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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白话版 梁纪四 (公元515年-518年)

作者:鬼老七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7 23:16:34

梁武帝天监十四年(乙未年,公元515年)

春季正月初一(乙巳朔),梁武帝在太极殿为太子举行加冠礼,宣布大赦天下。

正月初七(辛亥),梁武帝到南郊祭祀天地。

正月初十(甲寅),北魏宣武帝元恪患病;正月十三(丁巳),在式乾殿去世。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詹事王显,中庶子代郡人侯刚,从东宫迎接太子元诩,来到显阳殿。王显想等天亮后再举行即位仪式,崔光说:“皇位不能片刻空缺,何必等到天亮!”王显说:“必须先奏报皇后(高后)。”崔光反驳:“皇帝去世,太子继位,这是国家常规制度,哪需要皇后的命令!”于是崔光等人请太子停止哭泣,站在殿堂东侧;于忠和黄门郎元昭搀扶太子面向西哭了十多声,随后停止。崔光代理太尉职务,捧着继位策书、献上玉玺绶带,太子跪下接受,穿上帝王的衮冕礼服,前往太极殿,正式即位(即北魏肃宗)。崔光等人和夜间值守的官员站在庭院中,向北叩首,高呼万岁。元昭是元遵的曾孙。

北魏高皇后想杀掉胡贵嫔,中给事谯郡人刘腾把这事告诉侯刚,侯刚又转告于忠。于忠向崔光请教对策,崔光让把胡贵嫔安置在别的地方,严加守卫,胡贵嫔因此对这四人(崔光、于忠、刘腾、侯刚)感恩戴德。正月十四(戊午),北魏宣布大赦。正月十五(己未),北魏召回所有西征、东防的军队。骠骑大将军广平王元怀抱病入宫吊丧,直接走到太极殿西侧的廊屋,悲痛大哭,呼喊侍中、黄门、领军将军和左右卫将军,说:“我要上殿哭悼先帝,还要入宫拜见新皇帝。”众人都惊愕地对视,没人敢回应。崔光披着丧服、拄着拐杖,引用东汉光武帝去世后,赵熹搀扶诸王下殿的旧例,声音和神色都很严厉,听到的人无不称赞。元怀的哭声和眼泪都停了下来,说:“侍中用古代的道义约束我,我怎敢不服?”于是返回,之后还多次派侍从向崔光道歉。

此前,高肇(高皇后的哥哥)独揽大权,尤其忌恨宗室中有名望的人。太子太保任城王元澄多次被高肇诬陷,担心自身难保,就整天饮酒酣醉,行为如同疯癫,朝廷的重要事务都不再参与。等到宣武帝去世,高肇正领兵在外,朝廷内外人心不安。于忠和门下省官员商议,认为肃宗年幼,不能亲自处理政务,应让太保高阳王元雍住进西柏堂,处理日常政务;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尚书令,总管文武百官,随后上奏皇后,请求立即下敕令任命。王显一向受宣武帝宠信,依仗权势作威作福,被世人痛恨,他担心自己不被元澄等人容纳,就和中常侍孙伏连等人密谋,扣下门下省的奏疏,假传皇后诏令,任命高肇为录尚书事,让王显和勃海公高猛一同担任侍中。于忠等人得知后,借口王显侍奉皇帝治病无效,在宫中逮捕了他,下诏书削去他的爵位和官职。王显被抓时高呼冤枉,直阁(宫廷侍卫官)用刀环撞击他的腋下,把他押送到右卫府,当天晚上就死了。正月十七(庚申),北魏下诏,按照门下省之前的奏请执行,百官都要听从元雍、元澄二王的指挥,朝廷内外都心悦诚服。

二月初八(庚辰),北魏尊奉高皇后为皇太后。

北魏肃宗以自己的名义写信,向高肇告知宣武帝去世的消息,并召他回京。高肇接到消息后,又担忧又恐惧,日夜哭泣,以至于身体瘦弱憔悴。他回到瀍涧(地名,在今河南洛阳附近)时,家人来迎接,他却不肯见面。二月初九(辛巳),高肇抵达皇宫门外,穿着丧服大声哭悼,进入太极殿表达哀思。高阳王元雍和于忠暗中谋划,在舍人省的屋檐下埋伏了直寝(宫廷侍卫官)邢豹等十多人。高肇哭完后,被引入西侧廊屋,清河王等宗室诸王都暗中用眼神示意,互相递话。高肇进入舍人省后,邢豹等人将他勒死。朝廷下诏书揭露高肇的罪行,却谎称他是自杀,对他的亲信党羽一概不追究,只削去他们的官职爵位,用士人的礼节安葬高肇;到了黄昏,把他的尸体从厕所门抬出,送回他家。

北魏之前攻打蜀地(当时属梁朝)时,军队抵达晋寿(今四川广元),蜀地百姓震惊恐慌。北魏将领傅竖眼率领三万步兵进攻巴北(今四川东北部),梁武帝派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今甘肃文县)抄小路进入北魏境内,招诱氐族、蜀地百姓,截断北魏的运粮道路。恰逢北魏大军北撤,任太洪趁机攻占北魏的东洛、除口两个戍所,声称梁朝大军随后就到,氐族、蜀地百姓纷纷归附他。任太洪进军围攻关城(今陕西宁强附近),傅竖眼派统军姜喜等人进攻任太洪,大败梁军,任太洪放弃关城逃回梁朝。

二月十一(癸未),北魏任命高阳王元雍为太傅、兼太尉,清河王元怿为司徒,广平王元怀为司空。

二月二十二(甲午),北魏将宣武帝安葬在景陵,庙号为世宗。二月二十七(己亥),尊奉胡贵嫔为皇太妃。三月初一(甲辰朔),北魏让高太后出家为尼,迁居到金墉城的瑶光寺,除非是重大节日庆典,否则不许入宫。

北魏左仆射郭祚上奏说:“萧衍(梁武帝)狂妄悖逆,谋划截断河流(指梁朝修建浮山堰),劳役繁重、百姓困苦,灭亡的征兆已经显现;应任命将领出兵,长驱直入讨伐梁朝。”北魏下诏,命平南将军杨大眼统领各军镇守荆山(今安徽怀远附近)。

