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白话版 汉纪四十四 （公元134年－145年）

阳嘉三年（公元134年）

四月，车师后部司马带着后王加特奴等人，在阊吾陆谷突袭北匈奴，大获全胜，还俘虏了单于的母亲。

五月戊戌日，因为春夏连续干旱，皇帝大赦天下。他亲自坐在德阳殿东边露天求雨，还因为尚书周举学问好，专门问他解决办法。周举说：“天气异常是因为阴阳失调。陛下抛弃了文帝、光武帝的好做法，学起了秦朝的奢侈风气，宫里有很多宫女嫁不出去，民间又有不少光棍。干旱这么久，没见陛下真正改过，光在外面晒着求雨没什么用。陛下只做表面功夫，就像爬树找鱼、倒退着往前走，根本没用。应该真心改革，释放宫里多余的宫女，减少御膳开支。《易传》说：‘君主改过，上天很快就会回应。’陛下好好想想吧！”后来皇帝又当面问他，周举说要谨慎选官，远离贪官和小人。皇帝问具体是谁，周举说：“我职位低，不好直接说大臣的坏话，但敢直言的是忠臣，只会奉承的就是小人。”

太史令张衡也上书说：“前年京城地震、土地开裂，这是权力分散、百姓不安的征兆。我担心陛下处理政事不够果断，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和恩德分给别人。权力和恩德都必须由陛下一人掌控，希望陛下遵守古法，别让重要权力落到别人手里，这样才能消除灾祸。” 此外，张衡还提到，东汉建立后，很多儒生热衷研究《图纬》这类谶纬之书，但这些书漏洞百出，比如里面提到的公输班、墨翟的故事发生在战国，还说益州在汉朝之前就有，可刘向父子整理书籍时根本没见过这些书。所以这些书都是西汉末年的人编造出来骗人和谋利的。张衡建议把这些书全部禁掉，免得混淆视听、污染经典。

七月，钟羌的良封等人再次侵犯陇西、汉阳。皇帝任命前校尉马贤为谒者，去安抚羌人各部。十月，护羌校尉马续派兵攻打良封，取得胜利。

十一月壬寅日，司徒刘崎、司空孔扶被免职，这是皇帝采纳了周举建议的结果。乙巳日，大司农黄尚被任命为司徒，光禄勋河东人王卓为司空。

因为耿贵人多次为耿氏家族求情，皇帝就封耿宝的儿子耿箕为牟平侯。

阳嘉四年（公元135年）

春天，北匈奴呼衍王侵犯车师后部，皇帝让敦煌太守发兵救援，结果吃了败仗。

二月丙子日，朝廷首次允许宦官收养儿子并继承爵位。当初皇帝能复位，宦官出了不少力，所以皇帝很宠信他们，还让他们参与政事。御史张纲上书反对：“汉文帝、汉明帝时，宦官只有两人，赏赐也很少，所以国家富足。现在却随便给没功劳的宦官封官，这可不是爱护百姓、顺应天道的做法。”但皇帝根本没当回事。

这一年发生旱灾，谒者马贤攻打钟羌，大获全胜。

四月甲子日，太尉施延被免职。戊寅日，执金吾梁商被任命为大将军，前太尉庞参再次担任太尉。梁商称病在家将近一年，皇帝派太常桓焉带着任命诏书到他家，梁商才出来接受任命。梁商年轻时精通经传，为人谦虚，喜欢结交人才，他征召汉阳的巨览、上党陈龟做自己的属官，李固为从事中郎，杨伦为长史。李固觉得梁商性格太软，不敢整顿朝纲，就劝他：“这几年灾祸不断，聪明人看到异象就会反思，愚蠢的人才会逃避。只要您能整顿朝纲，坚持正道，就能像古代贤人伯成一样，留下不朽的名声，哪能和那些只知道贪图荣华的外戚相提并论呢！”但梁商没听进去。

闰八月初一，发生日食。冬天十月，乌桓侵犯云中，度辽将军耿晔追击失败，十一月，乌桓把耿晔围困在兰池城，朝廷发兵几千人才解围。十二月甲寅日，京城发生地震。

永和元年（公元136年）

正月己巳日，皇帝改年号，大赦天下。

冬天十月丁亥日，承福殿失火。十一月丙子日，太尉庞参被罢官。十二月，象林的蛮夷造反。乙巳日，前司空王龚被任命为太尉。

王龚痛恨宦官专权，上书痛斥。宦官们就派人诬陷他，皇帝让他立刻解释清楚。李固赶紧劝梁商：“王公为人正直，却被小人陷害，大家听说后都很气愤。三公地位尊贵，按规矩不会自己出来喊冤，如果被冤枉得太狠，很可能会自杀。按旧例，不是犯大罪不会这样逼问他。要是王公真有个三长两短，朝廷就会背上害贤的名声，大臣们也会寒心！救人要趁早啊！”梁商跟皇帝说了之后，王龚才没事。

这一年，执金吾梁冀被任命为河南尹。梁冀嗜酒如命，成天吃喝玩乐，当官后更是胡作非为。他父亲梁商的亲信、洛阳令吕放把这事告诉了梁商，梁商就责备梁冀。梁冀怀恨在心，派人在路上刺杀了吕放，又怕父亲知道，就假装是吕放的仇人干的，还推荐吕放的弟弟吕禹当洛阳令，让他去追捕凶手，结果把吕放的宗族、亲戚、朋友一百多人全杀了。

