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魔道大尊 第1章 春三月 上巳日

夕阳西下，将不羡仙的竹舍笼上一层红霞。

银杏树下，功行圆满，得以出关的宁遥和陆雪琪并肩坐在秋千上，宁遥侧枕着她妻子莹润如玉的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身，细嗅着妻子身上那让人沉醉的香气。

陆雪琪玉颜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夕日红霞还是因为夫君这般动作羞的。她是清冷的性子，即便已经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却依然会对宁遥这般迷恋的做派红了脸。而宁遥最喜欢的便是心爱女子香腮微红的模样。

看着他一脸沉醉的表情，陆雪琪温柔的笑着，给他捋着头发“阿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女儿？”

宁遥闻言正过头仰望她，正对向那双温柔眼眸“再等一阵吧，小云要一起去，惊羽也要同去，我们还要从仙盟带走一部分弟子，在彼界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否则事事要咱们二人亲历亲为，哪还有咱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呢？”

“嗯...”陆雪琪有些犹豫“小小呢？他和小萱，你不带着一起吗？”

“小萱那孩子我是喜欢的，可是咱们那好儿子，可并未将咱们放在眼中，魔神，月神，这个别人遥不可及，心生向往的尊号，在那小子眼中怕只是他的压力和阻碍。”宁遥提起宁煜就心烦，那小子不知道随了谁，宁遥自己也是那种为爱至上的人，他那样爱着陆雪琪的时候，对他的父母师长也是极为尊敬的，年少时候，他也向往着和陆雪琪并肩游历天下，斩妖除魔。只是那十几年的风云变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渡尽劫波，只希望伴着彼此罢了。

陆雪琪呢？她确实是清冷的性子，可是陆雪琪是外冷内热，她遵守道义，尊重师长，恪守本心，恩怨分明，对爱情专注一心绝不动摇。这孩子只继承了陆雪琪的冷和专情，其他的美好品质一个都没有！

这二十几年里，陆雪琪和宁遥生活的极为快活，他们确实称得上琴瑟和鸣，灵魂伴侣。

可是这个孩子，她孕育二十个月，尝尽痛苦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毫不在意他们做父母的心情。只是陆雪琪不是那种强求的人，她只是有些许难过罢了。她拍拍宁遥的背，安抚着爱人的情绪“随他去吧，他已经成年了，能够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了。”

宁遥又侧过头去，将头埋在她的小腹上，瓮里瓮气的声音传出来“那不带他了行不行？我现在看他来气。”其实，宁遥心中更怕宁煜那样的性格，一起去了之后又做出什么让陆雪琪不开心的事儿。

宁遥和陆雪琪风风雨雨这些年岁，看似是宁遥算计来算计去的，实际上是宁遥更依赖陆雪琪的，他们是灵魂伴侣，合籍论道，感情越来越好，他看不了陆雪琪有半点不愉快，哪怕那个人是他儿子。陆雪琪也明白他的心意，此时见他的样子，心中那点犹豫也放下了，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明月初升，夜幕低垂，宁遥不紧不慢的从陆雪琪腿上起来，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我去做饭，阿娘去找阿耶之前，在储物袋里装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蔬菜，可是这个季节少有的。”

“好。”陆雪琪在近在咫尺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抬手将一缕发丝挽在耳后“阿遥，我想吃酒酿圆子，阿娘有没有给我留一些呀？”

“那当然了！”宁遥得了妻子的回馈，心中甜蜜，听得她略有撒娇的语气，心中方才的不适尽数消散，他干脆牵着她的手“雪琪，储物袋放在厨房了，一起去看看吧，阿娘留下的好像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你呀~”似是被他有些哀怨的神情逗得开心，陆雪琪嫣然一笑，挽着他的手臂摇了摇“走吧，今天先喝点酒酿圆子，吃阿遥做的菜好不好？”

“嗯！”宁遥点头，这才对嘛，我做的肯定比阿娘留下的好吃！

“那咱们吃完晚饭呢？去街上转转好不好？”宁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咱们今天出关真是太巧了，今天是上巳日啊！我一直想要和你一同游上巳，却总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今晚我们一定不能错过！”

“上巳日？”陆雪琪也觉得惊喜，春三月，上巳日，是民间百姓们喜欢过的节日。有情人在这一天都会出门游玩，在上巳日热闹的街道漫步，做些情侣间喜欢做的事儿。

“好呀，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过一次上巳节呢。”她望着他的眼眸，含着笑意的声音又轻又软。

既然要去街上逛逛，晚餐自然不必再做些什么。

宁遥简单的炒了两个妻子爱吃的小菜，盛起两碗酒酿圆子，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便又化作飞虹直奔河阳城。

河阳城随着世间太平而愈加繁华，这里在那曾经的岁月中似是记载了他们二人最美好的记忆，七脉会武后第一次历练时候，宁遥便邀请陆雪琪闲逛，买下了那支定情玉簪。第二次他们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自河阳城相遇，立下永生永世相爱的承诺，尽情享乐，相拥而眠。