北魏的于忠既掌管门下省,又总领宫中宿卫,于是独揽朝政,权势一时无人能及。当初,北魏太和年间,军事和国家事务繁多,孝文帝(高祖)因财政支出不足,把百官的俸禄减去四分之一,于忠下令恢复百官被减去的俸禄。旧制度规定,百姓缴纳赋税绢帛时,每一匹要额外缴纳八两绵;缴纳布匹时,每一匹要额外缴纳十五斤麻,于忠把这些额外赋税都废除了。三月十四(乙丑),北魏下诏,文武百官每人晋升一级官阶。夏季四月,梁朝修建的浮山堰(拦淮河的堤坝)建成后又溃决了。有人说蛟龙能乘着风雨破坏堤坝,而蛟龙天性厌恶铁器;于是梁朝运来东、西冶铁场的数千万斤铁器,沉入淮河,但堤坝还是无法合龙。朝廷又砍伐树木,做成井干式的支架,填上巨石,再在上面加土;淮河沿岸百里之内的树木、石头,无论大小都被砍伐搬运一空,搬运物资的人肩膀都被磨破了。夏季爆发瘟疫,饿死、累死、病死的人遍地都是,尸体互相枕靠,苍蝇、蚊虫日夜聚集,嗡嗡声不断。

北魏梁州刺史薛怀吉在沮水(今陕西略阳附近)击败反叛的氐族部落。薛怀吉是薛真度的儿子。五月十二(甲寅),北魏南秦州刺史崔暹又击败反叛的氐族,解除了武兴(今陕西略阳)的围困。

六月,北魏冀州僧人法庆用妖术迷惑民众,和勃海人李归伯等人发动叛乱,推举法庆为首领。法庆把尼姑惠晖立为妻子,任命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己号称“大乘”。他还配制迷乱人心的药物,让信徒服用,服药后父子兄弟不再相识,只知道杀人。北魏冀州刺史萧宝寅派兼长史崔伯驎进攻叛军,崔伯驎战败被杀。叛军势力更加壮大,所到之处毁坏寺庙,斩杀僧尼,焚烧佛经和佛像,声称“新佛出世,要铲除所有妖魔”。秋季七月初一(丁未),北魏下诏,任命右光禄大夫元遥为代理征北大将军,率军讨伐法庆。

北魏尚书裴植,自认为家族门第不比王肃低(王肃是北魏重臣,出身南朝士族),却觉得朝廷对自己的职位安排不够高,心里常常不满,上奏请求辞官,到嵩山隐居,宣武帝没有批准,还对他很不满。等到裴植担任尚书后,更加骄傲自满,常常对人说:“不是我需要尚书这个职位,而是尚书职位需要我。”每次入朝参与议事,都喜欢当面讥讽诋毁其他官员;他还弹劾征南将军田益宗,说:“汉人、少数民族不同种族,田益宗不该位居世家大族之上。”于忠、元昭听到这些话,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北魏尚书左仆射郭祚,一味追求晋升,自认为是太子的师傅,就上奏辞去尚书职务,希望能被封为侯爵、授予仪同三司(高级荣誉官衔),北魏下诏任命郭祚为都督雍、岐、华三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

郭祚和裴植都厌恶于忠专横,暗中劝高阳王元雍把于忠排挤出朝廷;于忠得知后,勃然大怒,命令有关部门诬陷他们有罪。尚书省上奏说:“羊祉告发裴植的表侄皇甫仲达称:‘我受裴植指使,谎称接到皇帝诏令,率领部下想谋害于忠。’我们彻底追查,皇甫仲达不肯认罪;但有很多证据证明此事,按法律应判死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裴植参与,但众人都供称‘皇甫仲达是受裴植指使,裴植曾召见皇甫仲达责问,却不向朝廷告发’。推断情理,无法明确排除裴植的嫌疑,不能按普通案件减轻处罚,应按皇甫仲达的罪名,判处裴植死刑。不过裴植曾亲自率领城邑百姓归附北魏,按法律应上报朝廷,请求陛下裁决。”于忠假传皇帝诏令说:“裴植的谋反阴谋已经查实,罪不可恕;即使他有归附朝廷的功劳,也不能上报求情,也不用等到秋分(古代死刑多在秋分后执行)再行刑。”八月初五(己亥),裴植、郭祚以及都水使者杜陵人韦俊都被赐死。韦俊是郭祚的亲家。于忠还想杀高阳王元雍,崔光坚决反对,于忠才免去元雍的官职,让他以亲王身份回到府第。朝廷内外都为裴植等人感到冤屈,对於忠恨得咬牙切齿。

九月十四(丙子),北魏尊奉胡太妃为皇太后,让她居住在崇训宫。于忠兼任崇训卫尉,刘腾担任崇训太仆,加授侍中官职,侯刚担任侍中、抚军将军。又任命胡太后的父亲胡国珍为光禄大夫。

九月十八(庚辰),梁朝定州刺史田超秀率领三千部众投降北魏。

九月二十六(戊子),北魏宣布大赦天下。

九月二十七(己丑),北魏晋升清河王元怿为太傅,兼任太尉;广平王元怀为太保,兼任司徒;任城王元澄为司空。九月二十八(庚寅),北魏任命车骑大将军于忠为尚书令,特进崔光为车骑大将军,两人都加授仪同三司。北魏江阳王元继,是元熙的曾孙,此前担任青州刺史,因把良民掠为奴婢而被削去爵位。元继的儿子元叉娶了胡太后的妹妹,十月初一(壬辰),北魏下诏恢复元继的原有爵位,任命元叉为通直散骑侍郎,元叉的妻子为新平郡君,还授予她女侍中的官职。

大臣们上奏请求胡太后临朝听政,九月初五(乙未),胡太后(灵太后)开始临朝处理政务,仍用“令”发布政令,大臣们上书时称她为“殿下”。胡太后聪慧机敏,很喜欢读书写文章,射箭能射中针孔,政务都亲自动笔裁决。她还加授胡国珍为侍中,封其为安定公。

自从郭祚等人死后,北魏的政令、生杀大权都出于于忠之手,王公大臣都畏惧他,吓得并拢双脚、屏住呼吸。胡太后亲政后,解除了于忠侍中、领军将军、崇训卫尉的职务,只保留他仪同三司、尚书令的职位。十多天后,胡太后在崇训宫召见门下省的侍从官员,问道:“于忠担任尚书令,声望如何?”众人都回答:“他不称职。”于是胡太后调于忠出任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冀州刺史;让司空元澄兼任尚书令。元澄上奏说:“安定公胡国珍应当能出入宫中,参与商议国家大事。”胡太后下诏同意。

十月二十五(甲寅),北魏元遥击败大乘叛军,擒获法庆以及一百多名头目,将他们的首级传送到洛阳。

梁朝左游击将军赵祖悦袭击北魏西硖石(今安徽凤台附近),占据此地逼近寿阳(今安徽寿县);又修筑外城,迁徙淮河沿岸的百姓来充实城内人口。梁朝将军田道龙等人分散进攻北魏各个戍所,北魏扬州刺史李崇分别派遣将领抵抗。十一月初四(癸亥),北魏派遣代理镇南将军崔亮进攻西硖石,又派遣镇东将军萧宝寅去破坏淮河上的浮山堰。