武陵太守上书，说当地蛮夷已经归顺，可以像汉人一样收税。大臣们大多同意，但尚书令虞诩反对：“自古以来，圣王都不会强迫异族和我们一样。先帝定下的贡税标准已经很久了，现在突然增加，他们肯定会造反。就算收到税，恐怕还不够平叛的费用，到时候肯定后悔。”皇帝没听，结果澧中、渐中的蛮夷果然因为贡布增加而造反，杀了当地官吏。

永和二年（公元137年）

春天，武陵的两万蛮夷包围充城，八千人侵犯夷道。

二月，广汉属国都尉打败了白马羌。皇帝派武陵太守李进征讨叛乱的蛮夷，李进不仅平定了叛乱，还选拔了一批好官吏，用心安抚蛮夷百姓，武陵郡从此安定下来。

三月乙卯日，司空王卓去世。丁丑日，朝廷任命光禄勋郭虔为司空。

四月丙申日，京城发生地震。

五月癸丑日，山阳君宋娥因勾结坏人、欺上瞒下，被收回官印，遣返回乡。黄龙、杨佗等九位侯爷，因为和宋娥相互送礼行贿、谋求高官厚禄，也被打发回各自的封国，还被削减了四分之一的租税。

同一时期，象林的蛮夷首领区怜带人攻打县衙，杀了当地官员。交趾刺史樊演征调交趾、九真两地一万多士兵去救援。结果士兵们害怕长途跋涉，七月，这两地的士兵就造反了，还攻打官府。虽然官府镇压了叛乱，但蛮夷的势力却越来越大。

冬天十月甲申日，皇帝前往长安。扶风人田弱向皇帝推荐同乡法真，说他学问渊博，精通各家学说，却一直隐居不愿做官，应该请他出来担任重要职务。皇帝一心想请法真出山，先后四次征召，法真始终没有答应。法真的朋友郭正称赞他：“法真的名声人人都知道，但想见他一面却很难。他越是想远离名声，名声就越是跟着他，他简直称得上是百世之师！”法真，是法雄的儿子。

丁卯日，京城又发生地震。太尉王龚看不惯中常侍张昿等人独揽大权，想上奏皇帝杀掉他们。王龚的宗亲拿杨震因为得罪宦官被害的事劝他，王龚这才打消了念头。

十二月乙亥日，皇帝从长安返回京城。

永和三年（公元138年）

春天二月乙亥日，京城、金城、陇西发生地震，金城和陇西还出现了山体崩塌。

夏天闰四月己酉日，京城再次地震。

五月，吴郡丞羊珍造反，攻打郡府，被太守王衡打败斩杀。

侍御史贾昌和州郡官兵一起征讨区怜，但一直没打赢，反而被区怜的军队包围。一年多过去，军队粮草都供应不上了。皇帝召集公卿百官和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四府的属官，问大家该怎么办。多数人建议派大将，征调荆、扬、兖、豫四个州的四万人马去支援。

李固反对说：“如果荆、扬二州太平无事，调兵还行。可现在这两个州盗贼扎堆，武陵、南郡的蛮夷也没彻底平定，长沙、桂阳又多次被征调劳力，如果再折腾，肯定会惹出新麻烦，这是第一个不行的理由；兖、豫两地的百姓突然被征调，远赴万里之外，归期遥遥，朝廷诏书催得又急，肯定会有人逃跑造反，这是第二个不行的理由；南方天气湿热，还有瘴气，士兵去了，十个人里得死四五个人，这是第三个不行的理由；长途跋涉，等士兵到了岭南，早就累得没力气打仗了，这是第四个不行的理由；军队每天走三十里算正常行程，可日南离内地九千多里，得走三百天才能到，按每人每天五升米算，光士兵就得六十万斛米，还没算将官和马匹的口粮，光是粮草运输，花费就大得吓人，这是第五个不行的理由；到了前线，士兵肯定大量死亡，到时候打不过敌人，还得再调兵，这就像割掉心腹来补四肢，这是第六个不行的理由；九真和日南相距千里，征调当地的百姓都受不了，何况让四个州的士兵去吃这份苦，这是第七个不行的理由。以前中郎将尹就去益州平叛，益州百姓编了句谚语：‘敌人来了还能活，尹就来了要我命。’后来尹就被召回，把军队交给刺史张乔，张乔靠着原来的将士，一个月就消灭了敌人。这说明派大将不一定有用，州郡官员也能担此重任。不如重新选拔有勇有谋、爱护百姓的人当刺史、太守，让他们都去交趾。现在日南兵力单薄又没粮草，防守守不住，进攻也不行，不如把当地百姓都迁到北边的交趾，等局势稳定了再让他们回来；再招募蛮夷，让他们自相攻击，朝廷提供钱财物资；谁能通过离间计拿到叛贼首领的人头，就封他为侯，赏给他土地。前并州刺史长沙人祝良，性格果敢；南阳人张乔，之前在益州平叛立过功，这两人都能重用。以前汉文帝直接任命魏尚为云中太守，汉哀帝当场任命龚舍为泰山太守，咱们也应该直接任命祝良、张乔，让他们直接赴任。”

四府官员都觉得李固说得对，于是朝廷任命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张乔到任后，对蛮夷进行安抚劝降，叛乱的人纷纷投降、散去。祝良到了九真，独自一人深入敌营，用计谋和威望招降了几万人，这些人还帮祝良修建了官府。从此，岭南地区再次恢复太平。

八月己未日，司徒黄尚被免职。九月己酉日，朝廷任命光禄勋长沙人刘寿为司徒。丙戌日，皇帝下令让大将军、三公各自举荐两名刚毅果敢、勇猛善战、有谋略能当将帅的人，特进、卿、校尉各自举荐一人。

