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得更低了,将大地染成一片燃烧的赤金,也将“查狄伦”号庞大的身影拉长,投在大地面和略显陈旧的码头上。水兵和工人们还在甲板和舷侧忙碌,敲打声、焊接的弧光、吊装设备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是战舰疗伤的声音。但在我的眼中,在那片喧嚣之上,在最高的那座主炮塔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影。
只有我能看见。
她背对着我,坐在那门曾怒吼着撕裂伦蒂尼姆天空的五百毫米主炮的炮管根部。深蓝色的海军军官制服剪裁精良,即使在夕阳下也透着一丝不苟的刻板,双排金扣和立领一丝不乱。铂金色的短发被海风吹拂,发梢却跳跃着夕阳也无法完全掩盖的、能量过载般的赤红微光,像永不熄灭的余烬。右臂覆盖着半身式的舰装装甲,厚重的金属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左臂相对轻便的防护形成对比,精准对应着战舰内部主炮布局与锅炉舱的差异。腰间那个精巧的黄铜结构——微缩的舰桥观测塔——正无声地旋转着镜片,仿佛在扫描着这片刚刚回归的锚地。
她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她感知到了我的靠近。那种感觉,如同战舰龙骨传来的轻微震颤,直接传递到我的神经末梢。
我迈步,沿着长长的栈桥,走向她的下方。靴子踩在陈旧的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甲板上的水兵似乎没人注意到我的到来,或者注意到了,也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们的元帅,此刻只想安静地看看他的船。
距离拉近。我能看到她头顶那顶小巧的舰长帽下,几缕不羁的铂金发丝随风轻扬。也能看到她靴子后跟轻轻敲打着冰冷的炮管金属,带着一种与表面优雅截然不同的、不耐烦的节奏。长筒军靴的鞋底,在暮色中隐约可见类似履带散热格栅的纹路。
我停在炮塔下方,仰起头。
她终于动了。没有激烈的转身,只是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我。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也清晰地映照出那双异色的眼眸。左眼是冰封深海般的蓝色,冷静、锐利,如同最精密的火控计算机。右眼,却燃烧着熔炉核心般的炽金色,狂暴的能量在其中流转,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将一切焚毁——那是她灵魂深处永不餍足的速度渴望与毁灭本性的窗口。一道细小却深刻的能量灼痕,从她右眼角斜斜延伸至耳际,像一道凝固的闪电,那是“主炮擅自开火”留下的、属于她的独特勋章。
“回来了?”她的声音响起,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震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混合着锅炉低吼的共鸣,优雅的语调下是压抑不住的躁动。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深蓝制服上那些细微的痕迹——袖口不易察觉的焦黑(锅炉的高温舔舐),肩部一道新近的、还带着能量微光的焊接纹路(战斗中装甲被撕裂的证明),还有遍布全身、如同古老符文的能量过载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她的优雅外表下,是伤痕累累的钢铁之躯。
“吵死了。”她微微蹙眉,冰蓝色的左眼扫过下方甲板上正用气锤敲打一块变形装甲板的工人,“敲得我脑仁疼。”语气带着高卢贵族式的挑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们在给你疗伤。”我平静地说,“你这次玩得够疯,全身没几块好皮。”
熔金色的右眼猛地亮了一下,炽热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疯?那是效率!维多利亚人的防线像纸糊的!他们的战舰慢得像蜗牛!浪费吨位!”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最后四个字,对“浪费吨位”的评价显然耿耿于怀,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内核。优雅的坐姿没变,但靴子敲打炮管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哒、哒、哒,透着一股焦躁。
“结果呢?”我反问,目光落在她脸颊那道灼痕上。
熔金色的火焰稍微收敛了一些,冰蓝色的左眼闪过一丝近乎得意的光芒:“结果?伦蒂尼姆在燃烧,不是吗?元帅?”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挑衅,也带着绝对的忠诚。她知道,她的“擅自开火”,正是我需要的“焚城烈焰”。
我沉默了片刻,海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混合着机油、硝烟和一丝冰冷金属的气息。我伸出手,并非实体,而是意识的延伸,轻轻触碰她脸颊上那道能量灼痕。
指尖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细微的能量震颤。
“疼吗?”我问。
她微微一怔,异色的双瞳凝视着我。熔金色的火焰似乎柔和了一瞬,冰蓝色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她偏过头,用脸颊更贴近我意识的手指,像一头高傲却愿意向唯一驯兽师低头的猛兽。
“习惯了。”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少了些金属的铿锵,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但随即又被惯有的暴躁覆盖,“比起这个,我更烦那些修修补补!磨磨蹭蹭!什么时候能再出去?这鬼地方(叙拉古)闷死了!北边(莱塔尼亚)不是还在打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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