冬季十月十八(乙酉),北魏任命胡国珍为中书监、仪同三司,仍保留侍中职位。

十月二十七(甲午),梁朝弘化太守杜桂率领全郡投降北魏。

当初,北魏于忠掌权时,自称宣武帝曾答应让他优先晋升;太傅元雍等人都不敢违抗,加授于忠为车骑大将军。于忠又自认为在新旧君主交替之际有安定国家的功劳,暗示大臣们为自己请求赏赐;元雍等人商议封于忠为常山郡公。于忠又觉得独自受封不妥,就暗示朝廷,让门下省的官员都获得封地。元雍等人不得已,又封崔光为博平县公,而尚书元昭等人不断上书反对。胡太后命令公卿大臣再次商议,太傅元怿等人上奏说:“先帝去世后,迎接新帝、守卫宫廷,本是臣子的常规职责,不能把这当作功劳。我们之前商议授予于忠封地,只是因为畏惧他的权势,勉强避免他施暴罢了。如果权衡功过,这些人都不该受赏,请陛下追回所有封赏。”崔光也送还了自己的官印和封地。他先后上了十多次奏表,胡太后最终同意。

高阳王元雍上奏弹劾自己,说:“我当初进入西柏堂时,看到政令都由门下省发布,大臣专权、君主政令难行,我明知不对却无法阻止;于忠独断专权,随意生杀,我也不能违抗。于忠谋划杀我,全靠在位大臣坚决反对才得以幸免;我想把于忠调出朝廷,想法还没实施,反而被于忠罢官。我空占职位、白拿俸禄,辜负了陛下的恩宠,请陛下允许我辞官回家,听候司法官员处置。”胡太后因于忠曾保护过自己,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十二月初五(辛丑),任命元雍为太师,兼任司州牧,不久又让他担任录尚书事,与太傅元怿、太保元怀、侍中胡国珍一同在门下省办公,共同处理政务。

十二月十三(己酉),北魏崔亮抵达硖石,赵祖悦迎战失败,关闭城门坚守;崔亮进军包围硖石。

十二月十九(乙卯),北魏孝明帝和胡太后拜谒景陵(宣武帝陵墓)。

这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淮河、泗水都结了冰,修建浮山堰的士兵冻死、饿死的有十分之七八。北魏益州刺史傅竖眼,性情清廉朴素,百姓和獠人都归附他。龙骧将军元法僧接替傅竖眼担任益州刺史,他一向没有治理才能,还贪婪残暴,当地王、贾等世家大族,都被他征召当兵。葭萌(今四川广元西南)百姓任令宗趁众人不满北魏统治,杀死北魏晋寿太守,献城投降梁朝,百姓和獠人纷纷响应;梁朝益州刺史鄱阳王萧恢派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张齐率领三万士兵前去接应。元法僧是元熙的曾孙。

北魏岐州刺史赵王元谧,是元干的儿子,执政残暴。一天,他关闭城门大肆搜捕,抓到人就掠夺财物,用各种酷刑折磨,还无故斩杀六人,全城人都惊恐不安;众人于是大声呼喊,聚集在城门下,元谧登上城楼,拆毁梯子来固守。胡太后派遣游击将军王靖骑马前去安抚城中百姓,百姓打开城门请罪,交出城门钥匙,胡太后于是罢免了元谧的刺史职务。元谧的妃子是胡太后的侄女,元谧到洛阳后,被任命为大司农卿。

胡太后因孝明帝年纪尚小,不能亲自主持祭祀,想代替他举行祭礼;礼官们广泛商议后,认为不可以。胡太后询问侍中崔光,崔光引用东汉和熹邓太后祭祀宗庙的旧例,胡太后非常高兴,于是代替孝明帝主持祭礼。

天监十五年(丙申年,公元516年)

春季正月初一(戊辰朔),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为熙平。

北魏崔亮攻打硖石,久攻不下,曾多次与李崇约定水陆并进,李崇却多次违反约定没有按时赶到。胡太后因将领们行动不一致,任命吏部尚书李平为使持节、镇军大将军兼尚书右仆射,率领两千步兵、骑兵赶赴寿阳,另外设立行台(临时行政军事机构),指挥各军,若有违抗命令的,按军法处置。萧宝寅派遣轻车将军刘智文等人渡过淮河,攻占梁朝三座营垒;二月初九(乙巳),又在淮河以北击败梁朝将军垣孟孙等人。李平抵达硖石后,督促李崇、崔亮等人约定日期水陆夹击,众将不敢再违抗命令,作战多次获胜。

梁武帝派遣左卫将军昌义之率领军队救援浮山堰,军队还没赶到,康绚已经击退了北魏军队。梁武帝又派昌义之和直阁王神念沿淮河逆流而上,救援硖石。崔亮派遣将军博陵人崔延伯驻守下蔡(今安徽凤台),崔延伯和另一位将领伊瓮生在淮河两岸扎营。崔延伯取下车轮的外圈,把车辐削尖,将两个车轮对接在一起,用竹子拧成绳索,把车轮连贯起来,一共做了十多道,横在淮河上当作桥,桥的两头安装大辘轳,可随意升降,无法烧毁或砍断。这座桥既切断了赵祖悦的退路,又阻断了梁朝战舰的通行,昌义之、王神念驻守在梁城(今安徽寿县东),无法前进。李平部署水陆军队进攻硖石,攻占了外城;二月二十九(乙丑),赵祖悦出城投降,被斩杀,他的部众全被俘虏。胡太后写信给崔亮,让他乘胜深入梁朝境内。李平部署各将领,水陆并进,进攻浮山堰;崔亮违抗李平的指挥,以生病为由请求撤军,奏表刚递上去就撤军了。李平上奏请求判处崔亮死刑,胡太后下令说:“崔亮擅自决定进退,违背我的战略部署,虽然有小胜仗,怎可免除大罪!但我处理繁多政务,尽量不轻易杀人,可特别准许他将功补过。”北魏军队于是撤军。

北魏中尉元匡上奏弹劾于忠:“于忠趁国家有大丧事(宣武帝去世),独揽朝廷政令,导致裴植、郭祚蒙冤而死,宰相(元雍)被罢黜受辱。他还假传圣旨,任命自己为仪同三司、尚书令,兼任崇训卫尉,推究他的意图,是想凌驾于君主之上。虽然他后来因保护太后有恩被赦免,但仍应公开处死,请派一名御史到冀州去执行死刑。自去年宣武帝去世后、皇太后亲政前,那些不按正常程序,或由门下省发布诏书,或由中书省宣布敕令,擅自任命官员的行为,虽然已受赦免可免罪,但所授官职都应追回。”胡太后下令说:“于忠已被特别赦免,不应再追究罪责;其他事项按元匡的奏请办理。”

