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申时末刻。
清军溃败的烟尘在戈壁尽头消散,卧龙谷口外只余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李信站在残破的城头,玄甲上凝固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暗红。
他没有下令追击。
“大帅!清狗溃败!阵型大乱!骠骑旅尚有余力!末将请命追击!定叫殷化行那老狗有来无回!”
李铁牛浑身浴血,雪白的马鬃战旗也染成暗红,单膝跪地请战。
李信缓缓摇头,大战后的嗓音沙哑沉重。
“穷寇莫追。”
“我军伤亡过半,龙骧、磐石两旅十不存三,神机旅弹药耗尽,骠骑旅亦是人困马乏。”
“清军虽溃,兵力犹存万余,若逼其困兽犹斗,反噬必烈。”
“此战,我军已是惨胜。”
他环视尸横遍野的谷口防线,看着那些倚靠在残破工事后,连站起都困难的伤兵,看着医曹人员穿梭在哀嚎声中忙碌的身影。
“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巩固防线。”
“传令各旅,原地休整,严密警戒溃兵回袭即可。”
“诺!”
李铁牛抱拳领命,脸上有不甘,但他也清楚李信所言是实。
谷口防线内外,地狱般的景象在夕阳下铺陈。
汉军伤兵营早已人满为患。
临时搭建的帐篷和露天铺位上,挤满了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士兵。
浓烈的血腥味、汗臭味、草药味与皮肉烧焦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按住他!快!止血钳!绷带!”
“啊——!我的腿!我的腿没了!”
“镊子!伤口里有碎铁片!深!快!”
“烈酒!用烈酒冲洗!忍住了!”
军医和学徒们浑身血污,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
他们动作迅捷而粗暴,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喷涌鲜血的断肢创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和皮肉焦糊的恶臭,伤员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锯子切割着无法保全的残肢,骨屑飞溅,惨嚎撕心裂肺。
简陋的手术台上,不断有重伤员在痛苦中断气,被蒙上白布抬走。
轻伤员咬着木棍,忍受着清创缝合的剧痛,或是被灌下苦涩的汤药。
保民府医曹几乎征调了谷内所有懂些医术的人,甚至健壮的妇女也被组织起来帮忙清洗绷带、烧水、按住挣扎的伤员。
呻吟声、惨叫声、医官的指令声、器具碰撞声,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救治资源极度匮乏,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早已用尽,许多伤口只能用煮过的布条简单包扎,生死全凭天意。
初步统计,汉军此战重伤员超过三千,轻伤不计其数。
防线外,清军遗留的伤兵数量更为庞大,超过万人。
他们如同被遗弃的垃圾,散落在战场各处,躺在血泊和尸体堆中哀嚎、呻吟。
断腿的、破腹的、烧焦的、面目全非的惨状触目惊心。
汉军士兵在清理战场时,看着这些曾经凶残的敌人,脸上只有冷漠和仇恨。
若非李信严令禁止虐杀降俘,许多人恨不得当场补刀。
“旅帅!这些清狗伤兵怎么办?”
一名龙骧旅的百夫长指着不远处一群断腿哀嚎的清兵,手上青筋暴起。
“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
周大勇吊着伤臂,脸色阴沉,他扫了一眼那些清兵,又看了看李信所在的方向,咬牙道。
“大帅有令!不得虐杀!”
“但我军药材有限,先救自己弟兄!”
“这些清狗给他们点水,伤口撒把草灰,用煮过的破布条裹上!”
“是死是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敢有异动者,杀无赦!”
命令传达下去。
汉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执行。
他们粗暴地扯下清军伤兵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丢进水桶里煮一下,捞出拧干,胡乱裹在那些流脓淌血的伤口上。
撒一把灶膛灰就算止血。
水?每人给半碗。
至于哀嚎和痛苦?无人理会。
许多清军重伤员在绝望的呻吟中,伤口迅速感染化脓,蛆虫滋生,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血腥,还有尸体开始**的恶臭。
尸体处理刻不容缓。
时值盛夏,高温加速了**。
汉军士兵的尸体被小心地收敛。
阵亡者身份牌被取下登记。
遗体被抬到谷口西侧一处新辟的陵园。
没有棺椁,只有挖好的深坑。
阵亡将士的遗体被整齐地放入坑中,覆盖石灰,掩埋黄土。
李信亲自监工,命人在陵园入口处立起一块巨大的青石碑,上书“汉王军英烈陵”。
他率众将肃立碑前,行祭奠之礼。
幸存的士兵们看着新立的坟茔,看着碑上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默默垂首。
清军的尸体则没有这般待遇。
巨大的尸坑在远离水源的下风口被挖开。
汉军士兵用长钩、木叉,如同处理垃圾般,将清军的尸体,无论完整还是残缺,拖入坑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