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
张麻子脸上的惶急瞬间化为浓得化不开的谄媚和惊恐,几步抢到朱帅面前。
“哎哟,这怎么使得!”
他竟弯下肥硕的腰身,伸出白白胖胖的手,不是去接石头,而是死死抓住了朱帅那双沾满泥污、冻得开裂的脏手!
“快!快给朱爷把石头搬开!没眼力见的东西!”
张麻子扭头对着随从厉声呵斥。
两个随从慌忙上前,合力将那巨石搬离。
朱帅只觉腿上骤然一轻,人却更懵了,像踩在云端。
“大…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小人…小人没得罪…”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惶恐几乎让他窒息。
“哎呀呀!朱爷!我的亲爷!”
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流放犯的张麻子,此刻托住他,双手用力握住朱帅那脏污的手,满脸堆笑,语气极其诚恳。
双手用力握着朱帅冰凉僵硬的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脸上的肥肉因为谄笑堆叠在一起,眼睛都快挤没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跟那位陈大人是发小故交,怎么不早跟下官言语一声啊!
“您看看!您看看这事闹的,下官特不是人了啊。”
他目光落在朱帅背上那几条皮开肉绽、还在渗血的鞭痕上,陡然拔高了调门,声音里充满了义愤填膺。
“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对朱爷下如此毒手!简直无法无天!”
旁边手持鞭子的张头缩了缩脖子,脸色惊惶不已。
“大人……”
对待流放犯的手段还是您传授的啊……
张麻子将腰间长剑一抽,递给朱帅,“朱大人,朱爷,这种仗势欺人者可直接斩了!”
“啊…大大大人?……”
朱帅吓得魂飞魄散,像被烙铁烫了手,猛地缩回。
他哪敢接,他完全弄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什么陈大人?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陈大人啊……
要说姓陈的,唯有陈一天啊,可陈一天只是一个猎户,哪是什么大人。
他以为这位大人认错了人,赶忙解释,自己不认识什么大人。
要是不赶紧说清楚,落了官爷的面皮,他感觉自己活不到明天……
“朱爷,拿剑吧。”
“不!大人!使不得!小人不敢!”
朱帅扑通一声又想跪下,却被张麻子死死架住胳膊。
“朱爷!有仇不报非君子!在北墙这一段,下官这点主还是做得的!”
张麻子语气斩钉截铁。
见朱帅不敢接剑,他眼中凶光一闪,对着身旁一个按刀侍立的亲兵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那亲兵显然早已得了授意,动作快如闪电。
呛啷一声,腰间长刀悍然出鞘!
“大人饶命!!”
张头儿亡魂皆冒,噗通跪地,凄厉的求饶声刚冲出喉咙——
刀光如匹练,冰冷地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噗嗤!”
一颗惊恐扭曲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腔子里激射而出,在冻土上泼洒出大片刺目的猩红。
那头颅骨碌碌滚出丈远,沾满泥污,怒目圆睁,停在另一个监工脚边。
那监工正是昨日还狠狠抽过朱帅几鞭子的李三,此刻吓得浑身筛糠,裤裆瞬间湿透。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混着血腥弥漫开来,手中的皮鞭“啪嗒”一声掉在血泊里。
张麻子看都没看那喷血的尸身和无头的首级,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一粒尘埃。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又切换回春风拂面般的和煦,再次紧紧握住朱帅冰冷僵硬的手,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
“朱爷,您受苦了!下官管教无方,罪该万死!
“嗨,说起来也怪您太过谦逊,要是早说来这北墙前,曾与那位如日中天的陈一天陈大人,自小光腚长大,情同手足。
“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您受这份罪啊!
“陈大人如今可是黑石关卫所的副千户,从五品的大将军!
“手眼通天,前途无量!您说您这不是…唉!”
陈…陈一天?
副千户?
大将军?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一个接一个狠狠劈在朱帅混沌麻木的脑海深处!
那个和他一起在留燕村后山掏鸟窝、下河摸鱼,被邻居冤枉偷钱袋时梗着脖子死犟的陈一天?
他……
他成了…将军?!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猛地冲上朱帅的天灵盖!
所有的委屈、恐惧、麻木瞬间被这股洪流冲垮。
“一…一天?他…他当兵去了?还…还当了那么大的官?”
朱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死死盯着张麻子,仿佛要从他脸上确认这是不是一场荒诞的梦。
“千真万确啊朱爷!”
张麻子拍着胸脯,唾沫横飞,“陈大人少年英雄,武艺超群,在卫所那是青云直上!
“如今整个落阳县,谁不仰仗陈大人的鼻息?您是他的发小,那就是我张麻子的亲爷!”
他指着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和无头尸体,“这不开眼的东西敢动您,就是打陈大人的脸!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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