元匡又弹劾侍中侯刚打死羽林卫士。侯刚原本因擅长烹饪担任尝食典御(负责皇帝饮食的官员),任职三十年,因对胡太后有恩,十分专横跋扈,王公大臣都畏惧并依附他。廷尉判处侯刚死刑,胡太后说:“侯刚是因公事拷打他人,意外导致死亡,按法律不应定罪。”廷尉少卿陈郡人袁翻反驳:“‘意外’是指罪行已暴露,犯人隐瞒不招,依法拷问导致的死亡。如今这名羽林卫士,审问时就全部招供,侯刚却喊着要打死他,用刑毫无道理,怎能说是‘意外’!”胡太后于是削去侯刚三百户封邑,罢免他尝食典御的职务。

三月初一(戊戌朔),发生日食。

北魏评定西硖石之战的功劳。三月初四(辛未),任命李崇为骠骑将军,加授仪同三司;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晋升为镇北将军。崔亮和李平在宫中争夺功劳,胡太后改任崔亮为殿中尚书。

北魏萧宝寅驻守淮河堰附近,梁武帝亲笔写信劝诱他,让他袭击彭城(今江苏徐州),许诺将他的祖庙和家属送回北方;萧宝寅把信上奏给北魏朝廷。

夏季四月,梁朝修建的淮河堰(浮山堰)完工,堰坝长九里,底部宽一百四十丈,顶部宽四十五丈,高二十丈,坝上种植杞柳树,军队的营垒依次排列在坝上。

有人对康绚说:“长江、黄河、淮河、济水这四渎,是上天用来调节气息的,不能长期堵塞,如果开凿泄洪道向东排水,水流会变得平缓,堰坝就不会损坏。”康绚于是开凿泄洪道向东排水。他又对北魏使用反间计,散布消息说:“梁人最怕开凿泄洪道,不怕野外作战。”萧宝寅信以为真,开山挖了五丈深的沟,开凿泄洪道向北排水,即便如此,淮河水位仍没下降,北魏军队最终撤军。洪水所到之处,淮河两岸数百里内一片汪洋。李崇在硖石戍之间搭建浮桥,又在八公山东南修筑魏昌城,以防寿阳城被淹。百姓分散到高地上居住,洪水清澈,能清楚看到水下的房屋和坟墓。

起初,浮山堰在徐州境内动工,徐州刺史张豹子宣称,自己必定会掌管修堰事务;后来朝廷却派康绚以其他官职来监管修堰,张豹子十分羞愧。不久,朝廷又下令让张豹子听从康绚指挥,张豹子于是诬陷康绚与北魏勾结,梁武帝虽未采信,但还是在堰坝完工后召回了康绚。

胡太后怀念于忠的功劳,说:“怎能因他一次过错就抹杀其他功绩!”于是重新封于忠为灵寿县公,也封崔光为平恩县侯。

北魏元法僧派儿子元景隆率军抵抗张齐,张齐与元景隆在葭萌(今四川广元西南)交战,大败元军,屠杀十多个城邑,随后包围武兴(今陕西略阳)。元法僧环城固守,境内百姓纷纷反叛,元法僧派人从小路向北魏告急。北魏从淮南紧急征召镇南军司傅竖眼,任命他为益州刺史、西征都督,率领三千步兵、骑兵前去救援。傅竖眼进入益州境内后,转战三天,行军二百多里,九次作战都取得胜利。五月,傅竖眼击杀梁朝梁州刺史任太洪。百姓和獠人听说傅竖眼到来,都十分高兴,沿途迎接拜见他的人络绎不绝。张齐退守白水(今四川青川东北),傅竖眼进入益州州城,白水以东的百姓都恢复了正常生产生活。

北魏梓潼太守苟金龙兼任关城戍主,梁朝军队攻城时,苟金龙病重,无法部署防务,他的妻子刘氏率领并激励城中百姓,登城抵抗,坚守了一百多天,士兵死伤超过一半。戍副高景图谋反叛,刘氏斩杀高景及其党羽数千人,对剩下的将士,她缩减自己的衣物和饮食,与士兵同劳同逸,将士们都对她既敬畏又拥戴。城外的水井被梁军占领,恰逢天降大雨,刘氏下令拿出官府和私人的布绢、衣服,挂起来接雨,拧干取水,城中所有杂物也都收集起来备用。傅竖眼赶到后,梁军才撤军,北魏朝廷封刘氏的儿子为平昌县子。

六月初三(庚子),梁朝任命尚书令王莹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袁昂为左仆射,吏部尚书王暕为右仆射。王暕是王俭的儿子。

张齐多次从白水出兵侵犯北魏葭萌,傅竖眼派虎威将军强虬进攻梁朝信义将军杨兴起,将其斩杀,重新夺回白水。梁朝宁朔将军王光昭又在阳平战败,张齐亲自率领两万多精锐士兵与傅竖眼交战。秋季七月,张齐的军队大败,逃回白水,小剑、大剑(今四川剑阁附近)等戍所的守军都弃城逃走,东益州重新被北魏占领。

八月初九(乙巳),北魏任命胡国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胡国珍年老,胡太后其实不想让他离京,只是想让他享受地方最高长官的荣誉;最终胡国珍没有赴任。

康绚被召回后,张豹子不再维护淮河堰。九月十三(丁丑),淮河水位暴涨,堰坝溃决,洪水声像雷声一样,三百里外都能听到,淮河沿岸的城戍、村落有十多万人被洪水冲走,葬身大海。起初,北魏担心淮河堰造成威胁,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大将军、大都督南讨诸军事,率领十万大军,准备从徐州出兵进攻堰坝;尚书右仆射李平认为:“不用出兵,堰坝最终会自行溃决。”等到听说堰坝溃决,胡太后十分高兴,重赏李平,元澄于是没有出兵。

九月二十八(壬辰),梁朝宣布大赦。

胡太后多次前往宗室、外戚和功臣权贵的家中,侍中崔光上奏劝谏:“《礼记》规定,诸侯若不是探病、吊丧而进入大臣家中,就被称为‘君臣互相戏谑’。其中没提到王后、夫人,这表明王后、夫人本就没有随意进入大臣家的道理。夫人若父母在世,可回娘家省亲;父母去世后,就派卿大夫代为探望。汉代上官皇后废黜昌邑王时,霍光虽是她的外祖父,且身为宰相,皇后仍在武帐中接见群臣,以显示男女之别。如今皇族子弟不断增多,功臣权贵职位晋升,请求太后临幸的人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会成为惯例。希望陛下减少外出巡游,这样天下百姓都会依赖您,万物都会欢欣喜悦。”