当初，尚书令左雄推荐冀州刺史周举担任尚书。后来左雄升任司隶校尉，推荐前冀州刺史冯直担任将帅。但冯直曾经因为贪污获罪，周举就以此弹劾左雄。左雄辩解道：“诏书让我举荐勇猛的人，又没让我举荐品行高洁的人。”周举反驳：“诏书让你举荐勇猛的人，可没让你举荐贪污的人！”左雄说：“我当初推荐你，真是给自己挖坑！”周举说：“以前赵宣子任命韩厥为司马，韩厥按军法杀了赵宣子的仆人，赵宣子却对大夫们说：‘快恭喜我！我没选错人！’如今您不嫌弃我才能不足，把我推荐到朝廷，我不敢为了讨好您而隐瞒过错，没想到您的想法和赵宣子不一样啊。”左雄听后很高兴，道歉说：“我曾经侍奉过冯直的父亲，和冯直关系也不错，如今你因此弹劾我，确实是我的过错！”天下人因此更加敬重他们。

当时，宦官们都在争着卖官鬻爵、滥用权势，只有大长秋良贺清廉节俭、为人宽厚。皇帝下诏举荐勇猛之士，只有良贺一个人没推荐任何人。皇帝问他原因，良贺回答：“我出身平民，在宫里长大，既没有识别人才的眼光，也没和士大夫们交往过。当年商鞅通过景监见到秦孝公，有见识的人就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如果因为我的推荐而得到官职，对被推荐的人来说不是荣耀，而是耻辱，所以我不敢推荐！”皇帝因此更加欣赏他。

冬天十月，烧当羌的那离等人率领三千多骑兵侵犯金城，被校尉马贤打败。

十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大将军梁商看到小黄门南阳人曹节等宦官在宫里掌握实权，就让儿子梁冀、梁不疑和他们结交。但其他宦官嫉妒梁商一家受宠，反而想陷害他们。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人和皇帝身边的人合谋，一起诬陷梁商以及中常侍曹腾、孟贲，说：“他们打算征召各位王子，密谋废立皇帝，应该把梁商等人抓起来治罪！”皇帝说：“大将军父子是我的亲信，曹腾、孟贲是我宠信的人，肯定不会有这种事，分明是你们嫉妒他们！”

张逵等人知道皇帝不信他们的话，又怕被追究，就假传圣旨，在宫中逮捕了曹腾、孟贲。皇帝听说后勃然大怒，命令宦官李歙立刻放了曹腾、孟贲，又把张逵等人关进监狱。

永和四年（公元139年）

正月庚辰日，张逵等人被处死。案件牵连到弘农太守张凤、安平相杨皓，二人都被处死。受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在位大臣都被卷入其中。梁商担心冤枉太多人，就上书说：“按照《春秋》的道理，功劳归于主帅，治罪只针对首恶。大案子一办，无辜受牵连的人太多，囚犯长期被关押，小错也会变成大罪，这不利于营造和谐的社会风气，也不利于推行善政、教化百姓。应该尽快结案，别再抓人了。”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只惩处了确实有罪的人。

二月，皇帝任命梁商的小儿子、虎贲中郎将梁不疑为步兵校尉。梁商上书推辞说：“不疑年纪还小，却担任成人才能胜任的职位。当年晏平仲辞掉鄁殿的封地，以此守住财富；公仪休不接受别人送的鱼，以此保住地位。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也希望在圣明的时代守住这份福禄！”于是皇帝改任梁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永和四年（公元139年），这一年一开始就不太平。三月乙亥日，京城发生地震，大地晃动，人心惶惶。

地震的余波还未平息，烧当羌的那离等人又起兵反叛。到了夏天四月癸卯日，护羌校尉马贤奉命出征，他带领军队一路拼杀，最终斩杀那离，还消灭了 1200 多叛军，成功平定叛乱。朝廷为此大赦天下，希望借此安抚人心。

五月戊胡日，皇室这边有了新动静，已故济北惠王刘寿的儿子刘安被封为济北王，又多了一位王爷。可到了秋天八月，太原郡又遭遇旱灾，地里的庄稼都快干死了，百姓生活艰难。

转眼到了永和五年（公元140 年），春天二月戊申日，京城再次地震，仿佛老天在不断发出警示。

这次是南匈奴出了事，句龙王吾斯、车纽等人带头造反，他们一路攻打西河郡，还拉拢右贤王，合起伙来包围美稷城，残忍杀害了朔方、代郡的长官。五月，度辽将军马续和中郎将梁并紧急调遣边境军队，又联合羌、胡等部落，凑了两万多人马发动突袭，暂时把叛军打得七零八落。但吾斯等人不甘心失败，重新集结起来，继续攻打城池，抢夺地盘。

皇帝气得不行，派人去斥责单于。其实单于根本没参与谋反，吓得赶紧摘下帽子，躲进帐篷，又跑到梁并那里磕头谢罪。不巧梁并生病了，被召回京城，五原太守陈龟接替他担任中郎将。陈龟觉得单于管不住手下，竟然强迫单于和他弟弟左贤王自杀，还打算把单于的近亲都迁到内地。这下可好，那些投降的人心里直发毛，不知道朝廷到底要干什么。陈龟也因为这事被关进监狱，丢了官职。

