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自沙盘上弥漫开的刺骨寒意。
“……方圆三百里,所有水源、草场、山隘,都发现了准噶尔‘雪狼卫’的踪迹。”
陈敬之的声音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干涩而压抑。
他修长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野马滩”的位置,那里插着一面刚刚换上的、边缘浸着血色的黑色小旗。
“他们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三五成群,昼伏夜出,专挑我们的小股商队和落单的牧民下手。三日前,图雅部一支往谷内运送食盐的驮队,在野马滩被全数截杀,十七个人,没留下一个活口。盐巴被抢走,尸体……”
陈敬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是文人特有的、混杂着悲悯与愤怒的赤红。
“尸体上的耳朵,全被割走了。”
“畜生!”
兵曹主官陈武一拳砸在身前的长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乌苏部设在黑风口的临时草料场,昨夜也被一把火烧了!”
龙骧团营长周大勇的脸色铁青,腮帮子上的肌肉因为用力的咬合而根根暴起,如同磐石。
“看守草料场的五个牧民,四个被当场杀死,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被砍断了双腿,就那么扔在雪地里,活活等死!今早巡哨的弟兄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冻成了一块冰坨子!”
“操他娘的!”周大勇双目欲裂,“这帮杂种!不敢跟我们正面碰,就只敢在背后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议事堂内,怒骂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唯有李信,负手立于沙盘之前,神色沉静如万年冰封的湖面。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沙盘上那些新插上去的黑色狼旗,它们如同一颗颗毒牙,死死咬住了卧龙谷的血脉。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冷的剑柄,那触感,一如谷外凛冽刺骨的寒风。
“格根台吉在咱们手上断指剜眼,策妄阿拉布坦那个疯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格物院院正王希放下手中一份由探马用命换回来的血书密报,声音低沉而凝重。
“雪狼骑正面冲阵吃了大亏,他就换了种更阴毒的法子。这是要用无数条牧民的命,来困死我们!断绝我们的粮道,恐吓那些依附我们的部族,一点点耗干我们的血气和粮草。”
王希的目光从沙盘上那些致命的黑旗,转向了沉默的李信。
“寒冬还没过去,谷里的存粮虽然暂时够用,但若是被这样彻底锁死,到了春荒,就是天大的祸患。粮食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人心!”
“各部首领虽然与我们歃血为盟,但盟约是建立在希望之上的。如果每天听到的都是族人被屠戮的消息,补给被断绝,看不到任何打破封锁的希望,这种联盟,还能维持多久?人心一旦散了,我们就真的成了孤军!”
王希的眼中满是忧虑,他向前一步,声音恳切。
“旅帅,不能再等了!必须打碎这层铁幕!”
整个议事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信身上。
李信的视线终于从沙盘上移开,落在了肃立于角落阴影中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唯有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鹰隼般的锐利。
“燕九。”
李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属下在。”
燕九的身影从阴影中滑出,单膝跪地,悄无声息。
“传讯营下,抽调最精悍的夜不收,配发新制的‘喷子马枪’和‘三矢连弩’。”
李信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铁。
“三人一组,五组一队。由归义营中那些最熟悉草原地形的老卒带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转冷。
“任务:猎杀!”
“目标:所有出现在谷外三百里范围内的‘雪狼卫’以及任何准噶尔的小股游骑!”
“手段:不择手段!”
李信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酷烈杀气。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要让策妄的那些爪牙,只要踏出他们营盘一步,就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诺!”
燕九重重叩首,身影再次无声地退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大勇!”
“末将在!”
周大勇猛地挺直了腰杆。
“龙骧团抽调两个火器排,加强各处屯堡和谷口的防御!所有喷子枪都给老子架上墙头!‘二踢脚’炮备足弹药!告诉守堡的弟兄们,准噶尔的游骑只要敢靠近堡墙百步之内,就给老子往死里轰!把他们连人带马,轰成渣!”
“得令!”
“李铁牛!”
“末将在!”
骠骑营营长李铁牛出列,眼中战意昂然。
“你的骠骑营,即刻起,在谷外五十里范围内游弋!你们是机动猎杀队!遇上小股敌骑,给我毫不犹豫地吃掉!碰上大队人马,就给我避开锋芒,像狼一样咬他们的尾巴!你的马快,我要你变成雪原上的幽灵,咬他们一口就跑,让他们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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