任城王元澄因北方边境镇将的选拔越来越不严格,担心敌人趁机侵犯边境,威胁皇家陵墓,上奏请求重视镇将的选拔,加强边防戒备,胡太后下令公卿大臣商议此事。廷尉少卿袁翻提议:“近来边境州郡选拔官员不看能力,只论资历等级。有的任用贪污之人,这些人广设哨所,多派将领;有的任用亲信姻亲;有的接受贿赂、徇私舞弊。他们都没有防御敌寇的心思,只想着搜刮财物。对勇猛的士兵,强迫他们去抢劫;若遇到强敌,士兵就会被俘为奴;若有所俘获,就被将领占为己有。对瘦弱的士兵和老弱之人,只要略懂金属冶炼、草木编织,就被赶到营垒中,从事各种苦役。其他士兵要么在深山伐木,要么在平原除草,往来贩卖货物,在路上随处可见。这些士兵俸禄本就不多,财物也有限,却被官员收取实际的绢帛,只发给名义上的粮食;他们被耗尽体力,却只能穿单薄的衣服,拼命劳作,却只能吃少量的食物,一年四季,再加上疾病,死于沟壑的士兵常常有十分之七八。因此,邻国敌人趁机侵扰我国边境,都是因为边境官员任用不当。我认为从今以后,南北边境各藩镇及所属郡县的府佐、统军直到戍主,都应让朝中大臣王公以下的官员各自推荐所了解的人才,必须选拔有能力的人,不拘泥于资历等级;若被推荐者称职或失职,推荐人也要相应受赏或受罚。”胡太后没有采纳这一建议。到正光末年(公元524年后),北方盗贼四起,最终逼近旧都平城,侵犯皇家陵墓,正如元澄所担忧的那样。

冬季十一月,梁朝交州刺史李畟斩杀交州叛军首领阮宗孝,将其首级传送到建康。

起初,北魏宣武帝修建瑶光寺,尚未完工;这一年,胡太后又修建永宁寺,两座寺庙都在皇宫旁边;她还在伊阙口(今河南洛阳南)修建石窟寺,三处建筑都极尽土木奢华之能事。其中永宁寺最为壮丽,寺中有一座一丈八尺高的金佛像,十座与人身高相当的金佛像,两座玉佛像。寺内建造九层佛塔,挖掘地基时深入地下直达黄泉;佛塔高九十丈,塔顶的塔刹又高十丈,每当夜晚寂静时,塔上的铃铎声能传到十里之外。佛殿的规模如同太极殿,南门如同皇宫的端门。寺内有上千间僧房,装饰的珠玉锦绣,令人惊叹不已。自佛教传入中国以来,如此壮丽的塔庙从未有过。

北魏扬州刺史李崇上奏,认为:“孝文帝迁都洛阳已近三十年,明堂仍未修建,太学荒废,城门、宫殿、官署也多有损坏,这不符合继承先帝基业、为天下树立榜样的宗旨。如今国子监虽有学官之名,却无教授之实,这与‘兔丝非丝、燕麦非麦’‘南箕不簸、北斗不斟’(比喻有名无实)有何区别!事务不能同时兴办,必须有所取舍;应停止尚方署(掌管宫廷器物制造)的奢华雕琢,缩减永宁寺的修建工程,减少瑶光寺的建材消耗,分担石窟寺的雕刻劳役,以及暂停其他非紧急的劳役,在春、夏、秋三季农闲时修建明堂、太学等重要设施,让国家礼仪威严彰显,礼乐教化得以推行,这不也是一件美事吗!”胡太后以温和的诏令回复了他,却未采纳其建议。

胡太后热衷于佛教,很多百姓全家都出家当和尚、尼姑。高阳王的属官李玚上奏说:“三千种罪行中,没有比不孝更严重的,不孝之中没有比断绝后代更严重的。怎能纵容百姓违背礼教,肆意满足他们信佛的意愿?有的人父母尚在,却弃家出家,放弃现世的礼仪去追求来世的所谓利益!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哪有放弃光明正大的政务去信奉鬼神之教的道理!此外,如今南方边境尚未安定,各种劳役仍很繁重,百姓大多是为逃避劳役才出家,若再听之任之,恐怕会丢弃孝道慈爱,家家户户都去当和尚尼姑了。”

佛教都统僧暹等人对李玚称佛教为“鬼教”十分愤怒,认为这是诽谤佛法,哭着向胡太后告状。胡太后责备李玚,李玚辩解:“天称神,地称只,人称鬼。《左传》说‘明处有礼仪音乐,暗处有鬼神’。可见明处的是正大之教,暗处的是鬼神之教。佛本是人,称其为鬼,我认为并非诽谤。”胡太后虽知李玚所言有理,但难以违背僧暹等人的意愿,最终罚李玚一两黄金。

北魏征南大将军田益宗请求担任东豫州刺史,以便招降自己的两个儿子(此前投奔梁朝),胡太后不同意,田益宗最终在洛阳去世。

柔然伏跋可汗身体强壮,擅长用兵。这一年,他向西进攻高车,大败高车军队,生擒高车王弥俄突,把弥俄突的脚拴在马身上,拖拽致死,还把他的头骨涂上油漆当作饮酒器具。周边国家中,原先归附柔然后又反叛的,都被伏跋可汗击败消灭,柔然国势再次强盛。

天监十六年(丁酉年,公元517年)

春季正月初九(辛未),梁武帝到南郊祭祀天地。

北魏大乘叛军残余势力再次聚集,突袭瀛州(今河北河间),瀛州刺史宇文福的儿子、员外散骑侍郎宇文延率领家奴和门客抵抗叛军。叛军烧毁官署的斋阁,宇文延冲入火中,抱着宇文福逃出,身体毛发都被烧焦,仍率领众人苦战,叛军最终溃散逃走,宇文延追击讨伐,平定了叛乱。

正月十二(甲戌),北魏宣布大赦。

北魏初期,民间都不使用钱币。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开始铸造“太和五铢”钱,派遣铸钱工匠在各地开炉铸钱。百姓若想铸钱,可到官府的铸炉铸造,要求铜料必须精炼,不得掺杂其他金属。宣武帝永平三年(公元510年),又铸造五铢钱,禁止天下使用不符合标准的钱币。但此后洛阳及各州镇所用的钱币各不相同,商品贸易无法流通。