大将军梁商看到这种局面，赶紧上书给皇帝说：“匈奴叛乱，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罪大恶极。就像走投无路的鸟、被困住的野兽，都知道拼命求生，何况匈奴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消灭干净。现在为了打仗，粮草运输的压力越来越大，军队也疲惫不堪，掏空国内去对付外敌，对咱们国家没好处。度辽将军马续一直足智多谋，又长期镇守边疆，特别懂军事。我每次看他的书信，发现他的想法和我的计策不谋而合。不如让他深挖壕沟、加高城墙，用恩德和诚信去招降匈奴，再公开悬赏，约定好条件。这样，那些反叛的人就会归服，国家也能太平。”

皇帝觉得有道理，就下令让马续去招降叛军。梁商还专门写信给马续等人，叮嘱说：“咱们国家太平太久，都快忘了战争的残酷。匈奴骑兵厉害，擅长野外作战，面对面拼杀是他们的强项，却是我们的短板；但我们擅长用强弩守城，坚守营垒，等敌人疲惫再出击，这是我们的长处，却是匈奴的弱点。我们一定要发挥长处，静观其变，用悬赏吸引敌人投降，千万不要贪图小功劳而坏了大局。”果然，右贤王的部下抑韑等

多人都向马续投降了。

不过，这一年还是灾祸不断，己丑日（月末），发生了日食，太阳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吃掉了，天空变得昏暗，古人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那离的叛乱平息后，朝廷派来机当并州刺史，刘秉当凉州刺史。可这两人脾气暴躁又刻薄，在当地不断惹是生非、压榨百姓。这下激怒了且冻、傅难等部落的羌人，他们纷纷造反，攻打金城郡，还联合其他羌、胡部落，大举进犯三辅地区，不少地方长官都被杀害。来机和刘秉也因为这事被召回治罪。

朝廷只好重新调兵遣将，任命马贤为征西将军，骑都尉耿叔当他的副手，带领左右羽林五校的士兵，再加上各州郡的军队，总共十万人，驻扎在汉阳郡。九月，朝廷还下令在扶风、汉阳两地修建 300 座坞堡，派兵驻守，加强防御。

辛未日，太尉王龚因为年老多病，实在干不动了，只能辞官回家。紧接着，且冻羌又来捣乱，攻打武都郡，还放火烧了陇关。壬午日，太常桓焉被任命为太尉，扛起保卫国家的重任。

匈奴这边也不消停，句龙王吾斯等人拥立车纽为单于，东边拉拢乌桓，西边联合羌、胡等部落，凑了几万人马，直接攻破京兆虎牙营，杀死上郡都尉和军司马，然后在并、凉、幽、冀四个州烧杀抢掠。朝廷没办法，只好把西河郡的治所迁到离石，上郡治所迁到夏阳，朔方治所迁到五原。

十二月，匈奴中郎将张耽带领幽州、乌桓等地的军队，在马邑和车纽的叛军大战一场，斩杀 3000 多人，俘虏了不少人。车纽一看打不过，赶紧投降，但吾斯还是带着自己的部下，和乌桓人继续四处抢劫。

一开始，皇帝让马贤去征讨西羌，大将军梁商就觉得马贤年纪大了，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合适，可皇帝没听。马贤到了军队后，磨磨蹭蹭，一直不进军。武都太守马融着急上火，上书说：“现在各路羌人相互勾结抢劫，应该趁他们还没完全联合，赶紧派大军深入，逐个击破他们的党羽。可马贤却一直在原地拖延。羌人、胡人老远就能察觉动静，要是让他们逃跑或者绕到我们后面，肯定会进犯三辅，给百姓带来大灾难。我愿意带领马贤不肯用的五千关东兵，只要给我一个部队的名号，我一定激励士兵，身先士卒，一个月内肯定能打败羌人。我还听说，以前吴起当将军，夏天不撑伞遮阳，冬天不穿厚皮衣。可现在马贤在野外驻扎，帐篷里挂着华丽的幕布，美食不断，还有儿子、侍妾伺候，和古人带兵的做法完全相反。我担心马贤只守着一座城，说要攻打西边，羌人却从东边杀过来，而且他手下的将士也会受不了，恐怕会发生叛乱。”

安定人皇甫规也看出马贤根本不管军务，认定他必败无疑，同样上书说明情况。但朝廷却对这些建议充耳不闻。

永和六年（公元141 年），年初就传来噩耗。正月丙子日，征西将军马贤和且冻羌在射姑山决战，结果大败，马贤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这下东、西羌的叛军合在一起，势力更强大了。

闰月，巩唐羌开始进犯陇西，接着又打到三辅地区，他们胆大包天，竟然焚烧皇家陵园，屠杀抢劫百姓，简直无法无天。

二月丁巳日，营室星区出现彗星，在古人眼中，这又是灾祸降临的征兆。

三月上巳日，大将军梁商大摆宴席，在雒水旁宴请宾客。酒席散了之后，竟然还让人唱《韭露之歌》这种哀乐。从事中郎周举听说后，叹气说：“在这种时候唱哀乐，太不合时宜了，恐怕要遭灾啊！”

