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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白话版 宋纪十 公元454年-458年)

作者:鬼老七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7 23:16:34

孝建元年(甲午年,公元454年)

春季,正月初一(己亥日),宋孝武帝刘骏到南郊祭祀天神,宣布改年号为“孝建”,并大赦天下。正月初六(甲辰日),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任命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兼任骁骑将军。

正月二十四日(壬戌日),朝廷重新铸造“孝建四铢钱”。

正月二十七日(乙丑日),北魏任命侍中伊为司空。

二月初八(丙子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业为皇太子。

起初,江州刺史臧质自认为才能足以成为当世英雄。太子刘劭叛乱时,臧质暗中有谋反图谋,他认为荆州刺史、南郡王刘义宣平庸昏昧、容易控制,打算表面上推举刘义宣为领袖,趁机推翻他。臧质是刘义宣的内兄,他到江陵后,直接称呼刘义宣的名字行跪拜礼。刘义宣惊讶地问他原因,臧质说:“现在是办大事的时候,就该这样。”当时刘义宣已经拥戴孝武帝为君主,所以臧质的计谋没能实施。后来到了新亭,臧质又向江夏王刘义恭行跪拜礼,说:“天下正处于危难之中,礼仪不能像平时那样讲究。”

刘劭被诛杀后,刘义宣和臧质的功劳都排在第一位,从此两人变得傲慢放纵,做事大多独断专行,只要是他们想求的东西,朝廷没有不答应的。刘义宣在荆州任职十年,积累了大量财富,兵力也十分强盛;朝廷颁布的制度,只要他心里有不同意见,就完全不遵守。臧质从建康前往江州赴任时,随行的船只多达一千多艘,队伍前后绵延一百多里。孝武帝正想亲自掌握大权,但臧质却把他当作年轻君主看待,无论是政务、刑罚还是奖赏,都不向朝廷请示禀报。他还擅自挪用湓口、钩圻的粮食,朝廷多次下文核查追问,两人渐渐产生猜疑和恐惧。

孝武帝奸淫了刘义宣的几个女儿,刘义宣因此又怨恨又愤怒。臧质趁机派密信劝说刘义宣,信中说:“您身负难以封赏的大功,又拥有让君主感到震动的威势,自古以来能保全自身的人有几个呢?现在天下人心都向着您,您的声望和踪迹已经很显着了;如果看到机会却不行动,将会被别人抢先。要是您命令徐遗宝、鲁爽率领西北的精锐兵力驻守长江沿岸,我率领九江的战船作为您的先锋,这样您就已经得到天下的一半了。您再率领八个州的军队,慢慢推进逼近建康,就算是韩信、白起复活,也没法为建康谋划了。况且年轻的君主品德败坏,外面到处都在传;沈庆之、柳元景等将领,也是我的老朋友,谁会愿意为年轻君主尽力呢?不能挽留的是岁月,不能失去的是时机。我常常担心自己突然死去,不能为您施展力量、扫除障碍,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刘义宣的心腹将领和辅佐官员,如咨议参军蔡超、司马竺超民等人,都有追求富贵的想法,想依靠臧质的威名成就自己的事业,一起劝说刘义宣采纳臧质的计谋。臧质的女儿是刘义宣儿子刘采之的妻子,刘义宣认为臧质不会有别的心思,于是就答应了。竺超民是竺夔的儿子。当时臧质的儿子臧敦担任黄门侍郎,孝武帝派臧敦到刘义宣那里去,臧敦途经寻阳时,臧质又让他劝说诱导刘义宣,刘义宣反叛的决心就此确定。

豫州刺史鲁爽勇猛有力,刘义宣、臧质一向和他有勾结。刘义宣秘密派人通知鲁爽和兖州刺史徐遗宝,约定在这年秋天一起起兵。使者到达寿阳时,鲁爽正在喝酒,喝醉后误解了刘义宣的意思,当天就起兵反叛了。鲁爽的弟弟鲁瑜在健康,听说此事后,逃走叛乱。鲁爽让他的部众头戴黄色标记,偷偷制造皇帝的礼服,登上祭坛,自称年号为“建平”;他怀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和自己同心,把他们都杀了。徐遗宝也率领军队向彭城进军。

二月,刘义宣听说鲁爽已经反叛,仓促之下也起兵了。鲁瑜的弟弟鲁弘是臧质府中的僚属,孝武帝命令臧质逮捕鲁弘,臧质却立即抓住朝廷派来的使者,起兵反叛。

刘义宣和臧质都向朝廷上奏表,声称自己被君主身边的人谗言陷害,想要诛杀君主身边的恶人。刘义宣晋升鲁爽为征北将军。于是鲁爽把自己制造的皇帝车马、服饰送到江陵,派征北府户曹向刘义宣等人颁布文书,文书上说:“丞相刘(刘义宣),现在补任天子,名号为义宣;骠骑将军臧(臧质),现在补任丞相,名号为质;平西将军朱(朱修之),现在补任车骑将军,名号为修之。所有文书送到后立即执行。”刘义宣十分震惊,把鲁爽送来的皇帝器物都留在竟陵,不让送到江陵。臧质加封鲁弘为辅国将军,派他驻守大雷。刘义宣派咨议参军刘谌之率领一万人去投奔鲁弘,又召见司州刺史鲁秀,想让他担任刘谌之的后援。鲁秀到江陵拜见刘义宣,出来后拍着胸脯说:“我哥哥害了我啊,竟然和傻子一起做叛乱的事,今年肯定要失败了!”

