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90年,三月廿二。
漠北草原的寒风已带上一丝暖意,却吹不散笼罩在金帐王庭上空的肃杀之气。
巨大的金顶大帐内,牛油巨烛将策妄阿拉布坦那张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庙宇中的凶神。
他面前,一字排开十数名剽悍的万夫长,人人身上都散发着复仇的火焰与对罗刹新式火器的贪婪。
“长生天的勇士们!”
策妄阿拉布坦的咆哮在大帐内滚动,震得烛火摇曳。
“耻辱!”
“哈日巴拉的鲜血!”
“黑帐死士的肉泥!”
“都在那卧龙谷的谷口,等着我们用李信的血去洗刷!”
“现在,时机到了!”
他猛地一指帐外。
那里,数百名罗刹教官正操着生硬的蒙语,指挥着金帐精锐演练着新列装的燧发枪阵型。
枪声密集,硝烟弥漫。
动作虽显生疏,却已初具规模。
更远处,数十门闪着幽光的罗刹长管炮被擦拭得锃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南方。
“罗刹人的火器!”
“看到了吗?!”
策妄阿拉布坦的表情嗜血,充满着狂热。
“射程更远!”
“威力更大!”
“装填更快!”
“有了它们,李信那点妖法,不足为惧!”
“他那龟缩的山谷,再也不是铁桶!”
他猛地抽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刀锋直指南方卧龙谷的方向。
他的音调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集结!”
“长生天的勇士们!”
“带上你们的弯刀!”
“骑上你们的战马!”
“带上罗刹人的火枪和大炮!”
“本汗亲率尔等——”
“踏平卧龙谷!”
“屠尽汉王军!”
“活捉李信!”
“用他的头骨,做本汗的酒碗!”
“用他的血,祭奠我金帐死去的英魂!”
“杀——!”
“杀——!”
“杀——!”
帐内万夫长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
复仇的火焰与对新式火器的信心,交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三万金帐精锐铁骑,连同数千名操作火器火炮的罗刹教官及仆从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金帐王庭前汇聚。
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沉重的炮车碾过初春的草原,留下深深的辙痕。
马蹄声密集如滚雷,由北向南,滚滚而来。
目标直指——卧龙谷。
几乎在金帐大军开拔的同时,卧龙谷西北方向,距离谷口约一百五十里的一处荒原高地。
一座用石块和枯草伪装的简陋哨卡内,两名青蛇卫暗哨正警惕地注视着北方。
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突然,年纪稍轻的暗哨猛地眯缝起双眼,手搭凉棚,死死盯着地平线尽头。
“老张!”
“你看!”
“那那是什么?!”
老张经验丰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整个人瞬间僵住。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几乎与灰暗天空融为一体的、异常浓厚的烟尘,正如同缓慢移动的沙暴墙,向着南方席卷而来。
烟尘之下,隐约可见无数攒动的人头、马影,以及反射着金属寒光的炮管。
“狼烟!”
“快!”
“点狼烟!”
老张嘶声吼道,喊声因极度的紧张而变调。
他猛地扑向哨卡后方早已准备好的三堆狼烟柴堆,掏出火折子疯狂吹燃。
年轻暗哨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忙。
干燥的柴草混合着特制的硝石硫磺粉末,遇火即燃。
三道粗大的、笔直冲天的黑色烟柱,瞬间腾空而起。
在荒原凛冽的寒风中,如同三柄刺破苍穹的黑色利剑。
“信鸽!”
“快放信鸽!”
老张一边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规模骇人的烟尘,一边催促着。
年轻暗哨颤抖着双手,从特制的皮囊中取出一只绑着细小铜管的信鸽,用力向天空抛去。
信鸽扑棱着翅膀,带着十万火急的警报,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卧龙谷的方向疾飞而去。
“撤!”
“快撤!”
老张看着那铺天盖地、速度惊人的烟尘,知道哨卡已暴露,拉起年轻同伴,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快马,狠狠一鞭抽下。
两骑如同受惊的野兔,向着谷口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金帐前锋游骑的马蹄声,已如同催命的鼓点,隐隐传来。
卧龙谷,中枢议事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金帐大军前锋的黑色小旗,已插到了距离谷口不足百里的位置。
那三道冲天而起的狼烟信号,以及随后飞抵的信鸽密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谷内因重炮列装而带来的振奋浇灭。
李信端坐主位,玄甲黑袍,面部沉静如水。
唯有那双深邃的瞳孔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下首,陈武、周大勇、李铁牛、赵猛、燕九、陈敬之、王希、王二等人肃立,人人脸颊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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