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塑形中、刚刚隆起一处凸出的泥胚侧面!
“哈!”
一声极轻的、从喉咙深处迸发的气息声!
掌刀悍然劈落!
揉!毫无技巧的揉捏挤压!靠掌心绝对力量碾压!
捏!指间带千钧钳力!将多余泥块直接揪拽下来!
拽!毫不拖泥带水地将阻碍整体力量的冗余彻底剥离!
只听“嗤啦”一声皮革撕裂般的闷响,一大块粘结在“腿部”的厚泥应声脱落,被他粗糙的手指精准夹出,甩在一旁。断口处,新鲜的红土粗糙翻卷,边缘犬牙交错,那鲜红的纹理宛如刚被撕裂的血肉创口,带着令人心悸的生命质感。这仅是开始,他的动作迅猛精准,沾水、揉捏、塑形,如掬泉解渴般自然,粘稠的泥浆随之在他黝黑的手背手腕间缠绕流淌。
他时而攥拳如山核桃,骨节嶙峋凸起,带着千钧之力如巨锤夯土,重重碾过泥面,将松散泥土压得坚如磐石;时而又曲起食指中指关节,化作犁铧尖锋,在山峦般的泥坯上犁开深壑。
在初步定型的泥塑躯干表面!狠狠拖拽!
泥胚在他手下发出“刺啦”声响,被犁开道道深痕。粗壮的大拇指如雕刻锥般精准发力,或刻或压,肌理顿生。
钻!如打石眼般向深处旋转施压!
顶!如岩石承受巨力般从内部向外顶开泥巴!
压!如千钧巨石坠下般将泥块压扁、压实、压出凹槽!
每一次刚劲的按压!
每一次野蛮的揉捏!
每一次果断、毫不犹豫的切除与剥离!
不似在塑神,更像在与泥土中潜藏的山石巨兽进行贴身肉搏!掌下泥料发出“噗噗、嚓啦”的闷响,那是绝对力量对自然材料的彻底征服,是山民对土地力量的深刻理解与无畏表达。在他那树根般粗粝的双手中,凉山红泥如被彻底唤醒,挣扎咆哮着,迸发出最原始狂野的生命力!
一个猎神的轮廓以令人瞠目的速度从混沌中站起!
巨柱般的双腿深扎于泥基,宛如山根。赤膊腰背仅围兽皮裙(泥片拍拉出的毛糙边缘),背肌被他反复搓捻、堆塑,拇指带旋劲狠压,形成如岩层断裂的深壑,每块肌肉都饱含爆裂般的张力。
那正在被塑形的头颅更是震撼!
陈旭剑眉紧锁,鹰隼般的目光如烙铁般死死焊在泥胚颧骨下方——那是神情的命门。他整张脸因极致专注而紧绷,唇线抿成铁缝。未有半分迟疑,食指决绝地沾满清水,猛地按向泥塑额心象征勇毅的隆起之处!
紧接着!他用那带一点弧度的、因长期劳作而磨损变形的指甲尖端!毫不留情地!狠、准、稳地!如一柄最锋利骨刀!沿着那沾水的指印,斜斜地向后、向下,狠狠一划拉!
“嚓啦——!!!”
伴随着泥土被强力撕开的粘稠声响,一道深长如刀痕的狰狞裂口,自象征智慧的额头斜劈而下,悍然划过整个左颧骨,直切入腮帮!这绝非伤口,而是战斗的勋章,宛如被猛虎临死前一爪撕裂!
犹觉不够,陈旭用小指粗砺的指甲,在伤痕旁的眼窝凹陷处又迅猛一剜!“噗”的一声,泥屑飞溅,令疤痕更显原始凶悍,一股野蛮的血气扑面而来。
塑至嘴角时……
他抓起那根磨秃裂开、芯质粗糙的铅笔头,如握刻刀,精准压向泥塑刚毅的嘴角两侧,决然刻划。
狠!如屠夫割肉般下刀!
准!位置在紧抿着的嘴角末端!
稳!力道沉实如压千斤巨石!
一剜!如剔骨!炭黑笔尖狠狠扎入泥中,将嘴角线条强硬拉下!
再用力一压!如砸入楔子!使这道刻痕更深、更突兀!如被猛兽獠牙挑开皮肉后留下的、永不愈合的深刻血槽!
瞬间!
两道如野猪獠牙挑开皮肉后留下的、象征最原始搏杀力量的深长刻痕!在这张泥塑神像的脸上瞬间诞生!为那愤怒的眼神增添了无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出咆哮的血腥压迫感!
时间仿佛在他手中被压缩。
仅仅不到十五分钟!
一尊热气蒸腾的泥塑山神——支格阿鲁,宛若刚从凉山冻土深处挣脱而出,带着旷世血战的余息,巍然矗立在陈旭的报纸工作台上。他头戴泥条盘曲、指尖压抹出羽纹的牛角冠,**的上身肌肉虬结如岩石,额角斜贯着深陷的爪痕。左眼下方疤痕狰狞,眼神如淬火般灼灼,怒视着空气中无形的敌手。周身肌肉鼓胀如弓弦紧绷,笔杆塑出的虬髯狂野地纠缠于嘴角伤疤旁。整尊塑像迸发着野性、暴烈、不屈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土而出,长啸着跃入虚空,与妖蟒野猪展开新一轮的生死搏杀。
苏瑶的视线被那尊粗犷不羁、在她眼中甚至比例失衡、形貌略显“丑陋”的泥塑死死钉住。它毫无规则与对称的美感,唯有从大凉山血脉深处迸发出的、最原始本真的呐喊,是对伤痕、力量与斗争最直白的崇拜。
正是这粗砺的质感、触目的刀疤、虬结欲裂却饱含爆发力的肌肉轮廓,以及那双燃烧着怒焰与不屈意志的血红眼睛,将她内心那座由精致画册、优雅雕塑与城市美学教条构筑的、光洁如大理石像般的支格阿鲁形象,瞬间击得粉碎,化为苍白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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