刘义宣联合荆州、江州、兖州、豫州四个州的兵力,声威震动远近。孝武帝想带着皇帝的车马、器物去迎接刘义宣,竟陵王刘诞坚决反对,说:“怎么能把皇位让给别人呢!”孝武帝这才打消了念头。

二月十一日(己卯日),孝武帝任命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二月二十三日(辛卯日),任命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命令柳元景统领王玄谟等将领讨伐刘义宣。二月二十五日(癸巳日),柳元景进军占据梁山洲,在长江两岸修筑像半月形状的营垒,从水路和陆路防备叛军。刘义宣自称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属官们都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以示亲近)。

二月二十六日(甲午日),北魏文成帝前往道坛接受道家的图箓(象征天命的文书)。

二月二十八日(丙申日),孝武帝任命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三月初二(己亥日),朝廷内外实行戒严。三月初四(辛丑日),任命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柳元景为雍州刺史。三月初六(癸卯日),任命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

刘义宣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给官员们加封官爵名号,让他们一起出兵。雍州刺史朱修之假装答应,却暗中派使者向孝武帝表明忠心。益州刺史刘秀之斩杀了刘义宣派来的使者,派中兵参军韦崧率领一万人袭击江陵。

三月十一日(戊申日),刘义宣率领十万大军从江津出发,战船连绵几百里。他任命儿子刘慆为辅国将军,和左司马竺超民一起留守江陵。刘义宣又发檄文命令朱修之出兵一万人继续进军,朱修之没有听从。刘义宣知道朱修之对自己有二心,就任命鲁秀为雍州刺史,派他率领一万多人攻打朱修之。王玄谟听说鲁秀不来进攻自己,高兴地说:“臧质这小子容易对付了!”

冀州刺史垣护之的妻子是徐遗宝的姐姐,徐遗宝邀请垣护之一起反叛,垣护之没有答应,反而出兵攻打徐遗宝。徐遗宝派兵到彭城袭击徐州长史明胤,没有攻克。明胤和夏侯祖欢、垣护之一起在湖陆攻打徐遗宝,徐遗宝丢下部众、烧毁城池,逃奔鲁爽。

刘义宣到达寻阳,任命臧质为前锋继续进军;鲁爽也率领军队直接奔向历阳,和臧质从水路、陆路一起顺江而下。殿中将军沈灵赐率领一百艘战船,在南陵打败了臧质的先头部队,活捉了军主徐庆安等人。臧质到达梁山,在长江两岸排列军阵,和朝廷军队对抗。

夏季,四月初二(戊辰日),孝武帝任命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四月十八日(甲申日),任命朱修之为荆州刺史。

孝武帝派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人宗越等人驻守历阳,和鲁爽的先头部队杨胡兴等人交战,斩杀了杨胡兴。鲁爽无法前进,把军队留在大岘,派鲁瑜驻守小岘。孝武帝又派镇军将军沈庆之渡过长江,统领各将领讨伐鲁爽;鲁爽的军队粮食不足,率军逐渐后退,自己留下断后。沈庆之派薛安都率领轻骑兵追击,四月二十日(丙戌日),在小岘追上了鲁爽。鲁爽准备交战时,因为喝醉酒,薛安都望见鲁爽,立即拍马大喊,直接冲过去刺杀他,鲁爽应声倒下,薛安都的部下范双砍下了鲁爽的头颅。鲁爽的部众四散奔逃,鲁瑜也被自己的部下杀死。朝廷军队于是进攻寿阳,攻克了城池。徐遗宝逃奔东海郡,被东海郡人杀死。

李延寿评论说:“凶恶之人能保全自身,只有天下大乱时才能做到。鲁爽把乱世中的那套做法,用在太平时候,他遭遇失败是理所当然的!”

南郡王刘义宣到达鹊头,沈庆之把鲁爽的首级送给他看,还附带一封信说:“我肩负着镇守一方的重任,却在自己管辖的地区发生叛乱。最近我姑且率领轻装部队,去讨伐剪除叛贼,军队刚一交锋,叛贼鲁爽就被斩首。您和鲁爽交情不一般,或许想再见他一面,趁他的首级还能辨认,我就送来给您看看。”鲁爽家世代都是将领,勇猛善战,号称“万人敌”。刘义宣和臧质听说他死了,都十分震惊恐惧。

柳元景驻军在采石;王玄谟因臧质兵力强盛,派使者向朝廷请求增兵,孝武帝让柳元景进军驻守姑孰。

太傅刘义恭给刘义宣写信说:“从前殷仲堪把兵权借给桓玄(字灵宝),不久桓玄就杀害了他的家族;王恭(字孝伯)对刘牢之推心置腹,刘牢之很快就背叛导致王恭失败。臧质年轻时就没有好品行,弟弟您是完全清楚的。现在他凭借西楚(荆州一带)的强大兵力,图谋实现自己的私利;要是他的凶险计谋得逞,恐怕就不再是池中之物(指会成为难以控制的大人物)了。”刘义宣从此对臧质产生怀疑。五月初八(甲辰日),刘义宣到达芜湖,臧质进献计策说:“现在派一万人夺取南州,就能切断梁山的中路;再派一万人牵制梁山的守军,王玄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我率领水军在长江中游击鼓前进,直接奔向石头城,这是上策。”刘义宣打算听从这个计策。刘谌之暗中对刘义宣说:“臧质请求担任前锋,他的心思难以揣测。不如出动全部精锐攻打梁山,攻克之后再长驱直入,这才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刘义宣于是放弃了臧质的上策。

冗从仆射胡子反等人驻守梁山西边的营垒,恰逢西南风刮得很猛烈,臧质派部将尹周之攻打西垒;胡子反当时正在渡过东岸去和王玄谟商议战事,听到消息后,骑马飞奔回来。尹周之攻打营垒十分急迫,副将刘季之率领水军拼死作战,向王玄谟求救,王玄谟不肯派兵;大司马参军崔勋之坚决争辩,王玄谟才派崔勋之和积弩将军垣询之前去救援。等他们赶到时,西垒已经陷落,崔勋之和垣询之都战死了。垣询之是垣护之的弟弟。胡子反等人逃回东岸。臧质又派部将庞法起率领几千士兵奔向南浦,想从背后突袭王玄谟,游击将军垣护之率领水军和庞法起交战,打败了他。

朱修之切断了马鞍山的道路,占据险要地形坚守。鲁秀攻打不下,还多次被朱修之打败,于是返回江陵,朱修之率领军队追击。有人劝朱修之赶快追击,朱修之说:“鲁秀是勇猛的将领;野兽被逼到绝境就会反扑,不能逼迫太急。”

王玄谟派垣护之向柳元景告急说:“西城已经失守,只剩下东城的一万人。叛军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倍,兵力强弱悬殊,无法对抗。我想退回姑孰,到您身边和您合力抵挡叛军,再商议进攻的办法。”柳元景不答应,说:“叛军气势正盛,不能先后退,我会轻装前进赶去支援。”垣护之说:“叛军以为南州有三万人,而将军您部下只有十分之一,如果直接去叛军军营,我们的兵力虚实就暴露了。王玄谟一定不能前来,不如分兵支援他。”柳元景说:“好!”于是留下老弱士兵防守,把全部精锐兵力都派去援助王玄谟,还多插旗帜虚张声势。梁山的守军远远望见援军,以为有几万人,都认为建康的大军全到了,军心才安定下来。

