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九三年一月中旬,石嘴渡口。
黄河的冰面在惨白的冬日下延伸,望不见尽头。
寒风卷着冰碴,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周大勇趴在冰面上,用身体感受着冰层的震动。
他身旁,一个穿着厚重羊皮袄的老船工,正用一根长杆轻轻敲击着冰面,侧耳倾听回响。
“将军,这几日冷得透,冰结实着哩。”
老船工的声音沙哑,被风吹得散乱。
“但是河心那几处,水流急,冰壳子下面是空的,一踩就破。”
周大勇没有起身,他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重心更低。
“哪几处?”
“您看那边,水线上泛着白霜的地方,都是虚冰。”
老船工用杆子朝远处指了指。
周大勇顺着方向看去,几名龙骧军团的士兵正在远处练习匍匐。
一个年轻的士兵动作快了些,膝盖在冰上磕出了一声闷响。
“蠢货!”
周大勇低喝了一声。
那个士兵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都给老子听好了!”
周大勇撑起上半身,对着散开训练的士兵们喊话。
“这是黄河冰面,不是你家炕头!”
“你们的脚下随时会裂开,把你们吞下去喂王八!”
“保持五尺间距,把你们那点分量给老子散开!”
“谁要是敢扎堆,被清妖一炮轰了,老子不给你们收尸,直接踹进冰窟窿里!”
他的话粗俗,却让每个士兵的神经都绷紧了。
“还有,前进的时候,用匕首!”
周大勇抽出腰间的短匕,在身前的冰面上用力一戳。
匕首只扎进去浅浅一个印子。
“听到这种实诚的声儿,就往前挪。”
他又挪了几寸,对着另一处冰面戳下去。
这次,匕首轻易地刺入,还带出些许湿润的冰碴。
“听到这种虚浮的动静,就给老子绕开!用石头做好标记,让后面的人也长眼!”
他把一块小石子放在那个虚冰点旁边。
“都看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周大勇这才重新趴下,对身边的老船工说。
“老人家,辛苦你了,带着他们,把这河面上每一个坑都给老子认熟了。”
“将军放心。”
老船工点了点头,扛着长杆,走向了那群士兵。
接下来的两个夜晚,龙骧军团的士兵们在一块内湖的冰面上反复练习。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悄无声息。
每个人都学会了如何用身体去聆听冰面的语言,如何像狸猫一样,在薄脆的死亡陷阱上滑行。
寒冷与疲惫,将这支军队磨砺成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冰刃。
与此同时,中卫正面渡口五里之外。
陈武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土坡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岸清军的布防。
黄河对岸,清军的岸防工事星星点点,几个简易的炮台格外显眼。
“军团长,二十门野战炮全部就位,校准完毕。”
一名炮营营长跑过来报告。
“清军的距离,都在咱们的射程之内。”
陈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赵良栋这个老家伙,还是老一套打法,把宝都押在正面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一字排开的炮阵。
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地指向黄河对岸。
“传我命令。”
陈武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自由炮击。”
“不用节省炮弹,给老子把对岸那些土堆木桩,全都犁一遍。”
“让赵良栋以为,我们明天就要从这儿强渡黄河。”
“是!”
炮营营长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很快,尖锐的命令声此起彼伏。
“开火!”
第一声轰鸣撕裂了寂静的河岸。
一颗炮弹拖着尖啸,划过灰蒙蒙的天空,精准地砸在对岸一个清军的哨塔上。
木屑与土石冲天而起。
紧接着,密集的炮火开始了咆哮。
二十门野战炮轮番开火,炮弹如同冰雹一般,覆盖了清军的整个防线。
爆炸声连成一片,震得地皮都在发颤。
对岸的阵地瞬间被浓烟与尘土笼罩。
清军的营地里一片大乱,惊慌的呼喊声隔着宽阔的河面都能隐约听见。
赵良栋果然上当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打蒙了,急忙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全部压到正面渡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汉军的强渡。
清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片震耳欲聋的火海所吸引。
没有人察觉到,在十几里外的石嘴渡,死一般的寂静之下,真正的杀机正在暗中涌动。
石嘴渡的冰面上。
周大勇看到了远方夜空被炮火映红的一角。
他知道,陈武的佯攻开始了。
时机已到。
他转头看向身边已经集结完毕的先锋连。
“弟兄们,陈武那边给咱们唱大戏呢,咱们也该登台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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