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奏,认为:“法律明确规定禁止使用的钱币,是指‘鸡眼钱’(小而薄的钱)、‘凿边钱’(从钱币边缘凿取铜料后的钱),此外再无其他禁令。如今河西各州通行的钱币都不符合规定,过去却严加禁止,我对此感到疑惑。另外,河北地区既没有新铸的钱币,又禁止使用旧钱,百姓只能用单丝织成的绢、稀疏的布来交易,这些绢布幅面狭窄、尺寸不足,不符合常规标准,还得把整匹布撕成一尺长的小块来应急,白白耗费纺织的辛劳,仍免不了饥寒之苦,这恐怕不符合救济百姓、养育万民的本意。钱币的用途,是用绳子串联,无需借助度量工具,公平简便,确实是便利社会的好方法。请求下令给各地州镇,凡是‘太和五铢’‘永平五铢’以及古代各种钱币中,民间习惯使用且内外完好的,即便大小有差异,都允许流通,价格高低由当地市场自行决定。这样才能让货物在天下流通,公私贸易不受阻碍。至于‘鸡眼钱’‘凿边钱’以及盗铸、将大钱熔铸为小钱、伪造不符合标准的钱币,仍按法律定罪。”北魏朝廷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但河北地区钱币仍然稀少,百姓仍用实物交易,钱币无法在市场流通。

北魏很多人虚报军功以获取爵位。尚书左丞卢同查阅吏部的功勋文书,加以核查,发现虚报官阶的有三百多人,于是上奏:“请求将吏部、中兵二局的功勋簿册汇总,核对奏报的案卷,重新编造两份,一份交吏部,一份留中兵局存档。此外,在军中斩杀敌人、获得一级以上功勋的,立即让行台军司发放凭证,凭证从中竖向撕开,一份交给立功者,一份送门下省,以防伪造。”胡太后采纳了这一建议。卢同是卢玄的族孙。

中尉元匡上奏,请求调取景明元年(公元500年)以来,朝廷内外的考核簿册、吏部的任命文书、中兵局的功勋案卷,以及各类官员的政绩考评记录,想通过这些档案核查虚报官阶、冒领官职的人,胡太后同意了。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奏反对,认为:“法律忌讳繁琐严苛,治理贵在简洁明了。御史的职责是通过传闻举报查处问题,若听说有虚报功勋、冒领官阶的情况,只需调取相关的某一份簿册,核查虚实,依法惩处即可。怎能调取一整个部门的档案,追查二十多年的旧事?如此追查过错,谁能承受得起!这实在是圣朝应当慎重对待的事。”胡太后于是停止了这一行动。又因元匡的建议多次未被采纳,胡太后担心他辞职,想安抚他,于是加授他镇东将军官职。二月十六(丁未),封元匡为东平王。

三月十五日(丙子),梁武帝下令织官:织锦时不得织仙人、鸟兽的图案,因为裁剪这些图案会违背仁爱宽恕的原则。

三月二十六(丁亥),北魏广平文穆王元怀去世。

夏季四月十八(戊申),北魏任命中书监胡国珍为司徒。

梁武帝下诏,认为宗庙祭祀使用牲畜,会妨碍鬼神之道,应改用面粉制作的牲畜替代品。于是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认为宗庙祭祀不用牲畜,等于祖先不再享受血食(古代祭祀用牲畜,称血食),但梁武帝最终没有改变主意。朝中八座高官(尚书令、仆射及五曹尚书)商议后,决定用干肉代替牛犊(一元大武,古代祭祀用的牛犊)。

秋季八月二十(丁未),北魏下诏,让太师高阳王元雍进入门下省居住,参与裁决尚书省的奏事。

冬季十月,梁武帝因宗庙祭祀仍使用干肉,再次商议替代方案,最终用大饼代替干肉,其他祭品都改用蔬菜瓜果。又修建至敬殿、景阳台,设置七座宗庙的牌位,每月中旬两次摆放洁净的祭品。

十月二十八(乙卯),北魏下诏:平城(北京,北魏旧都)的官民中,尚未迁徙到洛阳的,都允许留居原地,其土地房产作为永久产业。

十一月初七(甲子),梁朝巴州刺史牟汉宠反叛,投降北魏。

十二月,柔然伏跋可汗派遣俟近尉比建等人前往北魏请求和亲,使用对等国家的礼仪(不称臣)。

这一年,梁朝任命右卫将军冯道根为豫州刺史。冯道根为人谨慎敦厚、不善言辞,行军时能严格约束士兵;其他将领争相邀功,唯独冯道根沉默不语。他处理政务清廉简约,官吏和百姓都拥戴他。梁武帝曾感叹:“只要冯道根在豫州,就能让朝廷不再惦记着还有这个州(意为他治理得极好,无需朝廷操心)。”

北魏尚书崔亮上奏,请求在王屋山(今河南济源西北)等地开采铜矿铸钱,朝廷采纳了这一建议。此后百姓大多私自铸钱,钱币逐渐变得又薄又小,购买力越来越低。

天监十七年(戊戌年,公元518年)

春季正月初九(甲子),北魏封氐族首领杨定为阴平王。

北魏秦州(今甘肃天水)的羌人发动叛乱。

二月初九(癸巳),梁朝安成康王萧秀去世。萧秀虽与梁武帝是平民时的兄弟,等到成为君臣后,他对梁武帝的恭敬谨慎远超关系疏远的臣子,梁武帝也因此更加看重他。萧秀与弟弟始兴王萧憺尤其友爱,萧憺长期担任荆州刺史,常常把自己的俸禄分一半给萧秀,萧秀坦然接受,也不推辞。

二月二十(甲辰),梁朝宣布大赦。

二月二十五(己酉),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为神龟。

北魏东益州(今四川广元)的氐人发动叛乱。

北魏孝明帝召见柔然使者,指责柔然没有尽到藩属的礼仪,商议依照汉朝对待匈奴的旧例,派遣使者回访柔然。司农少卿张伦上奏,认为:“太祖(北魏道武帝)开创帝业,日夜操劳,无暇顾及远方,才让柔然这伙小人在一方作乱。这也是因为中原多灾多难,朝廷优先处理华夏事务,而放松了对夷狄的管控。高祖(孝文帝)正专注于向南迁都,没来得及北伐柔然。世宗(宣武帝)遵循先帝遗志,对柔然使者只接待不回访。因为当时朝廷圣明、国力强盛,面对敌国,何必畏惧他们而主动示好,又何必有所求而先派使者!如今柔然虽仰慕德行前来,实则是想窥探我国强弱;若派使者前往柔然王庭,与他们结为兄弟之国,恐怕不符合祖宗的意愿。如果事情实在无法避免,应当颁布皇帝诏令,明确君臣上下的礼仪,命令宰相写信,告知他们归顺的道理,观察他们的态度,再根据情况用恩威进退应对,这样才符合帝王的体面。怎能因戎狄部落合并壮大,就轻易破坏国家典礼呢!”北魏朝廷没有采纳张伦的建议。张伦是张白泽的儿子。

