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高高竖起、警惕倾听的耳朵,由削尖带韧性的新鲜嫩枝弯成,顶端用野果汁浸染出赭红,鲜明灼目,如一面对抗规训的野性旗帜;圆乎乎的身体用适中韧度的荞麦秆交叉盘绕锁紧,草茎盘结间依稀可辨蜷缩的四肢,蓬松质感源自麦秆天然纹理所迸发的野生力量;脸部嵌着一颗深褐色粗糙小野树籽为“鼻”;双眼则是用烧红的缝衣针尖小心翼翼烫出的小孔,大小深浅不一,极不对称,却流露出滑稽的无辜与懵懂好奇,生动而传神。
整只兔子透出泥土钻出、未经雕琢的粗犷质朴憨态!无完美弧线,无虚假光鲜,带泥土微尘与植物汁液痕迹。正是这种粗糙充满真实山野生灵气息,如刚刨出带泥土豆,朴实无华含本真生命力。
“这……”苏瑶声音被风吹颤,带压抑不住的羞涩窘迫,如初绽花苞,“……是我用我们自己种下、刚冒头的‘丰产1号’最鲜嫩秆儿……一点点编的……”目光流连兔子粗糙生机,手指无意识轻抚不对称眼睛,“……编得……很笨……歪歪扭扭……一点都不像……”声音渐低如呓语,带近乎自嘲坦诚,“……一点都不像……城里买的那块香香橡皮兔子好看……”
那精致玩物、引发误会隔阂的小物件被主动提及,带诀别意味。都市美好在此环境中变得不真实苍白。手中青绿粗糙、带露水汁液清冽气息的小东西沉甸甸承载全部真实心意,是她笨拙真诚的尝试——用土地语言表达迟来歉意。
声音低近消失,带积蓄已久近乎窒息的勇气,目光艰难从“信物”移开。抬头带无法形容恳切甚至不易察觉央求,第一次毫无遮挡直直迎向那能把她看穿带岩浆余温的深黑视线——“……但是!这只麦秆编的兔子……”用力一顿,似将核心词从喉咙强力拔出,声音陡然拔高,如孤注一掷宣告,“……可以吃!”
最后三字如石子坠井,在花海田埂激起清晰怪异回响。她怕对方未听清或不信,紧张急切补充,声音因用力发尖:“真、真的能吃!不骗人!”
话音落下,田埂陷入奇妙死寂,时间如暂停。困惑茫然彻底不解写满众人脸,思维短路。张嘴瞪眼,脑子空白。
吴凯扶下滑眼镜,眉头紧锁思考超认知命题:“吃?……草编兔子……怎么吃?又不是真兔子肉……”小声嘀咕百思不解。
孙小雅眨巴大眼睛,镜片后满是困惑,扯林雪衣角细声:“苏瑶怎么了……太紧张说错话了?”
林雪担忧绞紧手指,指甲嵌掌心,看苏瑶单薄挺直背影心疼欲泪。不明白为何这样说,太奇怪。
连沉稳沈老师也微蹙眉露明显不解。看翠绿小兔又看苏瑶紧张坚定侧脸,更多温柔注视与不易察觉担忧。编织兔子能“吃”?概念超日常经验。吃橡皮或肚子痛,吃草兔子……匪夷所思?超道歉常规剧本。
然而!!
“咩——!!!”
一声尖锐近乎撕裂空气、带极度兴奋渴望、盖风声窃语的羊咩如平地惊雷从人群后方田坎下炸开!充满发现救命稻草般狂喜!
是阿果!那如山壁石缝藤、略显消瘦的阿果·莫色!如点燃引信土制爆竹,“噌”地从蹲伏姿势弹射!旧毡帽被顶起歪斜遮半眉!平日锐利阴郁如鹰隼的“小山鹰眼”瞪得滚圆!眼球几乎夺眶!射出不可思议滚烫灼热似要点燃草坡的锐利精光!无平日阴鸷,只剩最原始纯粹对“能吃”二字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他如劲弩射出贴地疾掠黑影!几步猛蹿风掀翻旁孩衣角!瞬间扑到捧兔子被变故惊得茫然的苏瑶面前!
在全体师生惊愕张嘴、下巴脱臼、大脑宕机骇然注视下——
阿果动作迅疾如风,带山里孩子对食物(尤救命草料)深入骨髓渴望不顾一切狂野!无犹豫!甚至未多看草兔是否精妙可爱承载特殊意义!那双刚忙完沾泥土草屑动物粪便气味、黝黑粗糙满硬茧伤口小手!以极其蛮横姿态!无视被赋予“能入口”意义更珍贵“道歉心意”的脆弱如风中草编精魂!如扑喷香烤兔!更似发现悬崖救饿死山羊仙草神药!一把——凶狠地、不容分说地抢夺苏瑶手中尚未被看清细节的翠绿荞麦草编兔!
攥紧青翠带植物清香兔子!阿果甚至未感受苏瑶小手传递的微凉颤抖复杂希望!毫不犹豫转身!目标明确坚定!
目标——田埂下十几米处,拴老槐树根、饿得咩咩叫唤带绝望嘶哑的一头小母羊!
是阿花!阿果家刚产崽不久、瘦骨嶙峋奶水匮乏、饿得肋骨暴起皮毛黯淡的苦命小母羊羔子!(阿果爹娘长期在外打零工,羊靠他起早贪黑割草喂养。)阿花已饿得叫唤有气无力,徒劳伸脖够田埂新鲜草叶。
“阿花!快!尝!新!草!好吃的!!!”
阿果激动声音因极度喜悦奔跑彻底变调,尖利撕裂饱含彝腔浓重卷舌音,喜颤扭曲!他几乎连滚带爬冲下田埂斜坡。
小阿花远见小主人风般冲下,闻随风飘荡带阳光刚折青草浓烈清冽甜腥味儿绿东西,顿时如久旱甘霖!有气无力呜咽咩咩变兴奋极点近乎撕裂长鸣!“咩——!!!”饿得发昏小蹄拼命刨红土!细瘦后腿激动交替腾跃蹦跳!伸脖拼命往前够!眼迸求生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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