臧质请求亲自攻打东城。咨议参军颜乐之劝刘义宣说:“臧质如果再攻克东城,大功就全归他了;应该派您自己的部下前去。”刘义宣于是派刘谌之和臧质一起进军。五月十八日(甲寅日),刘义宣到达梁山,把军队驻扎在西岸,臧质和刘谌之进攻东城。王玄谟率领各军全力作战,薛安都率领突击骑兵率先冲向叛军阵地的东南方,攻破阵地,斩杀了刘谌之;刘季之、宗越又攻破叛军阵地的西北方,臧质等人的军队大败。垣护之烧毁长江中的叛军战船,烟火覆盖水面,蔓延到西岸,叛军的营垒几乎全被烧毁;各军趁势进攻,刘义宣的军队也溃败了。刘义宣独自乘小船逃走,关起门来哭泣,荆州地区跟随他的人还有一百多艘船。臧质想会见刘义宣商议战事,而刘义宣已经逃走。臧质不知该怎么办,也逃走了,他的部众全都投降或逃散。五月二十三日(己未日),朝廷解除戒严。

五月二十七日(癸亥日),孝武帝任命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初一(丙寅日),北魏文成帝前往阴山。

臧质到达寻阳,烧毁州府官舍,装载着歌妓侍妾向西逃走;派亲信何文敬率领残余士兵在前面开路,到达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欺骗何文敬说:“诏书只追捕首恶,其余的人都不追究。你不如逃走。”何文敬丢下部众逃走了。臧质先前让妹夫羊冲担任武昌太守,他前去投奔羊冲。但羊冲已经被郡丞胡庇之杀死,臧质无处可去,就逃到南湖。他采摘莲子充饥,追兵赶到后,就用荷叶盖住头,自己沉入水中,只露出鼻子。六月初三(戊辰日),军主郑俱儿望见他,用箭射他,射中胸膛,士兵们的刀枪纷纷刺来,臧质的肠胃缠绕着水草,头颅被砍下送往建康,他的子孙全被处死,同党豫章太守乐安人任薱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也都被诛杀。杜仲儒是杜骥哥哥的儿子。功臣柳元景等人各自得到不同的封赏。

丞相刘义宣逃到江夏,听说巴陵有朝廷军队,就掉头返回江陵,部众几乎逃光了,只剩下十几个随从跟着他步行,他脚痛得走不动,就租了百姓的敞篷车自己乘坐,沿途乞讨食物。到达江陵城外,派人通报竺超民,竺超民准备了仪仗和士兵迎接他。当时荆州还有一万多披甲士兵,随从翟灵宝告诫刘义宣,让他安抚将领僚属,说“臧质违背我的指挥调度,才导致战败。现在我们整顿军队、修缮武器,再作以后的打算。从前汉高祖多次失败,最终成就大业!”但刘义宣忘了翟灵宝的话,误说成“项羽千败”,众人都捂着嘴偷笑。鲁秀、竺超民等人还想收集残余兵力再决一死战;但刘义宣昏沉沮丧,精神恍惚,进入内室后就不再出来,身边的心腹渐渐叛离。鲁秀向北逃走,刘义宣无法独自立足,想跟随鲁秀逃走,就带着儿子刘慆和五个宠妾,穿上男子的衣服跟着逃跑。江陵城内混乱不堪,刀光剑影交错,刘义宣害怕,从马上摔下来,只好步行;竺超民把他送到城外,又给他一匹马,然后返回城中坚守。刘义宣没找到鲁秀,随从们也都抛弃了他,夜里,他又回到南郡的空衙门里;第二天,竺超民把他抓起来,送到刺奸(负责监察的官员)那里。刘义宣被关在监狱门口,坐在地上叹息说:“臧质这个老奴才害了我!”五个宠妾不久就被送走,刘义宣号啕大哭,对狱吏说:“平时不觉得苦,今天和她们分别才是真的苦。”鲁秀的部众逃散,无法离开,就返回江陵,城上的人用箭射他,鲁秀投水而死,士兵们捞起他的尸体,砍下头颅。

孝武帝下诏让右仆射刘延孙前往荆州、江州,辨别是非善恶,就地执行奖惩;并且分割这两个州的土地,商议设置新的州。

起初,晋朝迁都江南后,把扬州作为京城地区,粮食布帛等物资都从这里出产;把荆州、江州作为军事重镇,兵器铠甲等军备都聚集在这里,常常派大将驻守。这三个州的人口,占江南地区的一半,孝武帝嫌它们势力太强,所以想分割它们。六月十八日(癸未日),分割扬州浙东五个郡设置东扬州,治所设在会稽;分割荆州、湘州、江州、豫州的八个郡设置郢州,治所设在江夏;撤销南蛮校尉,把它的军营迁到建康。太傅刘义恭提议让郢州的治所设在巴陵,尚书令何尚之说:“夏口位于荆州、江州中间,正对着沔口,连通雍州、梁州,实在是交通要道。这里历来是军事重镇,根基不容易改变,既有现成的城池,港口又大,能容纳战船,在这里设置治所很合适。”孝武帝听从了何尚之的建议。不久之后,荆州、扬州因此财力空虚,何尚之请求重新合并这两个州,孝武帝不答应。

六月二十三日(戊子日),撤销录尚书事这一官职。孝武帝担心宗室势力太强,不想让大权落在大臣手中;太傅刘义恭明白他的意图,所以请求撤销这个官职。

孝武帝让王公大臣、八座(尚书省的八位高官)给荆州刺史朱修之写信,命令丞相刘义宣自行了断。信还没送到,六月二十五日(庚寅日),朱修之进入江陵,杀死刘义宣,同时诛杀他的十六个儿子,以及同党竺超民、从事中郎蔡超、咨议参军颜乐之等人。竺超民的兄弟本该一同被处死,何尚之上奏说:“叛贼刘义宣已经逃走,一个人就能擒获他。如果竺超民反复无常、贪图利益,就该捉拿他,这样不仅能免除罪责,还能求取不义之赏。但竺超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从这点小事能看出他的人品。而且他为官时保全了江陵城,谨慎守护仓库,端正地坐着等待被擒。现在把他的兄弟也处死,就和其他叛党没区别了,事情做得太过分了。”孝武帝于是赦免了竺超民的兄弟。