只是第一次懵懂，第二次遗憾，这一次确实带着完全不同的心境。

此时此刻，他们安然伴着彼此，手牵着手漫步在人群中，与一对平凡夫妻一般，心中尽是欢喜。

明月高悬，河阳城内却比白日更添几分热闹。沿河两岸，灯火如昼，人影憧憧。

宁遥牵着陆雪琪的手，缓步走在熙攘的人流里。他身形高大，自然而然地替她隔开了些许拥挤。陆雪琪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衣，在流光溢彩的灯火下，那清丽容颜更添些明艳，淡紫色的眸子里，看向爱人是不经意的流露着些许暖意与爱恋。

“瞧一瞧，看一看，春三月，上巳日，柳枝沾露，祓禊祈福嘞！”河边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宁遥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们也去沾个福气？”

陆雪琪微微颔首：“好。”

他买下一支新折的柳条，柳梢青翠欲滴，上面已沾了卖贩洒上的露水，在灯火下闪着碎钻般的光泽。他执起柳枝，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看向她，温柔一笑。

陆雪琪迎着他的目光，轻轻闭上了眼。

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白皙的容颜在夜色灯火中显得格外静谧。宁遥抬手，用那湿润的柳梢，轻缓地在她光洁的额间点了三下。

清冽的凉意触及皮肤，随之而来的是他温暖的祝愿。

“愿吾妻雪琪，岁岁安康，无灾无劫。”他低沉的声音在喧嚣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不像祈愿，倒像是一句笃定的承诺。

陆雪琪睁开眼，正落入他深邃含笑的眼中。她接过他手中的柳枝，轻声道：“低头。”

宁遥从善如流地俯下身。

她踮起脚尖，学着他的样子，用柳枝沾取的清露，认真地点在他的额间。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却无比专注。

“愿吾夫宁遥，事事顺遂，平安喜乐。”她的声音清冷如玉，却比春风更柔。

仪式完成，宁遥却没有直起身，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轻轻抵上她的额头，低声笑道：“有娘子在，我自然事事顺遂。”

陆雪琪脸上微热，轻轻推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他顺势握住她推拒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朗声一笑，牵着她重新汇入人流。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并肩走着，衣袖交叠，十指紧扣。

河灯盏盏，顺着水流飘向远方，映得水面星河璀璨。那支沾过露水的柳枝，被宁遥拿在手中，轻轻晃动。

不远处河畔有一排稍僻静的石栏，正对着一片漂满河灯的宽阔水面。宁遥引着陆雪琪在此处停下，凭栏远眺。

万家灯火中，小河波光粼粼，如同洒了一河的星子。夜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隐约的笑语。

宁遥静默了片刻，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陆雪琪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雪琪。”

“嗯？”陆雪琪闻声转头。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折叠整齐的素笺，递到她面前。他的动作似乎带着些许紧张。

“上巳佳节，”他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眼神明亮、羞涩，“我……试填了一首词。”

陆雪琪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宁遥于道法修行上是天纵奇才，于诗词文赋上却向来不开窍的。她接过那方素笺，在满河灯火与天上明月的银辉映照下，她缓缓展开。

笺上是他熟悉而刚劲的字迹，力透纸背，一如他这个人：

《浣溪沙·上巳日与妻》

廿载风霜共一舟，柳梢新露点明眸。春波依旧照人柔。

烟火阑珊携手处，心灯如月映长流。此生何羡蕊宫游。

陆雪琪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掠过，看得很慢。

“廿载风霜共一舟”——他们相识相守的岁月，何尝不是如同共乘一舟，渡过了无数风雨？

“柳梢新露点明眸”——正是方才他为自己祓禊时，彼此凝望的瞬间。

“春波依旧照人柔”——时光流逝，而眼前人与眼中情，依旧如春水般温柔。

她的目光在“心灯如月映长流”上停留了许久。她知他心魔深重，过往常在孤寂黑暗中挣扎，而他将她比作照亮长夜、恒久如月的心灯。

最后一句“此生何羡蕊宫游”映入眼帘时，陆雪琪抬起眼眸，望向身边这个正小心翼翼观察她反应的男人。他那些说不出口的缱绻、心中的依恋、以及历经一切后只愿守着她过平凡日子的心意，都在这寥寥数句中，倾泻无遗。

星河灯火倒映在她紫色的眸中，漾开一层潋滟的水光。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素笺轻轻按在心口，然后伸出手，主动地、紧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万千词藻，此刻都显得多余。

宁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嘴角那抹清浅却柔美的笑容，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反手将她的手指更牢固地包裹在掌心。

“写得不好，娘子别见笑。”他低声说，语气欣然。

陆雪琪终于开口，声音温柔缱绻“写的很好。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万千灯火，喧嚣人世，他们只是其中最寻常的一对夫妻，祈愿着最平凡的岁岁年年。

远处，又一盏河灯悠悠放落，顺水而下，载着不知谁人的心愿，融入那一片璀璨的光河之中。