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沧州的村落外,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李秀宁和柴绍跟着护卫走在田埂上,远远就看见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围在村口,正围着几名辽官领取农具。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关中口音格外显眼——那是从李唐控制的关中、河东地区逃来的流民。
“这些都是去年冬天逃来的,”护卫指着人群,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刻意,“可汗下令,所有流民只要愿意耕种,官府就给口粮、发种子,连农具都免费小说网站提供,耕种满三年,农具和土地就归自己所有。”
李秀宁的脚步顿住了。她在长安时,也曾听说过流民逃向辽国的事,可父亲和大臣们总说那是“蛮夷诱骗百姓”,是“谣言”。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得不信——流民们脸上没有逃亡的惶恐,反而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接过农具时,还会对着辽官连连道谢。
“这位小哥,你们从关中逃来,在这儿过得还习惯吗?”李秀宁忍不住走上前,对着一个年轻的流民问道。
那流民名叫王二柱,去年冬天带着老母亲从关中逃来,此刻正抱着一把崭新的铁犁,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习惯!太习惯了!在这儿有地种、有饭吃,官府还不催租子,比在关中好多了!”
“官府的税收很重吗?”柴绍在一旁问道,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确认。
王二柱听到“税收”二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激动起来:“重?何止是重!在关中时,唐国为了养玄甲军,什么都要抢!我家那把辽国铁犁,还是前隋时我爹花了半贯钱买的,犁地又快又好,结果去年冬天,唐军直接闯进家里给抢走了,说是要融了做兵器!”
他指着田地里的铁犁,声音带着委屈:“没了铁犁,我们只能用木犁耕地,木犁又钝又沉,一天耕不了半亩地。好不容易种出点粮食,唐国的税吏来了,一收就是大半,剩下的粮食连过冬都不够,我娘去年差点饿死,我们实在没办法,才冒着风险逃来辽国。”
周围的流民听到这话,也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李唐的苛政。
“可不是嘛!我家男人被抓去当壮丁,说是去打刘武周,结果再也没回来,连尸骨都没找到!”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家里就剩我和两个孩子,唐国的税吏还来催税,说交不上税就拿孩子抵债,我只能带着孩子逃出来!”
“我以前在河东种了三亩地,唐军和刘武周打仗,把我的地全毁了!我去找官府要补偿,结果官老爷说我‘通敌’,差点把我抓起来!”一个老农气得直跺脚,“要不是辽国的官老爷收留我,我早就死在路边了!”
流民们的控诉像一把把尖刀,扎在李秀宁的心上。她从小在唐王府长大,虽也知道百姓疾苦,却从未想过,父亲为了争夺天下,竟会对百姓如此苛刻——抢农具、征重税、抓壮丁,这些事,父亲从未跟她提过,大臣们也总是报喜不报忧,说“为了大业,百姓需暂时忍耐”。
可“暂时忍耐”的代价,却是百姓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李秀宁看着流民们满是伤痕的手,看着他们眼中对李唐的怨恨,心中第一次生出深深的愧疚——她是李渊的女儿,是唐国的公主,百姓们所受的苦难,她也有一份责任。
“你们……”李秀宁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道歉,在百姓们的苦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个老农看着李秀宁的衣着和气质,突然皱起眉头:“姑娘,你看着不像普通人,莫非是从长安来的?”
李秀宁的心猛地一沉,还没等她回答,一旁的护卫“适时”地开口:“这位是唐王李渊的女儿,李秀宁姑娘。”
“李渊的女儿?!”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流民中炸开。原本还在诉苦的流民们瞬间变了脸色,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王二柱猛地放下手中的铁犁,指着李秀宁,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就是李渊的女儿?!你们这些刽子手!我爹就是被你们抓去当壮丁,死在战场上的!我家的铁犁也是被你们抢走的!你们为了争天下,把我们百姓逼得家破人亡,还有脸来这里!”
“打死她!为我男人报仇!”刚才那个妇人情绪激动,捡起地上的土块就朝着李秀宁扔去。
其他流民也纷纷反应过来,有的捡起石头,有的拿起锄头,朝着李秀宁和柴绍围了过来,骂声、喊声此起彼伏:“凶手!你们是凶手!”“还我父兄!还我田地!”“打死这些权贵!”
“保护二位!”护卫们立刻挡在李秀宁和柴绍身前,拔出腰间的佩刀,拦住愤怒的流民。可流民们情绪激动,不断向前涌,有的甚至试图绕过护卫,抓住李秀宁。
李秀宁站在护卫身后,看着眼前愤怒的百姓,看着他们眼中的泪水和仇恨,浑身冰凉。她想解释,想辩解,说“这些事不是我做的”,可她知道,百姓们说得没错——李渊是她的父亲,唐国是她的国家,父亲和国家所做的一切,她都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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