孝建元年(公元454年)秋季,七月初一(丙申日),发生日食。

七月初五(庚子日),北魏皇子拓跋弘出生;七月初六(辛丑日),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兴光”。

七月二十一日(丙辰日),刘宋朝廷大赦天下。

八月初十(甲戌日),北魏赵王拓跋深去世。

八月十一日(乙亥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冬季,十一月初五(戊戌日),北魏文成帝前往中山,随后又前往信都;十二月十四日(丙子日),文成帝返回平城,途中前往灵丘,到温泉宫;十二月十八日(庚辰日),回到平城。

孝建二年(乙未年,公元455年)

春季,正月,北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拔因犯罪被赐死。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求退休;二月初五(丙寅日),朝廷任命他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沈庆之坚决推辞,上奏章几十次,还当面亲自陈情,甚至叩首流泪。孝武帝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允许他以始兴公的爵位回家休养,给予丰厚的俸禄供给。不久后,孝武帝又想任用沈庆之,派何尚之前去劝说他出山。何尚之多次传达孝武帝的心意,沈庆之笑着说:“我沈公可不像何公您那样,辞官后又再复出。”何尚之感到惭愧,于是停止劝说。

二月十八日(辛巳日),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夏季,五月初六(戊戌日),任命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初一(壬戌日),北魏改年号为“太安”。

六月初三(甲子日),刘宋朝廷大赦天下。

六月二十三日(甲申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秋季,七月初三(癸巳日),孝武帝立皇弟刘休佑为山阳王,刘休茂为海陵王,刘休业为鄱阳王。

七月二十六日(丙辰日),北魏文成帝前往河西地区。

雍州刺史武昌王刘浑和身边侍从撰写檄文,自称楚王,改年号为“永光”,设置全套文武百官,以此当作玩笑。长史王翼之把他亲手写的文稿密封后呈给朝廷。八月初一(庚申日),朝廷废黜刘浑为平民,流放始安郡。孝武帝派员外散骑侍郎东海人戴明宝去斥责刘浑,并趁机逼迫他自杀,当时刘浑年仅十七岁。

八月二十八日(丁亥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朝廷下诏,祭祀天地和祖庙时,开始配备音乐,这是采纳了前殿中曹郎荀万秋的建议。

孝武帝想要削弱王侯的势力。冬季,十月初一(己未日),江夏王刘义恭、竟陵王刘诞上奏,请求裁减王、侯在车马服饰、器物用具、音乐舞蹈等方面的规格制度,共九条;孝武帝趁机暗示有关部门上奏,把裁减条款扩充到二十四条,包括王侯处理政务时不能面向南坐、不能设置帐幕;佩剑不能做成鹿卢(葫芦)形状;王侯的内史、国相及封邑内的官员,只能自称“下官”,不能称“臣”,官员离职后不再被追敬。孝武帝下诏批准。

十月十二日(庚午日),北魏任命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十月二十四日(壬午日),任命太傅刘义恭兼任扬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司空、兼任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宠为尚书令。

这一年,朝廷任命已故氐王杨保宗的儿子杨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杨头是杨文德的堂兄。杨元和虽然是杨氏家族的正统继承人,但朝廷因他年幼且才能薄弱,没有正式授予他氐王的爵位名号,导致氐族部落没有固定首领。杨头此前驻守葭芦,母亲、妻子、儿子、弟弟都被北魏俘虏,但他仍为刘宋坚守阵地,毫无二心。雍州刺史王玄谟上奏说:“请求任命杨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用来安抚氐族部众。等几年后,杨元和逐渐长大,再让他继承祖上的基业。如果杨元和才能不足以胜任,就应当把职位交给杨头。杨头能镇守汉川,让当地没有胡虏侵扰,那一个只有四千户人家的荒凉州郡,实在不值得可惜。如果葭芦守不住,汉川也无法保全。”孝武帝没有听从。

孝建三年(丙申年,公元456年)

春季,正月初一(庚寅日),孝武帝立皇弟刘休范为顺阳王,刘休若为巴陵王。正月初九(戊戌日),立皇子刘子尚为西阳王。正月二十三日(壬子日),孝武帝迎娶右卫将军何瑀的女儿为太子妃。何瑀是何澄的曾孙。正月二十五日(甲寅日),朝廷大赦天下。

正月二十六日(乙卯日),北魏立贵人冯氏为皇后。冯皇后是辽西郡公冯朗的女儿;冯朗曾任秦、雍二州刺史,因事获罪被诛杀,冯皇后因此被没入宫中。

二月初二(丁巳日),北魏文成帝立皇子拓跋弘为皇太子,先让拓跋弘的母亲李贵人写下托付兄弟的遗言,然后按照旧例赐李贵人死。

二月初九(甲子日),朝廷任命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按照旧例,州府内部议论事务,都要在文书前直接叙述所议之事,设置典签来主管文书。刘宋时期,各位皇子担任地方长官的大多年幼,当时的君主都派亲近的侍从担任典签,典签的权力逐渐加重。到这时,即使是成年亲王镇守地方、世家大族出任刺史,典签也能掌管政令的传达和执行,掌握关键权力,刺史无法独自行使职权。宗悫担任豫州刺史时,临安人吴喜担任典签。宗悫实施的刑罚和政令,吴喜常常反对或违抗,宗悫大怒,说:“我宗悫快六十岁了,为国家拼命,才得到一个像斗一样大的州,却不能再和典签共同治理!”吴喜跪地叩首,额头流血,宗悫才作罢。

丁零族几千户人家躲藏在井陉山中做强盗,北魏选部尚书陆真和州郡军队联合讨伐,消灭了他们。

闰二月初三(戊午日),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阳尹。

闰二月十八日(癸酉日),鄱阳哀王刘休业去世。

太傅刘义恭因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刘子尚受到孝武帝宠爱,打算回避他,于是辞去扬州刺史的职务。秋季,七月,朝廷解除刘义恭的扬州刺史职务;七月二十三日(丙子日),任命刘子尚为扬州刺史。当时火星停留在南斗星附近(古人认为是凶兆),孝武帝废除西州的旧官署,让刘子尚迁移到东城办公,以此压制凶兆。扬州别驾从事沈怀文说:“上天显示异常,应当用德行来应对。现在即使空出西州官署,恐怕也没有益处。”孝武帝不听。沈怀文是沈怀远的哥哥。