三月十八(辛未),北魏灵寿武敬公于忠去世。

北魏南秦州(今甘肃成县)的氐人发动叛乱,朝廷派遣龙骧将军崔袭持符节前往安抚。

夏季四月十五(丁酉),北魏秦文宣公胡国珍去世,朝廷追赠他假黄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封号为太上秦公,加授九锡之礼,用特殊的礼仪安葬,赠送的丧葬物品和仪仗卫队极为丰厚。又将胡太后母亲皇甫氏的灵柩迎来,与胡国珍合葬,称皇甫氏为太上秦孝穆君。

谏议大夫常山人张普惠认为,前代皇后的父亲没有称“太上”的,“太上”这一称号不能用于臣子,于是到皇宫上疏陈述意见,侍从们没人敢为他通报。恰逢胡国珍的墓穴挖掘时遇到磐石,张普惠趁机秘密上奏,认为:“天无二日,地无二王,‘太上’之名是因‘上’(皇帝)而产生的。皇太后用‘令’发布政令,是遵循‘三从’之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堪比古代周文王之母太姒(被列为“十乱”贤臣之一)。如今司徒胡国珍称‘太上’,恐怕违背了皇太后用‘令’从属皇帝‘敕’的本意。孔子说:‘必须先端正名分!’如今选墓时遇到磐石,需要更改占卜的结果,这或许是天地神灵降下的警示,启发陛下的圣心啊。希望陛下停止使用‘太上’这一僭越的称号,以求得清正光明的福分。”

胡太后于是亲自前往胡国珍的宅邸,召集五品以上官员广泛商议。王公大臣都迎合胡太后的心意,争相责难张普惠;张普惠随机应变,据理反驳,没人能让他屈服。胡太后派元叉向张普惠传达旨意:“我这样做,是孝子的心意。你所陈述的,是忠臣的道理。大臣们已有定论,你不必再勉强改变我的想法。以后有其他意见,仍可畅所欲言。”

胡太后为太上秦孝穆君(皇甫氏)建造寺庙,其壮丽程度与永宁寺相当。

北魏尚书省上奏,请求恢复向百姓征收绵麻税。张普惠上疏,认为:“高祖(孝文帝)废除大斗、去掉长尺、修改重秤,是为了爱护百姓、减轻赋税。他知道军国事务需要绵麻,所以在征收绢帛时额外加征八两绵,征收布匹时额外加征十五斤麻;百姓因称尺改革所减少的负担,远超过额外缴纳的绵麻,所以乐于缴纳。从那以后,征收的绢帛布匹,尺寸逐渐变长变宽,百姓的怨言传遍朝廷内外。宰相没有追究根源在于绢布幅宽、长度超标,就仓促废除了绵麻税。不久前尚书省因国家用度不足,又想重新征收。这是违背天下百姓的信任,放弃已经颁布的诏令,纠正之前的错误却又犯下新的过失。陛下不想想国库中存有大量大麻,却被群臣私下挪用——为什么呢?因为百姓缴纳的物品,有时每斤多缴百铢(古代重量单位),没听说有关部门依法处罚州郡;有时物品稍有质量问题,就追究户主责任,并牵连里正、党长(基层官员)。因此,国库中的绢帛布匹,超过标准尺寸的很多;大臣们领取俸禄时,都要求绢帛长阔、厚重,没有标准限制,也没听说有人因领取的绢帛超过标准,而退还多余部分给官府。如今若想恢复征收绵麻税,应当先纠正度量衡,明确严格的禁令,不许随意超标,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和太后爱护百姓、尊重法律的心意,这样太和年间的善政就能在神龟年间重现了。”

张普惠又因孝明帝喜欢在园林中游玩,不亲自处理朝政,过分推崇佛法,郊祀、宗庙祭祀等事务多委托给有关部门,于是上疏恳切劝谏,认为:“陛下致力于无法验证的佛教功业,在百姓身上耗费巨额财富;减少官员俸禄、削弱国力,供养无所事事的僧人;装饰华丽的佛殿,追求来世的福报。清晨上朝的大臣在宫外叩首等待,而清闲的僧人在宫内游荡,违背礼仪、不合时宜,人心不安。我认为,追求朝夕间的佛教因果、求取久远的福报,不如赢得天下百姓的欢心来侍奉双亲,让天下太平、灾害不生。希望陛下谨慎言行举止,为天下树立榜样,亲自履行郊祀、宗庙祭祀的虔诚礼仪,亲自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朝会,到国子监举行释奠礼(祭祀孔子的礼仪),亲自到籍田(天子象征性耕种的田地)劳作。酌情削减僧寺中非急需的奢华装饰,恢复百官长期被削减的俸禄。已动工的工程务必简约速成,未动工的一律停止。这样,孝道就能感动神灵,道德教化就能光照天下,节俭爱民,官民都会受益。”不久,北魏朝廷下令商议释奠礼的具体仪式,又从此每月初一孝明帝接见群臣,这些都是采纳了张普惠的建议。

张普惠又上表议论时政得失,胡太后和孝明帝在宣光殿召见他,就各项事务逐条责问。

梁朝临川王萧宏小妾的弟弟吴法寿杀人后,躲藏在萧宏的府中。梁武帝下令萧宏交出吴法寿,吴法寿当天就被处死。御史台(南司)上奏,请求罢免萧宏的官职。梁武帝在奏疏上批注:“爱护萧宏是兄弟间的私人亲情,罢免萧宏是帝王的公正法律。所奏准。”五月二十四(戊寅),司徒、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被罢免官职。

萧宏自从洛口之战失败后,常常心怀愧疚和愤懑。京城中每当有叛乱发生,往往打着萧宏的旗号,萧宏多次被有关部门弹劾,梁武帝每次都赦免他。一次,梁武帝前往光宅寺,有盗贼埋伏在骠骑航(桥梁名)下,等待梁武帝夜间出来;梁武帝正要出发时,心中有所察觉,于是改从朱雀航经过。事后盗贼被抓获,声称是受萧宏指使。梁武帝哭着对萧宏说:“我的才能比你强百倍,身处皇位还担心难以胜任,你凭什么谋反?我不是不能像汉文帝(诛杀淮南王刘长)那样做,只是可怜你愚蠢啊!”萧宏叩头声称没有此事;这次因藏匿吴法寿,萧宏被罢免官职。

