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位上湿漉漉的甲板沾满了深色的油污和不知名的铁锈。军靴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每一次抬起都带着轻微的阻力,如同这片名为家乡的土地此刻给予的沉重拥抱。放眼望去,阿尔贡港庞大的锚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繁荣:到处是临时修补的、甚至拆借了民船零件武装起来的舰艇残骸,高耸的龙门吊将巨大的炮塔吊在半空,维修钢构架上焊花飞溅,如同一场规模宏大的机械葬礼或……匆忙的复活仪式。港口深处,更多船坞内隐约可见尚未完全成形的狰狞舰影——那是战争催生的钢铁怪胎。
空气中弥漫着焊剂燃烧的刺鼻气味、劣质重油的烟尘、海水的腥咸,还有一种无形的、绷紧神经的焦灼。港口守军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我们这支“凯旋之师”,并无多少欢愉,只有浓重的戒备与审视。这就是我们浴血奋战、舍弃了无数同袍,只为守卫的“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夹杂在湿冷的晨雾里,堵在胸口。
“将军,统帅部紧急会议,一小时后就地在‘军令大厅’(Mobile Command Fortress No.7)召开。最高优先级。”维克多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他挺立的身姿在港口灰暗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硬朗,但眼底同样布满了长途奔袭和高度戒备留下的红丝。他手中那份刚刚签收的保密文件袋尚未开封,牛皮纸袋上用黑墨水标注的“Sicily”字样却透着一股不祥的寒气。
七号移动军令大厅——实际上是一座由数个超大型装甲列车车厢拼接而成的庞然大物——如同趴伏在码头区边缘的一头金属巨龟。蒸汽核心驱动的换气扇在巨大的铁皮外壳上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厚重的装甲门打开,一股经过强力过滤后仍带着机油、汗味和咖啡因焦苦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踏入大厅内部,气压仿佛更低了。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合金沙盘,由粗大的线缆与周围的墙壁相连,墙壁上是闪烁不定的军用地图灯箱,显示着前线犬牙交错的态势和代表双方舰队的红蓝箭头。头顶几盏功率强大的镁光灯将惨白的光芒投向沙盘核心区域——一个精心制作的、展现着的移动城市,丘陵和背后险峻山脉的模型——奇袭目标:叙拉古。沙盘周围已经聚集了高卢西部战线几乎所有还能动弹的舰队指挥官(其实只有我和黎勃利元帅派来的一个舰长),以及几位肩章沉重、面容阴鸷如铸铁的统帅部代表。
黎勃利元帅本人的特使——一位脸色苍白、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上校——站在沙盘前,他的副官正用细长的金属指示棒精准地指向模型上的关键点。
上校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宣读早已印刷好的公文,直接切入核心:
“将军们,‘碎纸机’战役第一阶段核心目标已由最高统帅部最终确认:奇袭并完整夺取叙拉古移动城邦。”
指示棒点在沙盘上那个模型城市的港口区。模型细节精致,但防御工事少的可怜。
“情报评估结论明确:叙拉古无主力舰队部署,无正规陆战部队常备力量。 其防御仰仗于:第一,复杂近岸地形和预设雷区;第二,依托城市结构临时武装的民间水手;第三,部署在山脊上的古老要塞炮阵列;第四,快速反应式的警钟系统(预计从警报到人员武装完成最快需十五至二十分钟)。最大威胁——是其通过地下信息网络向莱塔尼亚或维多利亚潜在盟友发出求援的能力。任何预警都可能导致莱塔尼亚快速干涉舰队(这个不大可能)介入。”
上校的目光扫过在场寥寥几位指挥官,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因此,计划的核心是:速度与精确。必须在城市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在其防线未形成有效组织之前,以雷霆之势压垮象征性抵抗,瘫痪通讯中枢,占领核心行政节点——其元首官邸及信号塔。”
金属棒尖端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从沙盘外,直插叙拉古的核心区域。整个过程几乎没有考虑对方的抵抗能力,只着眼于如何尽快占领。
“将军,”上校的目光最终锁定我,“基于你部刚完成的麦克斯特区成功行动所展现的远程奔袭与精准突击能力,以及查狄伦号优异的航速与火力威慑,‘碎纸机’铁砧部分的重锤,由贵部承担。”
“具体任务:查狄伦号分队作为绝对核心主力,沿预定‘航线’(在附件加密航图中标注)全速突进至叙拉古‘黑岩岬’外十海里待机点。行动命令代码:‘审判日零点’(Day of Judgement Zero Hour)发出后,全舰队突破预设雷区(情报图已标注主要规避路径),直抵叙拉古主港外锚地。”
“查狄伦号第一战斗目标:以主炮火力,在五分钟内瘫痪、压制或摧毁位于城市东侧悬崖顶端的‘老鹰巢’要塞炮台群,该炮台群射界覆盖主航道及港口泊位。同时,驱逐舰掩护分队强行登陆部队,夺取港口信号塔及控制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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