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90年,六月廿三。
河西走廊的烈日炙烤着戈壁,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清军五万大军,如同一条裹着钢铁鳞甲的巨蟒,在甘肃提督孙思克的严令下,顶着酷暑,以每日不足五十里的速度,艰难却坚定地向卧龙谷方向蠕动。
这条巨蟒的四周,却始终盘旋着无数致命的蚊蝇。
李铁牛率领的骠骑旅游骑。
“报——!”
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冲入中军大帐,声音带着破碎的惊惶。
“提督大人!左翼后队辎重营遇袭!”
“三辆粮车被焚!押运把总及十七名兵丁阵亡!”
孙思克端坐帅案之后,面庞沉静,未因这噩耗而有半分动容。
他放下手中的河西舆图,抬起头,扫过帐下肃立的殷化行、王进宝、赵良栋等一众将领。
他的动作不快,却让帐内本就凝重的空气又沉下了几分。
“慌什么?”
孙思克开口,字句清晰,不带情绪。
“李信小儿,黔驴技穷,只会用这等下三滥的袭扰手段。”
“传令!”
帐内诸将身体一凛,齐齐垂首。
“第一!各营行军,即刻变阵!”
孙思克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前锋王进宝部,收缩阵型!步卒以营为单位,结方阵行进。”
“刀盾手、长枪手居外,火铳手、弓箭手居内!”
“遇敌袭,就地结阵防御!”
“无令,任何人不得追击!”
“左右两翼!殷总兵、赵副将!”
“末将在!”
殷化行与赵良栋踏前一步,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着你二部,各抽调精锐骑兵一千,组成‘游弋骑队’!”
“每队分作十股,每股百骑!”
“每股间隔五里,呈扇形护卫大军两翼及后方!”
“遇敌小股游骑,全力围剿!”
“遇敌大股,则鸣镝示警,集结歼之!”
“务必确保大军侧后无忧!”
“诺!”
殷化行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
“末将定让那些汉狗游骑,有来无回!”
“第二!扎营!”
孙思克的声调陡然转厉。
“各营扎营,必须严格依本督前令!”
“营盘必须背靠高地或水源,避开低洼、密林。”
“壕沟深度不得低于一丈!胸墙高度不得低于五尺!”
“壕沟外三十步,必须遍撒铁蒺藜!”
“五十步内,必须布设拒马、鹿砦!”
“营内,辎重车辆必须围成内圈车阵!”
“火炮必须置于营盘四角及核心高地!”
“望楼必须彻夜灯火通明!哨兵必须双岗双哨!”
“口令必须一日三换!”
他的视线转向王进宝,后者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王进宝!”
“末将在!”
“你前锋营昨夜遇袭,虽有惊无险,但暴露出懈怠!”
“营盘外围拒马稀疏,夜哨竟有打盹者!”
“此乃取死之道!”
“昨夜当值哨官,鞭五十!降为士卒!”
“再有懈怠,主官连坐!”
“斩!”
最后一个字出口,帐内温度骤降。
王进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躬身抱拳,不敢抬头。
“末将治军不严,甘受责罚!”
“定当整肃军纪,绝不再犯!”
“第三!粮道!”
孙思克转向负责后军的参将马宁。
“粮道乃大军命脉!”
“着后军辎重营,所有运粮队,必须由至少五百步卒、两百骑兵护卫!”
“粮车需用铁索连环!”
“行进时,步卒结阵护卫,骑兵游弋警戒!”
“扎营时,粮车置于营盘最核心!”
“另,沿途征调民夫,拓宽官道,遇有险要隘口、桥梁,需派兵驻守!”
“确保粮道畅通无阻!”
“诺!末将遵命!”
马宁肃然领命。
孙思克的应对,是一套精密的战争机器,齿轮迅速咬合,开始疯狂运转。
清军庞大的行军队伍,立刻发生了变化。
王进宝的前锋营不再散开搜索,而是收缩成三个紧密的步兵方阵。
方阵外围,是手持蒙皮大盾和长柄朴刀的刀盾手。
其后是长枪如林的长枪兵。
核心则是引弓待发或火绳枪已点燃火绳的火铳手、弓箭手。
这些移动的钢铁堡垒,在戈壁上缓缓推进。
骠骑旅的游骑再次从侧翼戈壁沟壑中射出冷箭。
清军步卒立刻停下脚步。
盾牌高举。
长枪斜指。
弓箭与火铳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
箭矢和铅弹泼洒而出。
虽然难以杀伤来去迅速的骑兵,却有效地将对方逼退,无法靠近袭扰步兵队列。
左右两翼,殷化行和赵良栋派出的“游弋骑队”是撒出去的猎犬。
每股百骑的清军精锐骑兵,在经验丰富的佐领、骁骑校带领下,以严密的队形在主力大军侧后五至十里的范围内来回巡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