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济南府。
六月的天,暑气蒸人,城头的血腥味混杂着汗臭,在空气中发酵。
秦承业拄着一把环首刀,刀刃上还挂着凝固的血块。
他的脚下,是济南的外城墙。
三天前,他带着三千被逼得活不下去的乡勇,用命撞开了这道城门,将那个作威作福的清军参将砍了脑袋。
城头插上了“反清”的大旗。
可弟兄们的欢呼声还没散尽,城外清军的大营就围了上来。
“秦大哥,鞑子没动静啊。”一个年轻的乡勇凑过来,脸上满是尘土,嘴唇干裂。
“他们这是想困死我们。”
秦承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城里的粮食还能撑几天?”
“省着点吃,最多五天。”
秦承业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清军营帐。
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城外,山东巡抚佛伦的帅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佛伦肥胖的身体陷在椅子里,汗水浸透了他的官袍。
“马尔泰大人,这都三天了,一群泥腿子,怎么还拿不下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黄马褂的瘦削男人。
马尔泰,粘杆处主事,康熙派来督办山东军务的鹰犬。
他甚至没有看佛伦一眼,只是擦拭着自己腰间的佩刀。
“巡抚大人是在质疑我?”
佛伦的身体抖了一下。
“不敢,不敢。只是……朝廷那边催得紧,这伙乱民一日不除,本官……本官的乌纱帽……”
马尔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嵌着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一群贱民,也配让八旗勇士为他们流血?”
“那……大人的意思是?”
马尔泰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济南外城的位置。
“这外城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佛伦连忙回答。
“都是些汉人民夫、商贩、手艺人,最是刁滑。”
马尔泰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既然是刁民,那便不必留了。”
他转过身,看着佛伦。
“传令下去,准备火油、火箭。”
佛伦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人,这……这不可啊!外城里还有数万百姓,这一把火下去……”
“烧。”
马尔泰只说了一个字。
“烧光了,里面的反贼没了百姓做掩护,自然就出来了。”
“可……可是皇上那边……”
“巡抚大人。”
马尔泰打断了他。
“剿匪不力,与纵火误伤,哪个罪名更重,你应该清楚。”
“我会亲自向皇上上折子,就说乱民顽抗,纵火**,巡抚大人奋力扑救,终究无力回天。”
佛伦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嗻……”
……
当天夜里,风向变了。
燥热的南风呼啸着刮过济南城。
秦承业被一阵喧哗声惊醒。
他冲上城头,看到的一幕让他毕生难忘。
城外,无数的火把亮起,如同鬼火。
紧接着,一支支包裹着油布的火箭,拖着长长的焰尾,越过城墙,落入外城的民房之中。
木质的房屋瞬间被点燃。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济南外城,便化作了一片火海。
哭喊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汇成了一曲人间地狱的交响。
“鞑子!我操你祖宗!”
秦承业身边的乡勇们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咒骂着。
无数百姓从火场中逃出来,涌向城墙,哭喊着让他们开门。
可是城门一开,外面的清军就会立刻冲进来。
“大哥!开门吧!让他们进来!”
“不能开!”
秦承业的心在滴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开了门,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大火烧了整整三日。
济南外城,变成了一片焦土。
数万汉家百姓,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马尔泰的计策成功了。
秦承业和剩下的乡勇,被浓烟和高温逼得退守内城,成了瓮中之鳖。
但马尔泰没有想到的事情也发生了。
济南焚城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山东。
清廷的残暴,彻底点燃了所有汉人的怒火。
“鞑子不让我们活,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泰安、青州、登州……
原本还在观望的各地乡勇、义士,纷纷揭竿而起。
整个山东,烽烟四起。
清廷震动,康熙连下三道圣旨,急调西北两万绿营精锐,回师山东平叛。
……
黑水城,汉王帅帐。
李信看着沙盘上,那枚代表着山东的黑色棋子,久久不语。
徐文良手持一份刚刚送到的情报,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
“汉王,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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