萧宏的奢侈僭越超过规制,聚敛财物没有满足。他的府中有近百间仓库,位于内堂后面,门锁极为严密。有人怀疑仓库中藏有兵器,秘密向梁武帝报告。梁武帝对萧宏的兄弟情谊深厚,对此非常不悦。有一天,梁武帝送丰盛的酒菜给萧宏的爱妾江氏,说:“我要来你家宴饮。”他只带了旧友射声校尉丘佗卿前往,与萧宏、江氏畅饮。半醉后,梁武帝说:“我今天想参观你的后宅。”随即下令备车,径直前往内堂后面。萧宏担心梁武帝看到仓库中的财物,脸色惊恐。梁武帝更加怀疑,于是逐间仓库检查:每一百万钱堆成一堆,用黄榜标注;每一千万钱装成一库,悬挂紫榜标注,这样的仓库有三十多间。梁武帝与丘佗卿屈指计算,发现钱财有三亿多万;其余仓库中储存着布帛、丝绵、油漆、蜂蜜、粗麻、蜡烛等杂货,只见仓库堆满,不知具体数量。梁武帝这才知道仓库中不是兵器,非常高兴,对萧宏说:“阿六(萧宏排行第六),你的生计真不错!”于是继续痛饮到深夜,举着蜡烛回宫。兄弟间的关系从此更加和睦。

萧宏在京城有几十处府邸,还放高利贷并立下契约:常把田宅、店铺写在契约上作为抵押,到期后,就赶走契约持有人,夺走他们的房产。京城及东部地区因此失去产业的百姓,不止一人。梁武帝后来得知此事,规定抵押契约到期后不得再驱赶夺取房产,这一弊端从此才停止。

侍中、领军将军吴平侯萧昺,向来有风度和魄力,被梁武帝器重,军国大事都与他商议决定。梁武帝任命他为安右将军,监管扬州事务。萧昺认为自己越过亲属担任扬州要职,流泪恳切推辞,梁武帝没有同意。他在扬州任职时,尤其以明断着称,政令严明整肃。

五月二十七(辛巳),梁武帝任命萧宏为中军将军、中书监;六月初二(乙酉),又让他以中军将军的本职代理司徒职务。

臣司马光说:萧宏作为将领,却使三军覆没;作为臣子,却涉嫌大逆不道,梁武帝赦免他的死罪已经够了。可在几十天内,又让他担任三公(司徒属三公),兄弟间的恩情确实深厚,但帝王的法律究竟在哪里呢!

起初,洛阳有汉朝设立的《三字石经》(用古文、篆文、隶书三种字体刻写的儒家经典石碑),虽历经战乱却始终没有损坏。到北魏冯熙、常伯夫相继担任洛州刺史时,拆毁石碑用来修建佛塔和僧舍,石碑于是严重损毁,残存的部分被丢弃在荒草中,僧人和俗人随意取用。侍中兼国子祭酒崔光请求派遣官员看守保护,并命国子博士李郁等人修补残缺部分,胡太后同意了。恰逢元叉、刘腾发动叛乱,此事便搁置了。

秋季七月,北魏河州(今甘肃临夏)羌人却铁忽反叛,自称水池王;朝廷下诏任命主客郎源子恭为行台,率军讨伐。源子恭抵达河州后,严格命令州郡及各军不得侵犯百姓一物,也不得轻易与叛军交战,随后向叛军示以威严和恩德,让他们知道悔改和畏惧。八月,却铁忽等人相继到源子恭处投降,前后不到二十天。源子恭是源怀的儿子。

北魏宦官刘腾,不识字,却多有奸计,善于揣摩他人心意。胡太后因他有保护自己的功劳,将他多次提拔至侍中、右光禄大夫,刘腾于是干预朝政,收受贿赂为他人求官,没有不成功的。河间王元琛是元简的儿子,担任定州刺史时,以贪婪放纵闻名。等到他被罢官回京,胡太后下诏说:“元琛在定州,只没把中山宫(当地宫殿)搬回来,其余财物无所不掠,怎么能再任用他!”于是元琛被废黜在家。元琛便请求做刘腾的养子,贿赂刘腾的金银财宝数以万计。刘腾替他向胡太后求情,元琛得以兼任都官尚书,后出任秦州刺史。恰逢刘腾病重,胡太后想在他生前让他显贵。九月初一(癸未朔),任命刘腾为卫将军,加授仪同三司。

北魏胡太后因天象有变化(古人认为天象异常对应人间灾祸),想让崇宪高太后(此前被废为尼)承担灾祸。九月二十六(戊申)夜,高太后突然去世;冬季十月十五(丁卯),按照尼姑的礼仪将她安葬在北邙山,谥号为顺皇后。百官穿着单衣、戴着邪巾(非正式礼帽)送葬到墓地,葬礼结束后就脱下丧服。

十月二十三(乙亥),梁武帝任命临川王萧宏为司徒。

北魏胡太后派遣使者宋云和僧人惠生前往西域求取佛经。司空任城王元澄上奏说:“过去孝文帝迁都洛阳,规定在城内只允许设置僧寺、尼寺各一座,其余都设在城外;这是因为僧人与俗人归宿不同,想让僧人在尘世之外清净居住。正始三年(公元506年),沙门统惠深开始违背之前的禁令,从此诏令形同虚设,私自请求建寺的人越来越多,如今都城内的寺庙超过五百座,占据掠夺的民房,几乎达三分之一,屠户、酒馆等污秽场所,与寺庙相邻混杂。过去代北有法秀的谋反,冀州有大乘教的叛乱。太和、景明年间的制度,不仅是为了区分僧人与俗人,更是为了防微杜渐。从前如来(释迦牟尼)宣讲佛法,多在山林之中,如今这些僧人却留恋城市,正是因为被利欲诱惑,无法自我克制,这都是佛教中的糟粕,是佛祖的害群之马,佛教戒律不容许,国家法律也应共同摒弃。我认为都城内尚未建成且可迁移的寺庙,应全部迁到城外;僧人不满五十人的小寺,合并到较大的寺庙;外地各州也照此标准执行。”朝廷下诏采纳,但最终未能实施。

这一年,北魏太师元雍等人上奏说:“盐池是上天的宝藏,滋养众生。先帝为此设立禁令,并非要与百姓争夺利益,而是因为盐池之利源于自然,若取用没有章法,有的被权贵独占,有的被附近百姓吝啬把持,贫苦百姓远道而来,却完全无法获取。因此设置主管官员,让他们裁决监管,兼顾强弱,务必使各方都能得到相应利益。征收十分之一的盐税,自古以来就有,目的是让远近百姓税负公平,公私都适宜。等到甄琛上奏请求废除禁令后,绕池居住的百姓尉保光等人擅自独占盐池;要说他们设置的障碍和禁令,比官府还严苛,盐的取用和定价全由他们决定。请求依照先帝的制度,重新对盐池实行禁令,这样更为便利。”朝廷下诏采纳了这一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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