八月,北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攻打伊吾,攻克城池,俘获大量人口和物资后返回。

九月初十(壬戌日),朝廷任命丹阳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冬季,十月初三(甲申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十月二十五日(丙午日),太傅刘义恭升任太宰,兼任司徒。

十一月,北魏任命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又赐他爵位为陇西王。源贺上奏说:“现在北方的胡虏还在边境游荡,南方的贼寇占据险要之地,边疆地区仍需防守。臣认为,除了犯大逆不道、亲手杀人的罪行,那些因贪污盗窃、过失犯罪应被处死的人,都可以赦免,罚他们去守卫边疆;这样一来,那些本应被处死的人能得到重生的恩惠,需要服徭役的家庭也能得到休息的好处。”北魏文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过了很久,文成帝对群臣说:“我采纳源贺的建议,一年间救活了不少人,边疆的守军也增加了很多。你们每个人都像源贺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恰逢武邑人石华告发源贺谋反,有关部门把此事上报,文成帝说:“源贺尽心竭力为国家效力,我为你们担保,他肯定没有谋反的事。”命令仔细调查验证。石华果然是诬告,文成帝诛杀了石华,接着对身边的人说:“像源贺这样忠诚的人,还免不了被诬告诽谤,不如源贺的人能不谨慎吗!”

十二月,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率领官吏百姓放弃郡城,投奔北魏。

孝武帝想把青州、冀州的州府合并,一同镇守历城,参与商议的人大多反对。青州、冀州刺史垣护之说:“青州北边有黄河、济水,还有很多池塘沼泽,不是胡虏会进攻的方向;胡虏每次来侵犯劫掠,必定经过历城。两州合并镇守,这是长远的策略。而且历城靠近黄河,北方百姓归顺朝廷更方便。就近能平息百姓的祸患,长远能彰显朝廷的威严,这是安定边疆的上策。”因此,合并镇守的方案最终确定。

元嘉年间,朝廷铸造四铢钱,钱币的轮廓、样式和五铢钱相同,铸造成本高却无利润,所以百姓没有私自铸钱的。等到孝武帝即位,又铸造“孝建四铢钱”,这种钱外形薄小,轮廓不完整。于是私自铸钱的人增多,还在铜钱中掺杂铅、锡;甚至剪凿古钱来获取铜料,导致钱币变得更薄更小。地方官员无法禁止,因失职被处死、罢免的人接连不断。私自铸钱的情况愈发严重,物价暴涨,朝廷对此十分担忧。去年春天,朝廷下诏规定,薄小且没有轮廓的钱币一律不得流通,民间因此骚动不安。

这一年,始兴郡公沈庆之提议:“应当允许百姓铸钱,各郡县设置铸钱署,愿意铸钱的人家都集中在铸钱署内,统一钱币的标准样式,杜绝掺杂造假的情况。去年春天禁止流通的薄小钱币,暂时允许使用,现在新铸的钱币都要依照这个标准。每铸造一万钱,征收三千钱的税,严格查处私自铸钱的行为。”丹阳尹颜竣反驳这一建议,认为:“五铢钱的重量,在汉代就已确定,魏晋以后,没人能更改;实在是因为钱币的价值与货物价格相匹配后,更改就会产生造假问题。现在说去年春天禁止的钱币暂时使用;如果大小钱币都能流通却不实行官营铸钱,百姓谋取私利的**会极强,造假行为会无穷无尽,私自铸钱、剪凿古钱的现象根本无法禁止,旧钱还没流通充足,新铸的大钱就已耗尽,几年之内,钱币都会变成无用的尘土。如今新的禁令刚施行,钱币样式还未统一,骚动很快会自行停止,不值得陛下担忧;只有国库空虚,才是真正的大问题。现在即使允许薄小钱币流通,官府也没有增加赋税的道理;百姓虽然暂时方便,却无法解决官府的匮乏。只有节省开支、去除奢靡,专注于节俭,这才是解决国库不足的关键。”

议事的人又提出“铜料越来越难获得,想铸造二铢钱”。颜竣说:“议事的人认为国库空虚,应该改铸钱币;天下铜料短缺,应该减小钱币样式来解决当前的困境,救济国家、缓解百姓压力。我认为这样不行。现在铸造二铢钱,放任这种又新又小的钱币流通,对官府来说无法解决匮乏问题,反而会让民间造假之风盛行,天下的财物会被损耗殆尽;即使严格设立禁令,因利益太大难以杜绝,不用一两年,这种弊端就无法挽救了。百姓鉴于大钱被更改的教训,又害怕最近的新禁令,集市上必定会产生混乱。长远的好处没看到,眼前的祸患却已降临,富商获利,贫民陷入困境,这些都是铸造二铢钱不可行的原因。”于是,铸造二铢钱的提议被搁置。

北魏定州刺史高阳人许宗之索取财物没有节制,深泽县百姓马超指责诽谤他,许宗之殴打并杀死马超,又担心马超的家人告状,就上奏诬陷马超诋毁朝政。北魏文成帝说:“这一定是假的。我是天下的君主,马超对我有什么怨恨而说这种话!肯定是许宗之害怕获罪而诬告马超。”经过调查验证,果然如此,文成帝在都城南边处死了许宗之。

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去世。颜延之的儿子颜竣地位尊贵,凡颜竣提供的财物供养,颜延之全都不接受,仍穿粗布衣服、住茅草房屋,生活简朴如旧。他常常乘坐瘦弱的牛拉的破车,遇到颜竣的仪仗队,就立刻退到路边躲避。他常对颜竣说:“我一生不喜欢见权贵,现在不幸见到了你!”颜竣修建宅邸,颜延之对他说:“好好建造,别让后人嘲笑你笨拙。”颜延之曾早上去见颜竣,看到宾客满门,颜竣却还没起床,颜延之愤怒地说:“你从粪土般的底层出身,升到云霄般的高位,却立刻骄傲到这种地步,能长久吗!”颜竣为父亲守丧,刚过一个月,朝廷就起用他为右将军,仍兼任丹阳尹。颜竣坚决推辞,上奏章十次;孝武帝不允许,派中书舍人戴明宝把颜竣抱上车,送他到丹阳尹官署,赐给他一套粗布衣服,里面填充彩色丝绵,还派主衣官亲自帮他穿上。