好在武都太守赵冲给力，他带兵追击巩唐羌，斩杀 400 多人，还招降了 2000 多人。朝廷下令让赵冲总督河西四郡的军队，全力平叛。

安定上计掾皇甫规再次上书，言辞恳切地说：“这几年，我多次提出建议：羌人还没叛乱时，我就预测他们会反；马贤刚出征，我就知道他会失败。这些话都可以查证。我每次想到马贤他们带兵四年，却毫无战果，耗费的军费少说有百亿，这些钱都是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最后却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所以江湖上盗贼四起，青州、徐州饥荒不断，百姓拖家带口四处逃荒。羌人叛乱，不是因为天下不太平，而是边疆将领不会治理。他们太平的时候欺压百姓，为了一点小利就酿成大祸，稍微打个小胜仗就虚报战功，打了败仗就隐瞒不报。士兵们又累又怨，被狡猾的官吏欺压，往前不能痛快杀敌立功，往后不能吃饱穿暖保命，很多人饿死在沟渠里，尸骨暴露在荒野。我们只看到朝廷派兵出征，却没听过打胜仗凯旋的消息。羌人首领伤心流泪，心里害怕就会再次造反，所以刚安定不久，又会叛乱。我急得直拍大腿、捶胸口啊！希望陛下能给我两营士兵，再加上二郡的五千屯兵，我出其不意，和赵冲前后夹击。那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打仗的策略我也有经验，不需要陛下赏赐官印和钱财，往大了说能消除祸患，往小了说能招降叛军。如果陛下觉得我年轻、官职低，不能重用，可那些打败仗的将领，哪个不是官高爵显、年纪一大把呢？我怀着满腔赤诚，冒死向陛下请求！”可惜，皇帝还是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庚子日，司空郭虔被免职。丙午日，太仆赵戒被任命为司空。

夏天，匈奴中郎将张耽和度辽将军马续带领鲜卑军队，到谷城在通天山攻打乌桓，把乌桓打得大败。

但巩唐羌又来捣乱，进犯北地郡。北地太守贾福和赵冲带兵迎击，却吃了败仗。

到了秋天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重，他把儿子梁冀等人叫到跟前，嘱咐说：“我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辅佐朝廷，死了怎么能再浪费国库的钱财！什么陪葬的衣被、含在嘴里的珠宝、玉匣，对一堆朽骨有什么用！还要让百官劳神，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挤满道路，不过是徒增灰尘罢了。这些东西都不要。”

丙辰日，梁商去世，皇帝亲自来吊丧。梁商的儿子们想遵从父亲的遗嘱，可朝廷不答应，赏赐了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等贵重丧葬物品。等到下葬的时候，又赏赐了轻便的马车、铠甲武士，皇后也亲自来送葬。皇帝还亲自到宣阳亭，望着送葬的车马久久不愿离去。壬戌日，梁商的儿子，河南尹、乘氏侯梁冀被任命为大将军，他的弟弟梁不疑被任命为河南尹，梁家的权势变得更大了 。

司马光评论说：汉成帝不会选拔任用有才能的人，把朝政大权交给舅舅家，已经够糊涂的了；但他好歹还知道王立没本事，弃而不用。可汉顺帝更离谱，他把国家大权交到皇后娘家手里。梁冀这人向来又愚蠢又残暴，顺帝却让他继承父亲的职位，最终梁冀谋反，把汉朝搅得天翻地覆。这么一对比，顺帝比汉成帝糊涂多了！

当初，梁商病重的时候，皇帝亲自去看望，问他有什么遗言。梁商说：“我的从事中郎周举，人品清高，忠诚正直，可以委以重任。”于是，皇帝任命周举为谏议大夫。

九月，各路羌人进犯武威，百姓人心惶惶。辛亥日（月末），又发生了日食，天空变得昏暗，古人觉得这是不祥的征兆。

冬天十月癸丑日，因为羌人的侵扰越来越严重，凉州地区一片恐慌，朝廷只好再次把安定郡的治所迁到扶风，北地郡的治所迁到冯翊。十一月庚子日，朝廷派执金吾张乔代理车骑将军，率领一万五千士兵驻扎在三辅地区，防止羌人进一步进犯。

荆州地区盗贼四起，闹了一整年都没平定。大将军的从事中郎李固被任命为荆州刺史。李固到任后，先派官吏慰问当地百姓，赦免了盗贼之前犯下的罪行，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盗贼首领夏密等人深受感动，带着六百多个同伙捆绑着自己前来自首。李固不仅原谅了他们，还让他们回去劝说其他盗贼，并向他们展示朝廷的法律威严。不到半年时间，剩下的盗贼也都纷纷投降，荆州境内终于恢复了太平。李固还上奏揭发南阳太守高赐等人贪污**的罪行。高赐等人用重金贿赂大将军梁冀，梁冀就以大将军的名义，从千里之外发公文来为他们求情。但李固追查得更紧了，梁冀恼羞成怒，把李固调任为泰山太守。当时泰山的盗贼已经聚集多年，郡里常年派一千多士兵去征讨，都没能平定。李固到任后，把这些士兵都遣散回家务农，只挑选了一百多个擅长战斗的人留下来，用恩德和诚信招降盗贼。不到一年，泰山的盗贼就全都散了。

汉安元年（公元142年）春天正月癸巳日，皇帝大赦天下，改了年号，希望新的年号能带来好运。

秋天八月，南匈奴的句龙吾斯又联合薁韐、台耆等人造反，在并州地区烧杀抢掠。

丁卯日，皇帝派侍中河内人杜乔、周举，代理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人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别到各州郡巡查。他们的任务是表彰贤良的官员，奖励忠诚勤勉的人；对于贪污**、犯了罪的官员，刺史和俸禄两千石的大官，要用驿站快马把情况上报朝廷，俸禄在墨绶以下的小官，就直接逮捕法办。杜乔等人都领命出发了，只有张纲把自己的车轮埋在洛阳都亭，说：“大豺狼挡在路上，何必去管小狐狸！”于是，他直接弹劾大将军梁冀和河南尹梁不疑，说：“梁冀和梁不疑凭借外戚的身份受到皇帝恩宠，担任重要职位，却贪婪无比，肆意妄为，还拉拢了很多阿谀奉承的小人，陷害忠良之士。他们的罪行，连老天爷都不会赦免，就应该判处死刑！我详细列举了他们目无君主的十五件事，这些事让所有臣子都咬牙切齿！”这份奏章一递上去，整个京城都震惊了。当时梁皇后正受宠，梁氏家族的亲戚遍布朝廷，皇帝虽然知道张纲说的是实话，但也不敢处置梁冀。杜乔到兖州巡查时，上表奏报泰山太守李固的政绩是天下第一，皇帝就把李固征召回来，任命为将作大匠。八名使者弹劾的官员，大多是梁冀和宦官的亲信党羽。这些人纷纷找人说情求救，弹劾的事情就都被搁置了。侍御史河南人种暠看不下去，再次进行调查检举。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也上书说：“八名使者检举的人，应该尽快惩处！”皇帝这才重新下令，要求查办这些人的罪行。

