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雨幕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粘稠地裹挟着锈碗特有的腐锈气息,沉重地压在我的肺叶上。总统麦克斯那双手术刀般锋利的眼睛,以及那句冰冷如铁轨枕木的“荣耀归于牺牲者,而资源归于未来”,依旧在我脑海中反复切割。
站在查狄伦号的舰桥上,冰冷、略带锈迹的黄铜扶手贴着我的掌心。舷窗外,麦克斯特区巨大的移动城邦在远处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引擎的低吼是这片苦难大地永恒的脉搏。而那艘沉默倾斜的“安特普莱斯”号残骸,就在不远处的泊位,像一块巨大的、无法愈合的疮疤,时刻提醒着荣耀背后冰冷的算计。
“将军,‘保皇党号’勒菲弗中校请求在您方便时进行战术简报。”维克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稳定,但那一丝在泊位上面对总统“慷慨”时流露的复杂情绪并未完全消散。
“让他准备着,维克多。一个小时后,甲板会议室。”我没有回头,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地平线模糊翻滚的沙尘与云气交织之处。“还有,通知第一战列中队的罗西纳上校一起。”
雨滴在强化玻璃上蜿蜒出曲折的水痕。总统的物资确实到了,崭新的“圣马丁”级支援艇像被精确设定般泊入泊位,维修配件堆满了仓库。麦克斯的政治计算环环相扣,用安特普莱斯的残骸和我们的奋战,换来了哥伦比亚急需的战果和一支暂时恢复活力的外籍舰队。我们被他纳入了他的战略拼图,成了他冰冷的“资源”之一。
但这支舰队——高卢第三战巡中队,还有随我横跨大地、同样残破却依旧保有钢铁脊梁的第一战列中队——是我的责任。贝斯特的血不会白流,这冰冷的利用也不能成为终点。
一个小时后,甲板会议室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潮湿水兵外套的咸味。勒菲弗中校,这位“保皇党号”的硬汉,脊背挺得如他的舰炮身管,眼神灼灼。老成的罗西纳上校,指挥着几艘伤痕累累但底蕴犹存的一战列舰,面容严肃地抽着烟斗。我的几位核心舰长和参谋围在粗糙的桌旁,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布满油污和铅笔标记的锈碗局部地区图。
“麦克斯特区安全了,总统的算盘打得响,”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窗外的雨声和城邦的低鸣,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但这只是开始。维多利亚人丢了他们的追击主力舰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更疯狂地从北方压下来。我们成了麦克斯用来套住狂牛的桩子,就在这个锈碗地狱。”
我的手指戳在地图上我们所在的位置,一个庞大移动城邦和复杂山脉的边缘。“我们有劣势:舰只受损参差不齐,人员疲惫,对锈碗复杂多变的海流和风暴如同盲人摸象。敌人的动向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油污。我们的优势?”我环视一周,目光锐利,“舰只的航速,在座指挥官的经验和胆魄,还有……”我的手指用力点在麦克斯特区外围那片犬牙交错的破碎山脉和危险的区域,“对这片陌生区域,我们和维多利亚人一样陌生。混乱,是我们的掩护。”
我捕捉到了勒菲弗眼中燃起的火焰,还有罗西纳上校烟斗里升腾的烟雾陡然浓厚的一丝变化。维克多的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先生们,”我拿起桌上的指挥尺,在破碎山脉和通往麦克斯区主要航道的几个关键点上画下几道短促有力的横线,“我们不会把自己钉死在这个移动的泊位旁,被动挨打。我们要动起来。像猎豹一样,不是在追击猎物,就是在设下陷阱的路上。”
我指向勒菲弗。“中校,‘保皇党号’火力最猛,也最需要恢复。你带普罗旺斯号、沃邦号,还有两艘状态最好的驱逐舰,组成支队A。目标:以三天为周期,沿麦克斯特区北部外围巡航,但记住,”我加重语气,“巡航范围必须覆盖这片浅滩区的出口。航迹要留下,要‘不经意’地让可能的了望哨观察到。但真身,随时准备在山脉掩护下快速机动或隐蔽待机。”
“明白,将军!”勒菲弗的声音带着战意。
“维克多,”我转向我的查狄伦号舰长,“你的船航速最快,灵活性最好。再带两艘驱逐舰和那艘‘圣马丁’支援艇作为后勤支撑点,组成支队B。你们要去地图上这个区域——东南方向,那片被当地人称作‘断齿’的地方。给我把它摸清楚,海流、潜礁、可能的锚地、最狭窄处。这是我们要给维多利亚人准备的第一个大餐盘子。”
“是,将军!我们会像梳子一样把它梳一遍。”维克多点头,眼中是熟悉的专注和跃跃欲试。
“罗西纳上校,”我看向沉稳的战列舰指挥官,“您的战列舰是锤头,但现在锤头需要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挑选状态最佳的旗舰,带上剩下的驱逐舰,组成支队C。立刻南下,避开主要航道,绕行这条迂回航线。”我的指挥尺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几乎贴着风暴危险区的弧线,“目标:风暴脊东侧的这个天然山坡——地图上的标注模糊,我需要您亲自确认其隐蔽性和作为临时锚地的可能性。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要暴露,保持通信静默。您就是我们在敌人侧翼的一把隐藏的重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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