大明元年(丁酉年,公元457年)

春季,正月初一(辛亥日),孝武帝改年号为“大明”,大赦天下。

正月十二日(壬戌日),北魏文成帝在崞山打猎;正月十八日(戊辰日),返回平城。北魏任命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录尚书事。

二月,北魏军队侵犯兖州,攻向无盐县,击败东平太守南阳人刘胡。孝武帝下诏派太子左卫率薛安都率领骑兵,东阳太守沈法系率领水军,前往彭城抵御魏军,两人都受徐州刺史申坦指挥。等他们赶到时,魏军已经撤离。此前,一群盗贼聚集在任城的荆棘丛中,世代为患,当地人称之为“任榛”。申坦请求调回军队讨伐他们,孝武帝同意了。“任榛”听说后,全都逃散。当时天旱,人马缺水,军队无功而返。薛安都、沈法系被降为平民但仍担任原职。申坦本应被处死,大臣们为他求情,却没能成功。沈庆之在集市上抱着申坦哭道:“你无罪却要被处死,我在集市上哭你,很快也会随你而去了!”有关部门把这事上报,孝武帝才赦免了申坦。

三月十一日(庚申日),北魏文成帝在松山打猎;三月二十日(己巳日),返回平城。

北魏文成帝立弟弟拓跋新成为阳平王。

孝武帝自从守丧期满后,生活奢侈放纵,大兴土木。丹阳尹颜竣作为孝武帝做藩王时的旧臣,多次恳切劝谏,毫无回避,孝武帝渐渐感到不满。颜竣自认为才能足以济世,与孝武帝的旧情无人能比,应当在朝中长期执掌朝政;但他的建议大多不被采纳,就怀疑孝武帝想疏远自己,于是请求外放任职来试探孝武帝的心意。夏季,六月初九(丁亥日),孝武帝下诏任命颜竣为东扬州刺史,颜竣这才极度恐惧。

六月二十五日(癸卯日),北魏文成帝前往阴山。

雍州管辖的地区有很多侨置郡县(为安置流民设置,无实际管辖土地),刺史王玄谟上奏说:“侨置郡县没有实际领地,新旧郡县界限混乱,赋税征收不及时,请求实行‘土断’(将侨民编入当地户籍)。”秋季,七月二十四日(辛未日),朝廷下诏将雍州的三个郡十六个县合并为一个郡。郡县中的流民不愿编入当地户籍,造谣说王玄谟要谋反。当时柳元景家族势力强大,他的族中子弟多在雍州担任太守、县令等职,趁机都想讨伐王玄谟。王玄谟让州府内外保持安定来消除众人的疑虑,同时派人快马向朝廷上奏,详细陈述事情的始末。孝武帝知道这是谣言,派主书吴喜去安抚王玄谟,还回复说:“你一个七十岁的老翁,谋反能图什么!君臣之间的情谊,足以相互信任,姑且把这事当作玩笑,让你舒展眉头吧。”王玄谟性格严肃,从不随便发笑,所以孝武帝用这话和他开玩笑。

八月二十二日(己亥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八月二十七日(甲辰日),朝廷调任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南兖州刺史,任命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起初,宋高祖刘裕留下遗诏,认为京口是战略要地,靠近建康,除非是皇室近亲,否则不能驻守。刘延孙的祖先虽然和高祖同出一族,但高祖的家族属于彭城刘氏,刘延孙的家族属于莒县刘氏,从未按辈分排列亲疏。孝武帝既然任命刘延孙镇守京口,就下诏让自己和刘延孙合为一族,让各位亲王都按辈分排列长幼。

孝武帝在后宫毫无礼仪,不分亲疏、尊卑,丑闻传到民间,无所不知。刘诞待人宽厚且有礼节,又在诛杀太子刘劭、丞相刘义宣的事件中立下大功,百姓私下都心向他。刘诞聚集了很多有才能、有勇力的人,储备精锐的士兵和锋利的武器,孝武帝因此既畏惧又猜忌他,不愿让刘诞留在京城,就派他镇守京口;又嫌京口离京城太近,再把他调到广陵。因为刘延孙是自己的心腹大臣,所以让他镇守京口来防备刘诞。

北魏文成帝准备向东巡视,冬季,十月,下诏命令太宰常英在辽西黄山修建行宫。

十二月十二日(丁亥日),朝廷改封顺阳王刘休范为桂阳王。

大明二年(戊戌年,公元458年)

春季,正月初一(丙午日),北魏实行禁酒令,酿酒、卖酒、饮酒的人都要被斩首;只有婚丧嫁娶的宴会,允许暂时解除禁令,但有时间限制。北魏文成帝因士民常因饮酒引发争斗,甚至议论朝政,所以颁布禁令。同时增设内外候官,监察各部门及各州、镇的官员,有时候官还会穿便服混杂在官府中,搜集百官的过失,有关部门会彻底追查,用刑讯逼供的方式获取认罪供词;百官贪赃满二丈布帛的都要被斩首。又新增七十九条法律条文。

正月初十(乙卯日),北魏文成帝前往广宁温泉宫,接着巡视平州;正月二十五日(庚午日),到达黄山宫;二月初二(丙子日),登上碣石山,观赏沧海;二月初四(戊寅日),向南前往信都,在广川打猎。

二月十一日(乙酉日),刘宋朝廷任命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二月十二日(丙戌日),建平宣简王刘宏因病辞去尚书令职务;三月初四(丁未日),刘宏去世。