梁冀恨透了张纲，一心想找机会陷害他。当时，广陵的盗贼张婴在扬州、徐州一带作乱十多年，之前的太守都没办法平定，梁冀就故意把张纲派去当广陵太守。以前的太守到任，大多要求增加兵马，可张纲只请求独自前往。到了广陵，他直接来到张婴的营垒门口。张婴大吃一惊，赶紧关门躲了起来。张纲在门外遣散了随行的官吏和士兵，只留下十几个亲信，还写信给张婴，希望能和他见一面。张婴见张纲这么有诚意，就出来拜见。张纲请他坐在上座，耐心劝说道：“之前的太守大多贪婪残暴，这才逼得你们心怀怨恨，聚众反抗。太守确实有罪，但你们的做法也不对。现在皇上仁慈圣明，想用文德来感化你们，所以派我来，就是想给你们封官赐禄，不想动用刑罚。现在正是你们转祸为福的好时机。如果你们听到道理还不投降，天子一旦震怒，荆、扬、兖、豫各地的大军就会集结而来，到时候你们身首异处，子孙断绝。这两种结果，哪个好哪个坏，你可要好好想想！”张婴听了，流下眼泪说：“我们这些偏远地区的愚昧百姓，没办法向朝廷诉说冤屈，受不了欺压，只能聚在一起苟且偷生，就像鱼在开水锅里游，知道活不了多久，只是暂时喘口气罢了！如今听了您这番话，真是我们重生的机会啊！”于是，他告辞回营。第二天，张婴就带着一万多部下，连同妻子儿女，反绑双手前来投降。张纲独自一人走进张婴的营垒，大摆宴席，和大家一起喝酒作乐。他遣散了张婴的部下，让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亲自帮他们挑选住宅和田地；有子弟想当官的，他都推荐录用。百姓们都心悦诚服，扬州南部地区终于安定下来。按照功劳，朝廷本应封赏张纲，但梁冀从中作梗。张纲在广陵任职一年就去世了，张婴等五百多人穿上丧服为他送葬，一直送到犍为，还挑土堆成坟墓。皇帝下诏任命张纲的儿子张续为郎中，赏赐百万钱。

当时，在俸禄两千石的官员中，有不少治理有方的人，比如洛阳令渤海人任峻、冀州刺史京兆人苏章、胶东相陈留人吴佑。自从王涣之后，历任洛阳令都不称职。任峻却很会用人，他根据文武官吏的特长安排工作，打击犯罪毫不手软。在他的治理下，百姓不怕官吏，他的威严比王涣还厉害，只是在治理的条理和教化百姓方面，比不上王涣。苏章担任冀州刺史时，有个老朋友是清河太守。苏章巡查到清河，发现他有贪污的罪行，就请太守来喝酒。酒席上，两人回忆着往日的交情，十分开心。太守高兴地说：“别人都只有一个天，我却有两个天（指苏章会照顾他）！”苏章却严肃地说：“今晚我和老朋友喝酒，是出于私人情谊；明天我作为冀州刺史查办案件，就要依法办事了。”最终，他检举并依法惩处了老朋友的罪行，冀州境内的风气一下子就肃正了。后来，苏章因为打击权贵豪强，违背了皇帝的心意，被罢官。当时国家越来越衰败，百姓生活困苦，人们整天都在称赞苏章，但朝廷始终没有再重用他。吴佑担任胶东相时，治理政务崇尚仁爱简约，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有个叫孙性的啬夫，私自向百姓收钱，买了衣服送给父亲。父亲知道后生气地说：“有这么好的长官，你怎么忍心欺骗他！”逼着他去认罪。孙性又惭愧又害怕，拿着衣服来到官府自首。吴佑让左右的人退下，问他原因，孙性就把父亲说的话如实说了。吴佑说：“你因为孝顺父亲才背上了贪污的名声，这就是孔子说的‘看一个人的过错，就能知道他有没有仁德’。”他让孙性回家向父亲谢罪，还把衣服让他带回去。

冬天十月辛未日，太尉桓焉、司徒刘寿被免职。罕羌部落的五千多户人家向赵冲投降，只有烧何种的羌人还占据着参丝，不肯投降。甲戌日，朝廷撤回了张乔的驻军。十一月壬午日，朝廷任命司隶校尉下邳人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汉安二年（公元143年）夏天四月庚戌日，护羌校尉赵冲和汉阳太守张贡在参丝攻打烧当羌，大获全胜。

六月丙寅日，朝廷立南匈奴的守义王兜楼储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当时兜楼储正在京城，皇帝亲自登殿，授予他单于的玺绶，还把他带到殿上，赏赐了大量车马、器物、服饰和金银绸缎。皇帝还下诏，让太常、大鸿胪带着各国在京城做人质的王子，在广阳城门外举行送别宴会，大家一起喝酒、奏乐，还有摔跤、杂技等表演。

