛的机械造物,正如同潮水般从回廊深处涌来!它们的复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八只尖锐的节肢敲击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哒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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