三月十三日(丙辰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下令修建太华殿。当时,给事中郭善明为人狡诈,劝说文成帝大规模兴建宫殿。中书侍郎高允劝谏道:“太祖最初建立都城时,所营建的工程,必定选在农闲时节,何况国家建立已很久,永安前殿足够举行朝会,西堂、温室足够设宴休息,紫楼足够登高远望;即使需要扩建,也应逐步进行,不能仓促动工。如今计划服役的工匠共两万人,再加上老弱之人负责供应粮饷,人数还要加倍,预计半年才能完工。一个农夫不耕种,就有人会挨饿,何况四万人的劳力耗费,其影响怎能说得完!这是陛下应当留意的事。”文成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高允喜欢直言劝谏,朝廷政事有不妥之处,他总会请求面见皇帝,文成帝常常屏退身边侍从,单独接待他。有时两人从早谈到晚,有时高允接连几天不离开宫廷;大臣们都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高允的言辞有时恳切激烈,文成帝难以听下去,就命侍从搀扶他出去,但始终善待他。当时有人上奏章激烈攻击朝政,文成帝看过奏章后,对大臣们说:“君主和父亲是一样的。父亲有过错,儿子哪有在众人面前写信劝谏的道理!反而在私下里屏退旁人劝谏,难道不是不想让父亲的过错暴露在外吗!至于侍奉君主,难道不是这样吗!君主有得失,不能当面陈述,却上奏章公开劝谏,想借此彰显君主的短处、表明自己的正直,这难道是忠臣该做的事吗!像高允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我有过错,他未尝不当面指出,甚至有我难以听下去的话,高允也毫无回避。我知道自己的过错而天下人却不知道,这难道不能称之为忠诚吗!”

与高允一同被征召的游雅等人都已升任高官、封侯,高允部下的官吏升任刺史、二千石级官员的也有几十上百人,而高允担任郎官二十七年却未得到升迁。文成帝对大臣们说:“你们虽然手持弓箭刀剑在我身边,不过是站着而已,从未有过一句规劝纠正我的话;只在我高兴的时候,祈求官职爵位,如今都无功劳却官至王公。高允手持笔杆辅佐国家几十年,贡献不小,却只做个郎官,你们不感到惭愧吗!”于是任命高允为中书令。

当时北魏百官没有俸禄,高允常常让儿子们上山砍柴来维持家用。司徒陆丽对文成帝说:“高允虽然受到陛下的宠爱优待,但家境贫寒,妻子儿女无法维持生计。”文成帝说:“您为什么不早说?现在看到我任用他,才说他贫穷吗!”当天,文成帝亲自前往高允家中,只见只有几间茅草屋,床上是粗布被子,身上穿的是旧棉袍,厨房里只有咸菜而已。文成帝叹息不已,赏赐高允五百匹布、一千斛粟米,任命他的长子高悦为长乐太守,高允坚决推辞,但文成帝不允许。文成帝敬重高允,常常称他为“令公”而不直呼其名。

游雅常说:“从前史书称赞卓茂(字子康)、刘宽(字文饶)的为人,心胸狭隘的人或许不相信。我和高允相处四十年,从未见过他有喜怒之色,这才知道古人的记载并非虚假。高允内心聪慧而外表温和,说话迟钝,似乎说不出口。从前司徒崔浩曾对我说:‘高允才华出众、学识渊博,是一代贤才,只是缺少刚正不阿的气节罢了。’我当时也这样认为。等到崔浩获罪,起因只是小事,皇帝亲自下诏斥责,崔浩声音嘶哑、双腿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宗钦以下的官员,都趴在地上流汗,面无人色。唯独高允陈述事情的道理,分辨是非曲直,言辞清晰明了,声音洪亮。皇帝为之动容,听的人无不精神振奋,这难道不是所谓的刚正不阿吗!宗爱掌权时,威势震动天下,曾在朝堂召集百官,王公以下的官员都小步跑到庭院中叩拜,唯独高允走上台阶,只是拱手作揖。由此看来,汲黯(字长孺)可以卧床会见卫青,与高允相比,又有什么过分的呢!这难道不是所谓的气节吗!人本来就难以真正了解,我之前在内心误解了他,崔浩又在外表看错了他,这就是管仲为鲍叔牙去世而悲痛的原因啊。”

三月二十二日(乙丑日),北魏东平成王陆俟去世。

夏季,四月十一日(甲申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绥为安陆王。

孝武帝不想让大权落在大臣手中,六月初六(戊寅日),将吏部尚书的职位分为两个,任命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人顾觊之分别担任;又撤销五兵尚书这一职位。

起初,晋朝时,散骑常侍的选拔标准和声望都很高,与侍中没有差别;后来这个职位的职权变得闲散,任用的人也逐渐不再看重。孝武帝想提高散骑常侍的选拔规格,就任用当时的名士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彧担任这一职务。侍中蔡兴宗对人说:“吏部(选曹)职位重要,散骑常侍清闲无事,只在名称上更改而不改变实际职权,即使君主想以此区分轻重,人心难道能改变吗!”不久后,散骑常侍的选拔规格再次降低,吏部的尊贵地位仍和从前一样。孔觊是孔琳之的孙子;王彧是王谧哥哥的孙子;蔡兴宗是蔡廓的儿子。

裴子野评论说:“选拔官员的困难,先王早已提及,由来已久。根据《周礼》,选拔官员先从学校开始,在州里考核评议,再上报给六卿,之后才推荐到天子的朝廷。在汉朝,州郡积累官员的功绩才能,五府(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府)推举他们担任属官,三公考察他们的得失,尚书再上奏给天子;一个人要经过多人考察,所以能做到官员称职、很少有失职之事。魏晋改变了这种制度,失误很多。有些人外表忠厚而内心险恶,像猪所居的沟壑一样幽深难测,即使观察言行,仍担心不能周全,何况如今官员众多,仅凭一面之交就决定任用,众多官员的选拔,全由一个部门专断,于是浮躁钻营的风气盛行,无法遏制。人们谋求官职、追求私利,还加上谄媚亵渎的行为;不再有廉耻之风、谨慎忠厚的操守;官员奸邪、国家衰败的情况,数不胜数。即使让龙担任纳言(负责传达天子命令的官)、舜坐在君主之位,要实现天下太平、政事清明,也未必能做到,何况后世选拔官员的人呢!孝武帝虽然将吏部尚书分为两个职位,却不能恢复周、汉时期的制度,不过是‘朝三暮四’的做法,又能有什么改进呢!”

