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百叶窗没拉严,午后的阳光斜斜漏进来,像被剪碎的金箔,在深棕色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光斑刚好落在摊开的旧词典上,词典封面是磨旧的暗红皮革,书脊处用铅笔写着“林知夏 高三”,是她当年的笔迹,笔尖还带着点幼稚的弯钩。林知夏指尖捏着夹在词典第127页的照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相纸边缘——照片已经泛黄,边角被磨得发毛,边缘还沾着点淡褐色的印子,像是常年夹在书里蹭上的油墨。
照片里的女人侧对着镜头,卷发垂在肩头,发梢还卷着当年流行的大波浪,正低头笑着整理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最让林知夏呼吸发紧的是女人的左手虎口,那里有一道淡褐色的疤痕,形状像片蜷缩的银杏叶,纹路里还能看见淡淡的缝合痕迹,和她自己左手虎口处的疤痕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分叉都丝毫不差。
她下意识抬起左手,将虎口凑到阳光里。那道疤痕伴随她多年,她一直以为是十岁那年爬后院的老槐树摔下来,被树枝刮破留下的,母亲当时还骂她“野丫头不知轻重”,父亲却偷偷给她买了草莓味的创可贴。可此刻看着照片里的疤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指尖的相纸差点滑掉。
“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林知夏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手里的照片边缘蜷起,差点掉落在书桌的墨水瓶旁。她慌忙想把照片塞回词典,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他的掌心带着刚翻完旧档案的凉意,指节扣在她腕骨内侧,刚好卡住她手腕上那道小时候摔的浅疤,力道不轻不重,像怕她跑掉,又怕捏疼她。
她猛地转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双眼平时总是覆着层淡淡的疏离,像蒙着薄雾,此刻却深不见底,像藏着翻涌的浪潮,瞳孔里清晰映着她慌乱的模样。没等她开口问“你怎么进来的”,顾沉舟握着她的手腕,缓缓抬起,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慢慢贴向自己的左侧胸口。
布料下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咚咚、咚咚”,隔着薄薄的浅灰色衬衫,林知夏能清晰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触感——那是一道疤痕,比她虎口的疤痕更深、更宽,沿着肋骨的方向延伸,大概有两指宽,形状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过,边缘已经磨得发软,中间却还能摸到一道细缝,是当年缝针留下的痕迹。
“这里也有一个,”顾沉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沙哑的质感,像是刚从回忆里抽离,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侧,带着熟悉的雪松味,“你留下的。”
林知夏的指尖骤然冰凉,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却又被他牢牢攥着无法收回。她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疤痕的纹路,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连呼吸都在瞬间停滞了,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可能!”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慌乱的尖锐,手腕用力想抽回来,却被顾沉舟攥得更稳,“我根本不认识照片里的女人,更别说伤你了!你是不是搞错了?这疤痕……说不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弄的!”
顾沉舟没松劲,反而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按得更贴自己的胸口,让她能更清晰地摸到疤痕的轮廓。“我没搞错,”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坚定,“这道疤,是你十五岁那年留的。你爸的画室里,你非要抢我手里的新调色盘,我不给,你就扑过来,脚滑摔在地上,调色盘碎了,碎片刚好划在我胸口——当时流了很多血,你吓得哭着扑过来,说‘顾沉舟你别死,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抢东西了’,这些你都忘了?”
林知夏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顺着那道疤痕的轮廓慢慢移动,每碰一下,都像有电流顺着指尖窜进心脏,让她浑身发麻。十五岁的画室……她好像有点印象,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斜斜照进画室,父亲新买的调色盘是天蓝色的,她特别喜欢,非要顾沉舟给她试试。可她记得自己没摔得那么重,更不记得划伤他……
“我……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混乱的茫然,指尖停在疤痕中间的细缝处,“我只记得调色盘碎了,我爸骂了我一顿,我哭了好久,你还给我买了冰淇淋……没记得划伤你啊。”
顾沉舟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慢慢松了些,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她虎口的疤痕,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你当时吓傻了,”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回忆的温,“碎片划得很深,我怕你更害怕,就跟你爸说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后来去医院缝针,你还偷偷跟去,在病房外蹲了一下午,手里攥着个融化的冰淇淋,说‘给你赔罪’。”
阳光透过百叶窗慢慢移动,落在顾沉舟的下颌线,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执拗与隐忍,像是在等她想起什么,又像是在怕她想起后无法接受。“照片里的女人,”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是你十七岁生日那天拍的,你非要烫卷发,说‘这样像个大人’,还穿了我给你买的连衣裙——你后来整容,把卷发剪了,下颌线也微调了,可这道疤痕,医生没法完全去掉,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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