冬天闰十月，赵冲在阿阳攻打烧当羌，再次获胜。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扶风人马寔派人刺杀了句龙吾斯。从九月开始，凉州地区发生了一百八十次地震，山谷裂开，城墙、寺庙都被毁坏，很多百姓被压死，情况十分凄惨。

尚书令黄琼认为，之前左雄提出的孝廉选拔标准，只看重儒学和文吏，在选拔人才的全面性上还有欠缺。于是他上奏建议，把孝悌（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以及擅长处理政务的人也纳入选拔范围，形成四个选拔科目。皇帝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建康元年（公元144年）

春天，护羌从事马玄被羌人引诱，带着羌人部落逃出边塞。领护羌校尉卫琚带兵追击，斩杀八百多人。赵冲继续追击反叛的羌人，一直追到建威鹯阴河。军队刚过河，他手下的六百多名归降胡人突然叛变逃跑。赵冲带着几百人去追赶，却中了羌人的埋伏，在战斗中牺牲。虽然赵冲战死，但他此前多次作战有胜绩，斩杀不少敌人，羌人的势力因此大为削弱。朝廷下诏，封赵冲的儿子为义阳亭侯。

夏天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攻打南匈奴左部，大获全胜。胡、羌、乌桓等部落见状，纷纷向马寔投降。

辛巳日，皇帝立皇子刘炳为太子，同时更改年号，大赦天下。太子住在承光宫，皇帝派侍御史种暠负责保护太子及其家人。有一次，中常侍高梵独自驾车出宫迎接太子。太傅杜乔等人心里起疑，不知道该不该让太子跟着走。种暠直接手持宝剑挡在车前，大声说道：“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关系着国家命运。如今常侍前来，没有诏书作为凭证，怎么知道你不是坏人？今天我宁可死，也不能让太子随便跟你走！”高梵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赶紧回宫向皇帝禀报。等皇帝下了正式诏书，太子才跟着离开。事后，杜乔感叹不已，佩服种暠遇事不慌乱；皇帝也夸赞种暠做事稳重，对他赞赏了很久。

扬州、徐州一带盗贼成群，连续多年四处劫掠。秋天八月，九江的范容、周生等人攻打城镇，占据历阳，成为长江、淮河一带的大祸害。朝廷派御史中丞冯绲率领州兵前去征讨。

庚午日，皇帝在玉堂前殿去世。年仅两岁的太子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由太后临朝处理政务。丁丑日，朝廷任命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共同参与处理尚书事务。

九月丙午日，孝顺皇帝被安葬在宪陵，庙号为敬宗。下葬当天，京城以及太原、雁门等地发生地震。

庚戌日，朝廷下诏选拔贤良方正之士，并进行策问。皇甫规回答说：“孝顺皇帝在位初期，勤勉处理政务，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眼看就要实现天下太平。但后来被奸人迷惑，权力落入皇帝身边的近臣手中。这些人收受贿赂、买卖官爵，宾客往来勾结，把天下搞得混乱不堪，百姓纷纷起来反抗。现在国库空虚，官民都很困苦。陛下您聪慧圣明，刚摄政时，选拔重用忠贞之士，改正了很多弊端，大家都盼着太平日子到来。可如今灾异不断，盗贼横行，这大概是奸臣权力太大导致的。对于那些特别恶劣的常侍，应该赶紧罢黜赶走，铲除他们的党羽，没收他们贪污的钱财，平息百姓的怨恨，回应上天的警示。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也应该更加谦虚节俭，用儒家思想约束自己，减少游乐等不必要的活动，去掉住宅中那些奢华无用的装饰。君主就像船，百姓就像水，群臣是乘船的人，将军兄弟则是划船的人。如果你们能齐心协力，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就是福气；要是懈怠失职，就会船翻人亡，能不谨慎吗？如果一个人的德行配不上他的俸禄，就好比挖墙脚来加高墙壁，这可不是量力而行、稳固根基的办法！那些狡猾的惯犯、酒徒、只会玩乐的门客，都应该被罢黜，以此惩戒不法行为。希望梁冀等人能好好想想，得到贤才是福，失去人才是祸。”梁冀看了这番话，气得不行，故意把皇甫规的策问评为下等，只封他做了个郎中。皇甫规无奈之下，只好称病辞官回家。州郡官员按照梁冀的意思多次陷害他，差点让他丢了性命，他就这样在家中被埋没了十几年。

扬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在历阳讨伐范容等人时，战败身亡。冬天十月，日南的蛮夷再次反叛，攻打烧毁城邑。交趾刺史夏方用招抚劝降的办法，让他们归降。十一月，九江的盗贼徐凤、马勉等人攻打城邑，徐凤自称无上将军，马勉自称皇帝，在当涂山中安营扎寨，还设立年号，任命百官。十二月，九江盗贼黄虎等人攻打合肥。这一年，还有盗贼挖开了宪陵。