六月二十四日(丙申日),北魏文成帝在松山打猎;秋季,七月二十八日(庚午日),前往河西地区。

南彭城百姓高阇、僧人昙标用妖邪虚妄的说法蛊惑人心,与殿中将军苗允等人图谋叛乱,拥立高阇为皇帝。事情败露,八月初二(甲辰日),这些人都被处死,受牵连而死的有几十人。于是朝廷下诏整顿僧人,设立各种禁令,严格规定违法的惩处办法;除了修行精深、严守戒律的僧人,其余都让他们还俗。但很多尼姑常常出入宫廷,这项制度最终没能推行。

中书令王僧达,年幼时聪明机敏、擅长写文章,但行为放纵、不拘小节。孝武帝刚即位时,提拔他为仆射,职位在颜竣、刘延孙之上。王僧达自负有才学和门第,认为当时无人能比得上自己,一两年内,就期望能担任宰相。不久后他被调任护军将军,因不得志而闷闷不乐,多次上奏请求外放任职。孝武帝对此不满,从此逐渐将他降职,五年内调任七次,还两次被弹劾降爵。王僧达既感到羞耻又心怀怨恨,上奏的表章言辞偏激,还喜欢非议朝政,孝武帝早已积累了愤怒。路太后哥哥的儿子曾去拜访王僧达,小步走上王僧达的坐榻,王僧达却让人把坐榻抬走扔掉。路太后大怒,坚决要求孝武帝处死王僧达。恰逢高阇谋反,孝武帝趁机诬陷王僧达与高阇通谋,八月十五日(丙戌日),将王僧达逮捕,交付廷尉,赐他自杀。

沈约评论说:“君子和小人,是根据人对事物的态度来区分的,遵循道义就是君子,违背道义就是小人。所以姜太公从屠夫、渔夫做起,成为周朝的军师;傅说离开筑墙的劳作,成为商朝的宰相。明君选拔隐居的贤才,只看才能。到了两汉时期,这种选拔原则仍未改变:胡广出身世代农夫之家,最终官至公相;黄宪是牛医的儿子,却在京城名声显赫。不像后代那样,把君子和小人分成两条不同的道路。魏武帝开始设立九品中正制,本是为了评定人才的优劣,并非用来区分世家大族的高低。但担任中正官的世俗之人,随波逐流,凭借世家的资历,让世家子弟凌驾于他人之上;这种做法代代沿袭,最终成为固定制度。周、汉时期的原则,是用有智慧的人管理愚昧的人;魏晋以来,是用尊贵的人管理低贱的人,士族和庶族的界限,清晰可辨。”

裴子野评论说:“古时候,只要品德道义值得尊崇,即使是挑夫小贩也能被选拔;如果不是合适的人,即使出身世家大族也不会选用。名门公子的子孙,也会和普通百姓处于同等地位;士族和庶族虽然有区分,原本却没有豪华与朴素的隔阂。从晋朝以来,这种风气逐渐改变,民间的奇才异士,仍能进入清贵的仕途;到了晋朝末年,选拔官员却专门限定在世家大族范围内。从此,三公的儿子轻视九卿的家族,黄门侍郎、散骑常侍的孙子蔑视县令、县长的家庭;彼此骄傲自大,为细微的差别互相争斗,只论门第高低,不问是否贤能。像谢灵运、王僧达这样才华出众却轻浮急躁的人,即使出身寒门,尚且会招致失败;何况他们还依靠世家的庇护,招致灾祸也是理所当然的。”

九月初四(乙巳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

九月二十五日(丙寅日),北魏大赦天下。

冬季,十月初三(甲戌日),北魏文成帝向北巡视,计划讨伐柔然,抵达阴山时,恰逢降雪,文成帝想撤军返回,太尉尉眷说:“现在调动大军来威慑北方敌寇,距离都城不远却突然班师,柔然必定会怀疑我们国内有变故。将士们虽然寒冷,也不能不继续前进。”文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十月二十日(辛卯日),大军驻扎在车仑山。

刘宋积射将军殷孝祖在清水东岸修筑两座城池。北魏镇西将军封敕文率军攻打,清口守将、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军抵抗,击败北魏军队。殷孝祖是殷羡之的曾孙。孝武帝派虎贲主庞孟虬领兵救援清口,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派中兵参军苟思达协助,在沙沟击败北魏军队。颜师伯是颜竣的族兄。孝武帝又派司空参军卜天生领兵与傅乾爱、中兵参军江方兴会师,共同抗击北魏军队,多次击败敌军,斩杀北魏将领窟瑰公等数人。十一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人率领三万骑兵援助封敕文,侵犯青州,颜师伯率军抵御,辅国参军焦度将皮豹子刺落马下,缴获他的铠甲、长矛和全套战马装备,还亲手杀死几十名北魏士兵。焦度原本是南安氐族人。

北魏文成帝亲自率领十万骑兵、十五万辆战车攻打柔然,越过沙漠,旌旗连绵千里。柔然处罗可汗远远逃走,他的别部乌朱驾颓等人率领几千个部落投降北魏。文成帝刻石记载战功后返回。

起初,孝武帝在江州任职时,山阴人戴法兴、戴明宝、蔡闲担任典签;等到孝武帝即位,都任命他们为南台侍御史,兼任中书通事舍人。这一年,三位典签因当初孝武帝起兵时参与密谋,都被赐爵为县男;蔡闲已经去世,被追赐爵位。当时孝武帝亲自处理朝政,不信任大臣;但心腹亲信和耳目,又不能没有托付的人。戴法兴通晓古今之事,一直受到孝武帝的亲近优待。鲁郡人巢尚之,出身寒门,涉猎文史典籍,被孝武帝赏识,也任命为中书通事舍人。凡是官员选拔任命、升迁调动、诛杀奖赏等重大决策,孝武帝都与戴法兴、巢尚之商议;朝廷内外的杂事,大多委托戴明宝处理。三人在当时权势很大,而戴法兴、戴明宝大量收受贿赂,凡是他们推荐的人,建议没有不被采纳的,天下人都争相巴结,他们家门口像集市一样热闹,家产都积累到千金。

唯独吏部尚书顾觊之不向戴法兴等人屈从。蔡兴宗与顾觊之关系友好,担心他的节操过于刚直,顾觊之说:“辛毗曾说过:‘孙权、刘备不过是不让我担任三公罢了。’”顾觊之常常认为:“人天生的命运有定数,不是靠才智努力就能改变的,只应恭敬自持、坚守道义;而愚昧的人不明白这一点,妄图侥幸获利,只会损害高尚的品德,与得失无关。”于是他按照这个想法,让侄子顾原撰写《定命论》来阐明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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