永嘉元年（公元145年）

春天正月戊戌日，小皇帝在玉堂前殿去世。梁太后考虑到扬州、徐州的盗贼正闹得厉害，想等各地征召的王侯到齐后再公布死讯。太尉李固劝说道：“皇帝虽然年幼，但他是天下之主。如今皇帝去世，天地神灵都会为之震动，哪有儿子去世，家人却要隐瞒消息的道理？以前秦始皇在沙丘去世后秘不发丧，还有最近北乡侯去世隐瞒消息的事，都是大忌，千万不能这么做！”太后听了觉得有理，当晚就公布了死讯，并征召清河王刘蒜和渤海孝王刘鸿的儿子刘缵来到京城。刘蒜的父亲是清河恭王刘延平，刘延平和刘鸿都是乐安夷王刘宠的儿子，千乘贞王刘伉的孙子。清河王为人庄重严肃，言行举止都合乎法度，公卿大臣都很拥护他。李固对大将军梁冀说：“现在选立皇帝，应该选年纪大、德行高、能亲自处理政务的人。希望将军您仔细考虑，借鉴周朝、霍光立汉文帝、汉宣帝的做法，不要像邓氏、阎氏那样，为了把持权力选立年幼的皇帝！”但梁冀不听，和太后在宫中定下计策。丙辰日，梁冀拿着符节，用王青盖车把刘缵迎入南宫。丁巳日，刘缵被封为建平侯，并在当天即位，年仅八岁。刘蒜则被打发回自己的封国。

朝廷准备为去世的皇帝选建陵墓，李固提议：“现在各地盗贼四起，军费开支巨大，刚刚修建完宪陵，已经征发了不少赋税。新皇帝还小，可以在宪陵的陵园内修建陵墓，按照康陵的规模就行。”太后同意了。己未日，孝冲皇帝被安葬在怀陵。太后把朝政托付给大臣，李固提出的建议，太后大多采纳，作恶的黄门宦官都被赶走，天下百姓都盼着国家能安定太平。但这却让梁冀对李固更加忌恨。当初，顺帝在位时任命的官员很多都不按正常程序。李固掌权后，上奏罢免了一百多人。这些人既怨恨李固，又想讨好梁冀，就一起写匿名奏章诬陷李固：“太尉李固假公济私，打着正义的旗号做坏事，离间皇室亲戚关系，培植自己的党羽。皇帝去世还在停灵期间，路人见了都伤心流泪，只有李固涂脂抹粉，摇头晃脑，举止轻浮，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皇帝陵墓还没修好，他就随意改变旧有政策，有了好事就往自己身上揽，出了问题就推给皇帝。他还赶走皇帝身边的近臣，不让他们为皇帝送葬。论作威作福，没人比得上李固！儿子最大的罪过是连累父亲，臣子最大的恶行是诋毁君主，李固的罪行，应该杀头！”奏章递上去后，梁冀禀告太后，想让太后下令查办李固，但太后没有同意。

广陵的盗贼张婴再次聚集几千人反叛，占据广陵。二月乙酉日，朝廷大赦天下。多年来，西羌叛乱不断，朝廷为此耗费了八十多亿钱财。很多将领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还用珍宝贿赂皇帝身边的人。上下都放纵不管，不把军事当回事，很多士兵白白送命，荒野里到处都是白骨。左冯翊梁并改用恩德和信义招抚反叛的羌人，离湳、狐奴等五万多户羌人都向他投降，陇右地区终于恢复太平。

太后见徐州、扬州的盗贼越来越猖獗，就广泛征求能征善战的将领。三公推荐涿县县令北海人滕抚，说他文武双全。朝廷下诏任命滕抚为九江都尉，让他和中郎将赵序协助冯绲，调集州郡几万军队共同征讨盗贼，还开出丰厚的奖赏，根据功劳大小给予钱财和封邑。朝廷还商量过派太尉李固去，但还没成行。三月，滕抚等人主动出击，大败盗贼，斩杀马勉、范容、周生等一千五百人。徐凤带着残余势力逃到东城县继续烧杀抢掠。夏天五月，下邳人谢安响应招募，率领家族亲友设下埋伏，斩杀徐凤。朝廷封谢安为平乡侯，又任命滕抚为中郎将，负责扬州、徐州的军事事务。

丙辰日，朝廷下诏说：“孝殇皇帝即位超过一年，君臣礼仪已经确立。孝安皇帝继承皇位，但之前却把恭陵建在康陵之上，先后顺序颠倒，现在要改正过来！”

六月，鲜卑侵犯代郡。秋天，庐江的盗贼攻打寻阳，又进攻盱台，被滕抚派司马王章打败。九月庚戌日，太傅赵峻去世。

滕抚继续进攻张婴。冬天十一月丙午日，击败张婴，斩杀俘获一千多人。丁未日，中郎将赵序因为作战畏缩懦弱，还虚报杀敌人数，被当众斩首。

历阳盗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打并杀死九江太守杨岑。滕抚带兵进攻，打败华孟，斩杀三千八百人，俘虏七百多人。至此，东南地区的叛乱全部平定，滕抚率军凯旋。朝廷任命他为左冯翊。

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造了一条黄金文蛇，想献给大将军梁冀。益州刺史种暠发现后，将他逮捕，并快马加鞭上奏朝廷。梁冀因此记恨种暠。正好巴郡人服直聚集几百人，自称天王，种暠和太守应承前去征讨，没能成功，不少吏民受伤。梁冀趁机诬陷种暠和应承，派人将他们逮捕。李固上书说：“我听说这次征讨造成伤亡，并非种暠、应承的本意。实在是因为县吏害怕担责，追捕太急迫，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如今盗贼到处都是，种暠、应承因为率先揭发大奸大恶之人，却要跟着受罪。我担心这样会打击州县官员揭发坏人的积极性，以后大家都互相掩饰隐瞒，不再尽心尽力！”太后看了奏章，赦免了种暠、应承的罪行，只是免去他们的官职。那条黄金文蛇被没收，上交到司农。梁冀想从大司农杜乔那里借来看，杜乔不肯给。梁冀的小女儿去世，他邀请公卿大臣参加葬礼，只有杜乔没去。梁冀因此对杜乔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